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虎是本地有名的流氓头子,被庞怡曾重金聘请过来,给了他一个“保安队长”的头衔,平日里在工坊耀武扬威,暗地里替庞家做了不少“脏活”。
“是,老爷,召集过来做些什么呢?”,徐虎点点头,继续问道。
“你这样.....”,庞怡曾的计划先拿海瑞等人关在大牢中,让织工们“群龙无首”,然后让徐虎带人按名册挨家“动员”织工们上工,手段嘛自然由徐虎等人掌握,不妨激烈一些。
同时,他安排二儿子庞济鸣带人到处散播谣言,就说海瑞等人私下多次向工坊提出加薪不成,怀恨在心煽动织工闹事,以便挟织工“自重”达到目的。
庞怡曾堪称“罐子里养王八,越养越精”,他这一套分化、瓦解的手段使出来,就不是海瑞等织工能招架的了。
第二天晚上几个“叫歇”织工的代表连同海瑞,就被差役锁拿关进了杭州府的牢狱中。这六人也不是什么江洋大盗,有了庞怡曾提供的地址,自然是一抓一个准儿了。
一进监牢六个人便被分别关押,也没人前来问话。对于这种情况海瑞事先也有预判,自是早就准备了应答的内容。可连过三天始终都很安静,并没有差役提他们去“过堂”,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但六人分别关押,而且不准任何人探视,外面是何情况也没有丝毫的消息,海瑞的心中慢慢的也开始焦躁起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这一天海瑞的牢门外,一个禁子喊道:“海瑞,出来,你可以回家了”。
海瑞闻听却未感到丝毫的欣喜,反倒感觉事情出了极大的变故。监牢内的通道里,其余几人也陆续被带了出来,由那名禁子引着向外走去。几人相互用目光彼此询问,但都是茫然不知的表情,无奈之下只好跟着那名禁子向外走去。
三拐两拐的就走到了监牢的偏门,海瑞望着高墙奇道:“为何带到这里,放我等回家难道不应从大门出去吗?”。
“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让你走你就走,不走等着在这儿过年啊.....”,禁子一边说一边打开偏门上的门锁,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道。
众人虽觉奇怪,但毕竟能离开这里回家总是一桩好事,便鱼贯而出。海瑞最后一个出门,他刚一走出便听身后咔哒一声,显然是又从里面将门锁上了。
杭州府监牢的后面是一条窄巷,因为监牢高墙的衬托,加上两侧都是民居的后窗,平日绝少有人经过,所以显得极为阴森,只有七、八十米的长度,看起来却似望不到尽头一般。
众人前行十余步便感觉气氛不对,海瑞正要开口,突见巷口人影纷乱竟有一群人向他们迎面走来,手中各持棍棒短刃且目露凶光,为首一人赫然就是徐虎!
见此光景海瑞等人顿时明白这是掉进“埋伏”了,但事已至此显然是无法回身了,大家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恐怕毙命就在今日了”,敢出来“带头”的莫不是心毅坚定之人,既然已到“狭路相逢”之际,自然只能勇往直前了。
但怎奈何自己两手空空,对方不仅人多“器械”也很精良,怎样力敌都是凶多吉少的局面,一个叫肖万才的织工低声说道:“大家跟他们拼了,保着海大哥冲出去,留下个人好替咱们报仇!”,说罢第一个冲了过去。
其余几人也料知今日断无生机,只是默默的蓄足力气准备拼死一搏,海瑞刚要张口就听旁边一人说道:“海大哥无需多言了,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读的书多,报仇还有指望,千万不要辜负我等....”。说完几人夹着海瑞就向巷口奔去。
也是这徐虎自大,以为多带人马才是保险,但却未考虑巷子狭窄施展不开,后面的人闹闹哄哄喊打喊杀,但真正动手的就前面的数人。更关键的是肖万才等人以命相搏气势如虹,一开始竟挤的徐虎一方连连后退。
这徐虎也是个狠人,见此爆喝了一声“闪开”,向前疾走数步抡起木棒当头砸下,肖万才满脸血污怒睁着双目,面有不甘的倒了下去,接跟着几个小喽啰上前乱刃相加,肖万才被淹没在人群中。
其余几人眼见肖万才惨死不仅没有被吓退,反倒激起了心中的血性,将海瑞强行护在中间,也不反抗将身子当成“肉盾”,迎着雨点般的木棒、短刃,向前疾走丝毫没有停顿。
凭着一股狠劲几人硬是冲出了包围,但也有两人在最后的关头倒地不支,死在了当场。此时的海瑞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倒在他的面前,早已经目眦欲裂,哪里还想着将来如何报仇,只想转回身去与这群王八蛋同归于尽。
就在他挣脱着想要转身时,身子猛的被推的飞了起来,摔出一丈开外。等他爬起身来只见剩余两人手挽着手堵在巷口,一人回头冲他狂喊着:“快走,不要让我等失望,给我们报仇....”,他一边喊口中不断有鲜血迸出!
一众喽啰见这人满面血污犹如厉鬼,也吓得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怔怔的看着这两名直挺挺站在巷口的织工。“他妈XXXX,人都死啦,一群怂货怕他个鸟啊”,这是徐虎也从后面赶了过来,一脚蹬在一名织工的胸腹,然后这二人直挺挺的同时倒了下去。
等这批打手冲上街头时,海瑞早已不知了去向。徐虎左右张望一阵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几句,挥挥手示意手下将器械收好,毕竟大宋还是法治社会,大街之上公然行凶,徐虎还没这个胆量,见事已至此只好令手下散去,他也转回庞府向庞怡曾汇报情况去了。
海瑞并未走远,毕竟时读书人脑筋清楚,深知如此狂奔必定会引人注目,反到给徐虎留下线索。所以他转过两条巷子后,便隐身在巷尾的一堆砖瓦木料后面,一直等到天黑方才起身离去。
家是不能回了,那里肯定已被庞家派人监视,贸然回去立时就会连累一家老小,左思右想之下终于想到了一个稳妥的去处。主意打定他就向着庞氏纺织工坊的方向走去。海瑞料定此时的杭州城各方“势力”都会到处搜寻他的踪迹,而庞氏的工坊就成了“灯下黑”,此时躲在那里,就相对安全的多了。
庞氏工坊位于“立马吴山第一峰”的吴山角下,占地相当广大,藏身于此十天半个月都不会被人发觉。海瑞赶到这里时已是凌晨时分,本来因为“叫歇”而一片死寂的工坊,现在却灯火通明一片忙碌的景象,明显是正常倒班的织工正在上工。
海瑞见此心中大起疑惑,当初他们就料定,庞怡曾一时肯定找不到如此多的熟练工人,以确保工坊正常生产,所以才有底气“叫歇”,哪曾想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将人手配齐重新开工。
海瑞望着灯光边想边行,一时间竟全然忘记了危险,就在他将将要从暗处走出时,胳膊一把被人拉住,吓得他汗毛倒竖忙转身想摆脱掉对方。
“海瑞,是我,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啊!”,海瑞闻声接着灯光,才发现拉他之人原来是工坊大门的门房,齐大爷。
见他身后无人,海瑞忙低声说道:“齐大爷,这是怎么回事?大家不都待在家里等消息呢吗,这个.....”,他向身后的工坊指着,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一众兄弟惨死于陋巷,才换得他独自逃生,而工坊的工友为了些许小利就轻易屈服,这让海瑞情何以堪!
齐大爷并未多说向左右看看,就拉起海瑞顺着墙根溜进了工坊。这齐大爷独身一人常年住在工坊,平日负责一些开门关门嗮扫门前空地的事情,他人老觉少自然起的很早,恰巧就看到了海瑞一人直挺挺的向大门走去。
“其实这也怪不得大家,庞家到处跟人说,你好几次要求加薪,工坊不答应,你才煽动大家‘叫歇’的”,齐大爷将庞家的“勾当”一一道来,听的海瑞怒发冲冠双眼犹如要冒出火来。
齐大爷见状静静坐在了一边,等着海瑞自己平静下来。他是从海瑞一进厂就认识了的,深知这孩子的为人,庞家说他如何老人自是不信,要不刚才也不会拦下海瑞。
半晌过后,海瑞长长出了一口气,对着齐大爷说道:“大爷,我想在这里躲两天,杭州是不能待了,我....想进京‘告御状’去”,海瑞坚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