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张颂鹤猜测得没错,沈樵和赵慕良皆是罪有应得。沈樵和赵慕良都参与过妖子交易,只是不知道他们在这场交易中扮演的是食客,还是屠夫。
司幽掐了掐手心,令自己保持清醒。
“只待那妖物再下手,就可以知道这个猜测是否成立了。”司幽淡淡地道,“烦请王爷下令筛查一下那些曾经吃过妖子肉,或是捕杀过被遗弃的妖子的商贾,记住他们的客房号,严加防守。”
永安王施令不久,就有人复命来了。下人回禀,招供自己曾参与猎杀和食用妖子的商贾一共五十八人,其中有九人捕杀过不止十只妖子。
“反正都是没有父母可怜的种,死了就死了,谁知道他们还会咬人呢。”
“好哄得很,给颗糖就跟着走了。”
没有人认为自己残杀妖子,吃人肉喝人血是错的,如果他们为此感到后悔,一定是因为现在罹遭大难,他们不想死。司幽安静地听着,心道,只是让他们恐惧,怎么够呢?难怪千机如此痛恨他们,因为他想做的,是让那些人真切地懊悔、痛苦。让他们自灵魂深处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并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可是千机没有办法,所以他只能做到让他们恐惧这一步了。
永安王按照司幽的意思,加强了这些商贾客房的防护。
忘忧楼内不分日夜。司幽在王爷的客房中待得久了,有些气闷,便出门散散心。许多人靠着栏杆,忧心忡忡的观望着那向上蔓延的血水。他们仿佛能看到白色的东西在血水中翻滚着,冒出来,又沉下去。
也许是午夜到了,楼中回**着凄厉的呼号声。与其说恐怖,莫若说扰民。它如一把锋利的刀片,一阵一阵切割着楼中人的神经。
司幽方出门,便见永安王跟着出来了。他身带数名侍卫,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司幽问:“王爷,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将我们的秘密泄露了出去。有几个碍事的要把那些商贾全都集中在一起处死,以平息妖怪的怒火。本王需要去处理一下。”
“怎么处理?”司幽冷淡一笑,“这楼内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怕是那妖怪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永安王犯了难。难道就任由那些人胡作非为吗?
他露出向司幽求教的神色。
司幽略想了一想,忽而就生出一个残忍的想法来。她慢悠悠地退到墙边,凉薄地挑起唇角,瞥了永安王一眼:“王爷,你说是五十八个人范围大,还是十个人范围大?”
永安王一时不知她的意思。论范围,自然是五十八个人范围大。
“等一等,等到还有十个人的时候,不是更好保护吗?那十个人一定会成为饕餮眼中美味的珍馐,而我们只需要盯着那些人,就不怕它没有动作。”
永安王立刻反应过来了,司幽的意思是,等到五十八个人被屠戮成十个人的时候,他再派人从中调停。
镇压也好,封锁也罢,总而言之要将剩下的人保护起来做诱饵。他忍不住揣测,司幽那莫测的笑容之后,是不是藏着一丝刻意的杀机。她是妖,她也想让那五十八人死去。
但那不是永安王需要多加思考的问题,因为他只需要平静地度过这一场危机就好了。他立刻就做出了选择,在与司幽对视的一刹那,他在心底笑了笑。他知道这笑里隐藏的残忍,时光每逝去分毫,都是将那些等待救援的人往火坑里推。
永安王请司幽回到屋里,命人洗了两个香瓜,切开,与司幽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桐荷也拿起一片瓜,走到栏杆前,低头看着那些闹事者。
北屋蒋中堂的家丁全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嗷嗷直叫,众人将他拖拽着往楼下扔,围观者就像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既不喝彩也不愤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
蒋中堂呼号、踢打、求饶,但毫无用处。他们将他往蔓延向上的血水里一扔,那血水就像得到了滋养一般,咕咚咕咚冒泡,将蒋中堂完全吞没。上一息他的惨叫还没有消失,下一息森森的白骨就浮了起来。
桐荷咬了一口瓜,咀嚼一会儿,将籽吐进血水里。
那才是主人喜欢看到的,她希望这些施暴者得到惩罚,像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妖子一样当一次被害者,让他们体会一下孤立无援只能赴死的恐惧,以偿还他们大快朵颐时犯下的罪。
一个、两个、三个……四十八个人被扔了下去,忘忧楼内一片鬼哭狼嚎声。
在最安全的三层吃着瓜,看着别人挣命。
他感激地想,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司幽赠予他的。
桐荷吹了个口哨,司幽和永安王像是得到了情报一样,急匆匆下楼。
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暴乱很快得以平息。剩下的十人被妥帖地保护起来,司幽回眸看了一眼桐荷,他立刻就收到了司幽的信号。那十个人,必然也不能活着离开忘忧楼了。桐荷悠然地想,她想做的,他都乐意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