眼见诸事已经安排妥当,瑞王便打算着“班师还朝”了。事实上也不容许他多做逗留,因为国内又出事了。消息是陆博思带给他的,这弄得他很郁闷,仿佛自己如同“灾星”一般,只要一带兵出征,国内就有大事发生。
不过这次却不是钱商、票号弄出来的“祸端”,而是陈实先为首的一干勋戚搞出来的事情。由于瑞王隐然就是这帮贵族的首领,所以这次就由不得他置身事外了。
大宋自太祖立国起就不禁土地兼并,待到“肇武中兴”后商业活动蓬勃发展,大量的农民涌入城镇,就更加的对土地问题不予重视了。当然,这里面人为的因素也占了很大的分量,因为全国六成以上的土地都集中在勋戚手中,有着这些人的推波助澜,时间一长大家也就认为这是合情合理之事了。
然而这对于勋戚而言也多少有些无奈,当年岳先生大力鼓吹“重商主义”之时,本就针对的是中下层的阶级,意图将他们培养起来,以作为制衡权贵的手段,加上此辈自视清高,将商贾视为贱业,结果错失了最佳的“时间窗口”,待悔之晚矣只好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拿手的领域--土地上。
有土斯有粮,可以说大宋的“米袋子”就是攥在这帮子勋戚手中的,无形中就形成了一种“垄断”,就是粮价的定价权。但这也不能由勋戚“只手遮天”,朝廷上下虽不重视土地,但粮食的价格关乎国本,自然不容有失。于是就有了户部规定的最高限价,粮价在此范围内上下浮动的政策。
这么多年下来大家倒也相安无事,中间出过几次“囤积居奇”,无非也是整点小钱,大宋的勋戚们的脑子,还没坏到挖自家墙角的地步。但这一次情况就有些不同了。
最近几年国家对外连番用兵,先是征吐蕃现在又打倭国的,虽说不算是“国战”但耗费之高也让人咋舌。很奇怪,如此规模的对外用兵,却未引起民间丝毫的波动,不仅如此国内的经济受此刺激,还繁荣了许多。
原因就在于累次用兵,动用的都是设于各地“常平仓”的储粮,同时为了维稳又放出一部分粮食充实市场,使得粮价并没有因为大军调用而上涨,相反较之往年这个时候,还便宜了少许。
但就在这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则是各地常平仓告急的文书,纷纷的递交到了户部。开始时焦仲阳并不着急,等秋粮打下来入库,将仓库填满也就是了,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各地的奏报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真的是没见过世面!
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往往你最不担心的事情,却会被一个“插曲”彻底的搅乱。而且这回不止是一小段“插曲”,而是一整首的“交响乐”了。
先是北方干旱,在麦子抽穗的节骨眼,连续三月滴雨未落,而南方却是洪涝大水蔓延数省之多,灾情之重可谓百年一遇。但朝廷还是很有底气的,常平仓虽然告急,仔细“打扫”一下,多少还是能在挤出一些粮食来,再加上各处勋戚大庄园里积存的余粮,应该还是能应付过眼前的局面的。
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出在了勋戚这关。朝廷有“难”此辈自然不敢拿乔,但最近几年棉花、大豆、甘蔗等经济作物的价格猛涨,弄得各大庄园纷纷改种,粮食的产量自然也就随之锐减,几乎都成了真正的“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啊”。
接到这个消息的焦仲阳算是傻了眼,大宋繁荣稳定了数百年,怎么轮到自己主政就成了这副模样?这让他极度的不理解。
不过眼下已经到了极紧要的关头了,理解不理解的就只好放在一边了。经过他多方打探以及分析研究后,发现主要的产粮庄园,并非像他们所言的那样“颗粮无存”。而是还有着一大批库存的。
掌握了这一情况的焦仲阳相当的恼火,直接进宫递牌子要面奏圣上了。皇帝知道后也是“龙颜大怒”,就近将京中的几个“狗大户”传召进宫了,瑞王在外京都勋贵自然以黔国公陈实先为首了。
进宫面圣的陈实先一番慨然应对,然后又是“痛哭流涕”,不仅给自己这帮勋戚洗脱了罪名,还紧接着一个“回手掏”,说是常平仓监管不力,内部监守自盗等等,反“将”了焦仲阳一“军”。
“靠山吃山”这种事自古就不绝,在他而言那就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但自家事自己知,焦仲阳心里明白的很,皇帝如若当真一句彻查,当即就会人头滚滚,一个不慎他自己都难逃干系!
于是这件事也就在大家“齐心戮力”之下,把皇帝糊弄过去了。勋戚们这次搞得这一手,就是在报复上次钱商们掀起“证券风潮”,在那次的事件中虽然陈实先带头想挽回损失,但在官僚与商贾的联手下,却还是败下阵来。这次这么好的机会怎能不紧紧抓住,好好出口恶气,连带着还能将上回输掉的本钱一并“捞回”,一石二鸟想想就美滴很!
但问题是老百姓的肚子是没法糊弄的,一顿不吃真的饿啊!粮食供应短缺自然就靠价格上涨来调剂,但城镇里的广大劳工,这一下却成了直接的受害者。都是家家按月拿工资,户户都无隔夜粮的,粮价一涨反应最大的就是他们,而且在勋戚们的操纵下,米价是一日数涨,天天都在变化。
焦仲阳心中自也是焦急万分,但金殿之上被陈实先反手一“掏”弄得他元气大伤。更可气的是历来与他同气连枝的商贾,也装作无动于衷,坐看粮价上涨对于工人们的工资却不升反降,千方百计的克扣大家的薪水,还美其名曰“降低员工成本”,对于稍有异议的,则不是开除就是关起厂门来痛殴一顿!
眼见局面日渐糜烂,焦仲阳索性一跺脚参加了赴倭使团,眼不见心不烦一走了之了。而就在使团出发的第三天,积聚多日的民怨终于爆发了。在陆博思跟瑞王说起此事时,事态还没恶化到如此,他也还不知道国内的状况,等消息传到时,已成蔓延之势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