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遭到7位重量级“议员”的密集弹劾,正陷入恐惧的冯保在听到张居正给他传的话以后,转忧为喜,破涕为笑。
张居正告诉他,将计就计!
什么意思呢?就是顺着高拱的要求,痛痛快快同意高拱、张居正、高仪三人联名上报的那份权归内阁的报告。然后,冯保就拿着那份文件,在小皇帝母子面前哭诉高拱的跋扈,如何一再胁迫皇帝要把一切大权都交给他,凡事都不许皇帝做主。
高拱以为冯保这个阉货不得不屈服了,哪里会料到,他自己已经跌入了张居正替他编好的罗网里啦!
接到张居正要付诸行动的指令,冯保不仅心领神会,而且想超水平发挥。他联想到负责收发文件的小宦官报告给他的高拱曾经说过那些很冲动的话:“我们的皇帝才10岁,10岁的天子就能独立决定治理天下的大事了吗?还不都是你们这些阉人,凡是你们想干的事,就打着皇帝的名义,这是皇帝决定的,那是皇帝决定的。”冯保觉得这些话似乎可以做些文章。于是,他让徐爵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转告给了张居正。
我们中国有句古训叫“祸从口出”,官场的人经常会为自己不经意间说过的某句话付出惨重代价!
这不,在高拱和冯保决战的最后关头,这句古训又一次应验了。
当张居正听到徐爵的转达,不禁欣喜,新思路越发清晰:将计就计,借刀杀人!
如此这般,徐爵又把张居正的新想法,报告给了冯保。
于是,冯保痛哭流涕地对小皇帝母子说,高拱不忠,竟然说10岁的小孩子怎么做皇帝呢?他是不是要篡位?或者他要密谋立其他人为皇帝啊?真是狼子野心啊!像这样的人,赶快赶他滚蛋吧!
小皇帝母子一听,为之色变!
冯保马上又把皇家的反应通报给了张居正。
事不迟疑,要来个迅雷不及掩耳!张居正随即又如此这般交代了一遍,并拟好了文件,立即送给了冯保。
当天夜里,东华门反反复复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几乎一夜没有消停!徐爵在张居正家和冯保家来来往往,穿梭不停!
冯保在小皇帝母子面前又说了些什么,让小皇帝母子欣然同意按照张居正拟好的文件盖印颁发,没有看到有相关记载。但从此后的事实来看,我推测可能有利益交换的成分在内,以坚小皇帝生母李氏驱高之心。关于这一点,后面将具体说到。
天亮了,各部门、各位“议员”突然接到紧急通知:立即召开中央高级干部会议!
张居正胸有成竹,不急不躁,为了避嫌,他以中暑为名请假不去参加会议。
高拱特意派人专程去请张居正赴会。
人已到齐,领导也该出场了。高拱神清气爽走了过去,正好张居正在别人的搀扶下也走了过来。
“什么事啊,元翁?”张居正有气无力地问。
“我想,应该是驱逐冯保的。”高拱得意地说。他这样说,不能说没有道理,7道弹章猛烈进攻,把冯保矫诏、欺君的桩桩罪状揭得明明白白、历历有据,这样违法乱纪、悍然干政的宦官,谁还能允许他人模狗样地在大内待着?
当然,高拱也留有余地,毕竟现在的形势很复杂,并不都在他的掌握中。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也拿不准,可能还有一场辩论,你不要说话,我来依法依理说清楚。万一因此惹怒了皇上,要罢斥我,你就出面处置我好了。反正我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还有你,你来干。”
张居正装作吃惊的样子,说:“哎呀,老兄啊,你总是这么说话!”
说话间,会议宣布开始。
“张老先生接旨!”小宦官扯着不男不女的嗓音,大声喊道。
除了张居正,高拱和所有与会人员都很纳闷,为什么要张居正接旨呢?应该是高老先生啊,会不会搞错啊?
张居正出列,接旨宣读。尽管原稿是出自他的手笔,但在这个场合庄严宣读,他还是很激动,不免有些紧张:“……今有大学士高拱专权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通不许皇帝主管,不知他要何为……高拱便着回籍闲住,不许停留!……”
此道诏书,犹如晴天霹雳,把高拱打蒙了,也使在场的广大干部震惊万分!
有史家就感慨万千地说,以高拱的人品、操守、能力、贡献,他当国时一贯开诚布公,不阿私党,古代的所谓社稷臣,哪个能够比得上他呢?可是,奸人诬陷,狼狈离京,古之大臣去国,像高拱这样狼狈的,闻所未闻!
要知道,这个事件的发生离小皇帝登极才刚刚6天!隆庆皇帝拉着高拱的手恋恋不舍地托孤之事,恍如烟云,还未飘过首都上空呢!
散会了,高拱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起来吧,中玄兄!”张居正不顾“病”体,边亲切地去搀扶伏地不起的高拱,边动情地说,“那份文件,我也签名了。要说有罪,我张某人也是罪人,我这就上疏,替我兄向皇上申辩,求皇上收回成命。否则,那就连我也一起罢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