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振声最后如何?”事情跌宕起伏,陆正星讲的又极为生动,把个陆博思听的如临其境,待事情到了尾声,他不禁追问了起来。
“最后文振声见自己得偿所愿且又身受重伤,就打开房门让剩下的人质尽数离开了。那些人临走前他解释说这些都是私人恩怨,从一开始就没想杀掉他们,炸.药包也是假的。说完便....吞枪自尽了...”。
“唉....”,陆博思听完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了同情文振声的坎坷遭遇,还是替国家惋惜失去一名优秀的军人。
几天之后,弘景十二年九月初三,这一天恰好是“文振声持械行凶案”完结的第七天,也是他的“头七”。一大早,各家的店铺刚刚打开铺门准备开始营业,就见一队军人排成整齐的纵列走进了前门大街。
这些军人走到“汇源丰”的门口,一个声音喊道:“立...定,稍息,现在解散大家开始准备”,声音一落,这些人也不管街上百姓的异样目光,开始自顾自的忙碌了起来。
只见他们有的摆果盘、有的拿香炉、有的取出酒瓶,最后一个从背囊中取出一幅画像,里面画的赫然就是文振声!
待一切准备停当,大家又重新排成横列面对文振声的“遗像”,一个军官上前打开一瓶酒倒在遗像前的空碗中,大家也纷纷分别拿起碗斟满了酒。那名军官将酒碗举至胸前,大声说道:“振声,兄弟!今天是你的‘头七’,大家来看你了,闹市不得鸣枪,大家没法像在军中那样给你送行了,那就先喝了这碗酒,让兄弟们略表心意吧”,说着说着他竟然哽咽起来,将酒碗举过头顶,洒在了地上。其他军人也学着他将酒洒在了地上。
紧接着大家又斟满了酒碗,仍是那名军官高喊了一声:“振声兄弟,一路走好啊!....”,说完一口将酒喝干,奋力将碗摔在了地上,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过后大家也都一口喝干,然后将酒碗摔碎。
这时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纷纷猜测这些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在“汇源丰”的门口祭奠案犯,正窃窃私语之际就见一人挤进人群,冲着那群军人喝道:“光天化日聚众闹事,还有没有王法?军人就可以无法无天吗!”。
说话之人自然就是“汇源丰”的掌柜章益仁了。自从店铺出事后他的生意是一落千丈,储户都嫌他这里死过人,很是晦气所以纷纷要求提现销户,弄得他这几天焦头烂额的,只好每日亲自坐镇店中应付那些老客户。
今天一早他正督促伙计打扫卫生,就听见有人来报,门口一群军人正在给那个文振声过“头七”!顿时把他这些天的怨气激了出来,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他一赶过来便是一顿“狂吠”,但场中诸人却没有一个理他,只是自顾着向空中抛洒着纸钱。章五一见更是恼怒,一把抓住一个军官就要阻止他的动作,哪料那名军官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可谓是真正的“目露凶光”,把章五吓得手一松倒退了两步。
原来这群人就是文振声的军中同袍和下属了。大家十几年的军中情谊早就成了异姓的“手足”,刚一接到他的噩耗时谁都不敢相信,明明是回家完婚,怎么转眼就成了杀人的凶犯了呢。
待消息一个个传来,没多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弄清楚了。大家先是悲伤后又转成了极度的愤怒,一个铁骨铮铮的军人,为了国家、朝廷,以及自己的信念、荣誉,没有战死沙场反倒被一奸商逼得家破人亡,天理何在!我辈出生入死又是所为何来!
所以公议在文振声“头七”这天一起过来祭拜,算是送兄弟最后一程。
“好好好,你们既然这么无理取闹。梁福,拿我的‘片子’去大兴县衙门告这帮军人,扰乱市场、惊扰百姓!”,章益仁缓过神来喊着伙计的名字又“叫嚣”了起来。
本来没有任何人理他,但他偏偏在一边呱噪不停,方才领头敬酒的军官走了过来,冷冷的说道:“我是第四游骑兵团第二中队中队长,冯静安,去大兴县没用,你可以直接去兵部军法处投诉我”。
他刚说完,另一个军官也站了出来,高声说道:“我是第四游骑兵团第三中队中队长,李堃,编号尾数2026”。
“我是第四游骑兵团第二中队副中队长,赵锡贤,编号尾数0638”。
“我是第四游骑兵团第一中队副中队长,张勇,编号尾数1147”。
“我是第四游骑兵团第一中队参谋士官,姚立山,编号尾数9621”。
“我是第四游骑兵团第三中队副中队长,鲁子轩,编号尾数2325”。
声音此起彼伏犹如军中列队报名一般,把个章益仁吓得不住的后退,一直退到了自家店铺的门前,被门槛一绊仰面摔了进去。
第四游骑兵团的众人祭奠完毕后,将物品收入了背囊。为首的冯静安整理了一下军容,抬手向四周行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今日我等在此祭拜军中同袍,事先已考虑到可能会惊扰到各位,但...死者文振声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一个战场上下来的英雄,作为军人他不应该是这种死法,没有死于疆场、马革裹尸,却因奸商无良一时糊涂走上了绝路,人已不在但总要有人替他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今日冒昧,请诸位多多包涵!”,说完他又向四周敬了一个军礼。
“立正,齐步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众军人重新排成纵队,迈步走出了前门大街,一首《秦风·无衣》唱的却无比的雄壮、悲凉。
冯静安等第四团的同袍们自觉得终于为文振声出了一口恶心,对于由此会引起什么后果全没放在心上,但不到两日军法处的调查官就找上门了。
原来章益仁居然真的一纸诉状,将他们告到了兵部。不仅如此,他还受了“高人”的指点,走了都察院的路子上书朝廷,弹劾“军人寻衅滋事,骚扰良民”。
这下兵部就只好“奉旨问话”了,事情经过很简单,很快处理结果下来了,将有关涉事人员一律“禁闭”十五天。之所以处罚如此之轻,因为这些军官既无投敌叛国、临阵脱逃的大罪,也未强取豪夺、纵兵殃民,找来找去以闹市喧哗有碍观瞻为由,关了这几个人的禁闭。
这个处理结果一出来朝野一片哗然,首先那帮票号就不干了。“八大汇”向来同气连枝行动一致,同行受辱岂能坐视不管,于是联络其他商家、行会准备以“罢.市”相要挟,要求朝廷严惩闹事军官。而其他商家有感于兔死狐悲,也纷纷予以响应,事态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
朝廷里面对此事分作两派,一派是瑞王为首阴阳怪气的说出理由,这次处置完全依照律法,冯静安等人只是在前门大街倒点酒、撒点纸钱,什么出格的事也没做,这点事情关禁闭已属“重责”,再要加码就完全没有道理了。就像上次的“证券风潮”,那些票号不也是为了“救市”而出手的吗,只不过时间上有些“敏感”而已。
勋贵们的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另一派坚持严惩的文官们噎得顿时脸色发青,倒退数步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但碍于与各个行会的“同盟关系”,此时也不得不挺身而上了。不得不说文人不仅擅长笔墨官司,打起嘴仗那也是言语便给的。
先是以文振声手持军械闹事杀人开头,是为军纪涣散本部长官管理不严,此其一;接着又以冯静安等人以祭奠为名,变相混淆视听而为“匪徒”扬名,此其二;最后是此辈接二连三弄出事端,使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市面,眼看又要再起风波后果难料,此其三。
这些文官的一套“组合拳”下来,也把勋戚们打的连连后退。最后经过一番折冲,双方也终于达成了“共识”,将涉事军官一律转为文职,士兵全部提前退役。
陆博思也夹在两方之间来回奔走,弄得也是筋疲力尽,好不容易等到处理结果出来也随之松了一口气。而恰在此时陆正冕也回家了,并给他带来了一个极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