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贝克大街的非正规警探(1 / 1)

“现在怎么办?”我问,“托比百战不败的本事没有了。”

“它是顺着自己的感觉行事的。”福尔摩斯说着,把托比从桶上抱了下来,牵着它走出了木材场,“如果你想一想,一天之内有多少杂酚油在伦敦的各处运送,我们经过的这条路线上有运送杂酚油的马车经过,那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现在杂酚油使用得很普遍,尤其是用于对木材进行干燥处理。不能责怪可怜的小托比。”

“看来,我们必须得继续寻找先前的气味了。”

“是啊,还好,我们要走的路程不是太远。很显然,在骑士广场的一角时,令小狗感到困惑的是,两条不同的气味路线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我们走了一条错误的路线,现在只需要走另外那一条路线就行了。”

这事没有费任何周折,把托比牵到它弄错方向的地方后,它兜了个大圈,最后朝着一个新的方向奔跑了。

“我们必须得注意,不要让它把我们领到杂酚油桶的始发地去。”我提议。

“我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但是,你注意到了吧,它一直走在人行道上,而运杂酚油桶的马车是走在大路上的,不错,我们现在追寻到的是原先的气味儿。”

托比转到了滨河方向,一路跑过了贝尔蒙特广场和王子大街,到达布罗德大街尽头时,便径直地跑向水边,那儿有一座小型木头码头。托比把我们领到码头的边上,站立在那儿吠叫起来,眼睛盯着幽暗的河面看。

“我们的好运结束了,”福尔摩斯说,“他们在这儿上了船。”

码头旁边的水面上停靠着几条方头浅平底船和尖头方尾平底小划艇。我们牵着托比上了每一条船。它虽然焦急地嗅着,但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靠近简陋的登船平台处,有一幢小砖房,房子的第二扇窗户口挂了块木牌子,上面“莫迪凯·史密斯”几个字占了一行,下方写着,“船只出租:按时按日计价均可”。门的上方挂着另外一块牌子,我们由此看出,这儿还有一艘汽艇——码头上堆了一大堆焦炭,这证实了告示上的说法。夏洛克·福尔摩斯缓慢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脸上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情况看起来不妙啊,”他说,“那两个家伙比我预料的更加精明。他们似乎已经掩盖了自己的踪迹了,恐怕他们事先就在此做好了安排。”

福尔摩斯走向房子的门边。房门打开后,跑出一个六岁左右的鬈发小男孩,后面跟着一个胖墩墩的红脸女人,手里拿着一大块海绵。

“回来洗澡,杰克!”她大声喊着,“快回来,你个小淘气。等爸爸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不高兴的。”

“可爱的小孩啊!”福尔摩斯说,态度显得讨巧,“好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淘气啊!啊,杰克,你想要什么呢?”

小孩思忖了片刻。

“我想要一个先令。”小男孩说。

“就不想要更好的东西吗?”

“有两个先令就更好。”机灵的孩子想了想后说。

“给你吧!拿着!这是个聪明的孩子啊,史密斯太太!”

“上帝保佑您,先生,他就是这样的,一点不害臊。我都管不了他了,尤其我男人不在家时更是如此。”

“他不在家对吧?”福尔摩斯说,语气中透着失望,“真是遗憾啊,我本来找史密斯先生有事的。”

“他昨天早晨就出去了,先生,说实在话,我还真有点为他担心呢。但是,如果是关于租船的事情,先生,和我谈也是一样的。”

“我想租他的汽艇。”

“啊,天哪,先生,他就是坐着汽艇离开的。我弄不明白的就是这个,因为我知道,船上的炭不多了,连到伍尔维奇打个来回都不够。他如果是坐着平底船走的话,那我就用不着担心啦。很多时候,他会到格雷夫森德[77]那么远的地方去办事情,如果事情多,就会在那儿待上一阵子。但是,汽艇没有了炭可咋办啊?”

“他可能会在沿河的码头上买一些的。”

“他是可以,先生,但他不会那样做的。我很多时候听见他抱怨,说炭一袋袋零卖很贵。再说,我也很讨厌那个装了木制假腿的家伙,相貌丑陋,言谈粗鲁。他老是到这儿转悠干什么啊?”

“一个装了木制假腿的人?”福尔摩斯说,显得有点惊讶。

“是啊,先生,一个皮肤棕褐色、长着猴子脸的家伙,不止一次把我男人叫出去。昨天晚上,就是他把我男人叫醒的。还有就是,我男人知道他会来,提前就给汽艇生好了火。我就直截了当告诉您吧,先生,关于这事,我心里不踏实。”

“但是,尊敬的史密斯太太,”福尔摩斯说着,耸了耸肩膀,“您其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您怎么可能知道,夜间来的人装了木制假腿呢?我不明白,您怎么就这么肯定呢?”

“根据他的声音,先生,我熟悉他的声音,是粗重含糊的那种。他敲了敲窗户——大概三点钟的样子。‘起来啊,伙计,”他喊着,“要出发了。’我男人把吉姆叫醒——那是我大儿子——他们没有对我说一句话就出发了。我听见那条木制假腿踩在石头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就只有装了木制假腿的一个人吗?”

“这个说不准,但我肯定,先生,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真是遗憾啊,史密斯太太,因为我想要租一艘汽艇,我听到人家赞扬那条——让我想想,叫什么名字的汽艇来着?”

“‘奥罗拉女神’号啊,先生。”

“啊!不就是那艘旧的绿色汽艇吗?上面还有条黄色的条纹,艇身宽大。”

“不是,确实不是,是艘修长的小艇,同沿河其他的小艇一样的。刚刷过油漆的,黑色,有两道红色条纹。”

“谢谢啊,但愿您能够很快得到史密斯先生的消息。我要顺着河往下游去,如果见到‘奥罗拉女神’号的踪影,我会对他说,您挺替他担心的。您是说汽艇的烟囱是黑色的?”

“不对,先生,黑色上面有道白色条纹。”

“啊,当然,汽艇的两侧是黑色的。再见啦,史密斯太太。那边有个摆渡的船夫,华生,我们乘那条船过河去。”

“同这一类人交谈,最主要的,”我们坐上摆渡船之后,福尔摩斯说,“就是决不能让他们觉得,他们提供的信息对于我们有丝毫作用。如果你让他们觉察出来了,他们立刻就会把嘴闭得紧紧的,像只牡蛎似的。事实上,如果你能够让他们毫不设防,你就完全有可能获得你想要的东西。”

“我们的路线现在看起来清晰了。”我说。

“那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会雇艘船,顺流而下,追踪‘奥罗拉女神’号。”

“亲爱的朋友啊,这样做很费劲。从这里到格林尼治沿岸有很多码头,‘奥罗拉女神’号可以在河两岸任何一个码头停靠。桥的下游几英里远的距离,登岸的地点错综复杂,简直像座迷宫,如果你一个人去调查,不知要多少天才能跑个遍。”

“那得出动警力啊。”

“不,到了最后的时刻,我可能把阿瑟尔尼·琼斯叫来。他不是个什么坏人,所以我不会做出什么在职业上有害于他的事情。既然我们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我还是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来侦破本案。”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登则启事,请各个码头的主人提供信息呢?”

“这是个再糟糕不过的办法啊!我们要缉拿的人会知道,我们正在他们的脚后跟追踪着呢,那他们就有可能逃离英国。事实上,他们很有可能出逃,但是,只要他们认为自己是绝对安全的,那就不会着急离开。琼斯的那股劲头对于我们倒是有利的,因为他对于案件的看法肯定会见诸每天的报章,这样一来,逃犯们就会认为,所有人都误入歧途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在密尔班克监狱[78]附近上岸时,我问了一声。

“搭乘这辆轻便马车,回家去,吃点早餐,睡上一个小时。我们很有可能今晚要外出走一走。在电报局停一下啊,车夫。我们得留着托比,因为它对我们还有用处。”

我们在彼得大街邮政局门前停下,福尔摩斯发了封电报。

“你觉得我是给谁发的呢?”我们继续前行时,他问我。

“我肯定不知道。”

“你还记得我在办理杰弗逊·霍普一案时雇用的贝克大街侦查小分队吗?”

“嗯。”我说,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眼下这桩案件,他们可有用武之地啦。即便他们不能成功,我还有别的门路,但我还是想要先试试他们。刚才的电报就是发给那位脏兮兮的小队长威金斯的,我看啊,不等吃完早餐,他和他的伙伴们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现在是早上八九点钟的样子。我感觉到,经受了昨晚持续的兴奋之后,有了一种强烈的反应。精神萎靡,情绪消沉,内心迷茫,身体疲惫。我和我的同伴不同,他有职业的热情支撑着,我也不可能把这桩案件仅仅看成是个抽象的智力问题。就巴索洛缪·舒尔托遇害这件事情,我没听见有人说他的什么好话,所以对凶手也没有什么强烈的厌恶感。然而,那些财宝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财宝,或者财宝的一部分,是应该属于莫斯坦小姐的。如果能够有机会寻找回来,我愿意倾尽毕生精力来实现这个目标。不错,如果我找到了财宝,那她可能就会被置于一个我永远不可企及的地位。不过,那会是一种渺小而又自私的爱情,因为它受到了这样的一种想法的影响。如果福尔摩斯能够勤勉工作去追寻到罪犯,我应该有充分的理由促使自己去寻找财宝。

回到贝克大街后,我洗了个澡,把里里外外的衣服给换了,我又感觉神清气爽了起来。我下楼走进我们的餐室时,发现早餐已经摆好了,福尔摩斯正在倒咖啡。

“看看这个,”他说着,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指着一张摊开的报纸,“那位精力充沛的琼斯和那位俗不可耐的记者两个人就给案件定性了。但是,你为破获本案出了力,最好还是先吃点火腿和鸡蛋吧。”

我从他手里接过报纸,看了看以下标题为《发生在上诺伍德的谜案》的文章。

《旗帜报》讯:昨夜十二点钟左右,有人发现上诺伍德池樱别墅的巴索洛缪·舒尔托先生死于自己的卧室,其情形甚是蹊跷。据了解,舒尔托先生的遗体上并未发现遭受过暴力伤害的痕迹,但是,死者从其父亲手上继承到的一批价值连城的印度财宝却被人拿走了。最先发现这一情况的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医生。他们在死者的弟弟撒迪厄斯·舒尔托先生的陪同下造访该宅邸。机缘巧合,万幸的是,大名鼎鼎的警探阿瑟尔尼·琼斯先生当时正好在上诺伍德出警,接警后半小时内就赶到了事发现场。他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立刻就发现了罪犯。结果令人欣喜,死者的弟弟撒迪厄斯·舒尔托已经被捕,同时被捕的还有府上的女管家博恩斯通太太、名叫拉尔·拉奥的印度男仆,以及门卫麦克默多。可以认定,那位盗贼或那几位盗贼对宅邸的情况了如指掌。由于琼斯先生专业知识精湛,具备了明察秋毫的能力,因此,他能够准确地做出判断,罪犯不可能从房门或者窗户入室,一定是经由宅邸的房顶,通过一道暗门进入阁楼密室,再由此进入发现尸体的房间。这个事实已经确凿无疑,毫无疑义地表明,这绝非一起偶然的入室行窃案件。捍卫法律的官员们雷厉风行,行动高效,这表明,遇上此类案件,只有精力充沛、技艺精湛的警探亲临现场,才能显示出巨大优势。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本案证明了有些人士的观点言之有理。他们认为,警探要分散驻守,如果发生了案件,需要他们履行职责,展开调查,他们可以更加近距离地、更加有效地触及案件。

“真是绚丽多姿啊!”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端着咖啡咧嘴笑着,“这个你怎么看呢?”

“我觉得,我们算是侥幸逃脱了,没有被当作犯罪嫌疑人给逮捕起来。”

“我也有这种感觉啊,如果他劲头十足地再来上一次袭击,我可保证不了我们是安全的。”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我可以听见我们的女房东赫德森太太扯起嗓门儿,说着抱怨的话,表达规劝和惊讶。

“天哪,福尔摩斯,”我说,身子半立着,“我相信,他们果然抓我们来了。”

“不,事情还不至于糟糕到这种地步,那是非官方的警力——贝克大街的非正规警探们。”

他正说着,就听见赤脚踩在楼梯上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音,紧接着,吵吵嚷嚷地冲进来十二个衣衫褴褛的街头流浪汉。他们尽管在进门时闹哄哄的,但还是显得守规矩,因为他们立刻就排成了一队,看着我们,脸上充满了期待。其中有一位个头儿和年龄都超出了其他人,站了出来,摆出一副懒洋洋的居高临下的架势,但这副样子出现在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孩身上,显得很是滑稽[79]。

“我接到了您的指示,先生,”他说,“立刻就召集他们来了。车费是三先令六便士。”

“给你钱,”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些银币,“以后啊,他们向你报告,威金斯,你再向我报告。我的住处不能这么一窝蜂地拥进来。不过,也好,你们就一同听听吩咐吧。我想要弄清楚一艘名叫‘奥罗拉女神’号的汽艇的下落,其主人是莫迪凯·史密斯,黑色的船身有两道红色条纹,烟囱也是黑色的,上面有道白色条纹。汽艇在沿河的某个地方。我想要你们派个人蹲守在莫迪凯·史密斯的码头对面的密尔班克监狱处,汽艇一旦返回了就来报告。其他人分开行动,对河的两岸进行全面巡查。一旦有了消息,就来告诉我,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长官。”威金斯说。

“报酬还是照老规矩办,找到了船的孩子可得到一个几尼。这里预支一天的报酬,现在就出发吧!”

福尔摩斯给了每个人一个先令,他们便闹哄哄地下楼了。我看见他们片刻之后就四散在街道中了。

“如果汽艇还在水面上,他们就可以找到。”福尔摩斯说着从餐桌边站立起来,点上烟斗,“他们可以去每一处地方,看到每一件东西,偷听到每一个人讲话。我预料,傍晚之前,就可以听到他们发现了船的消息。其间,我们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只有等待结果。我们要么找到‘奥罗拉女神’号汽艇,要么找到莫迪凯·史密斯,否则,无法将断掉的线索连接起来。”

“托比能够吃掉这些剩下的东西,我敢肯定。你要上床睡一会儿吗,福尔摩斯?”

“不,我不累。我的体质很奇特。我从来不记得自己有干工作劳累的时候,不过,无所事事时,倒是会觉得全身乏力。我要抽会儿烟,想一想我的那位女委托人介绍给我们的这桩古怪案件。如果世界上有什么容易办的案件,我们经办的这一桩就是。虽然装了木制假腿的人不是很普遍,但是,我认为,另外那个人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又是另外那个人!”

“不管怎么说,我并不想使他在你的心中成为一个谜团。但是,你一定有了自己的看法了。好啦,好好想想那些情况吧,微型脚印、未经靴子约束过的脚趾、赤脚、一端绑了石头的木棒、身手敏捷、很小的毒刺,你从这一切现象中得出了什么结论呢?”

“一个野蛮人!”我激动地大声说,“乔纳森·斯莫尔有几个印度同伙,可能是其中的一个。”

“不大可能是这么回事,”他说,“我刚一开始看到那些怪模怪样的杀人凶器时,心里也是这么认为来着。但是,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脚印之后,我重新审视了自己的看法。有些印度半岛的居民身材很矮小,但不可能会留下那样的脚印。印度土著人的脚很长很瘦。穿凉鞋的伊斯兰教徒通常会把鞋带夹在大脚趾和其他脚趾之间,让大脚趾与其他脚趾明显分开。那些小的荆刺也只能用一种方式射出,即从吹管里射出。那么,行啊,我们可以在哪儿寻找到我们要找的野蛮人呢?”

“南美洲。”我斗胆说出。

他伸手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大部头的书。

“这是最近出版的一部地名词典的第一卷,可算是最新的权威著作了。我们看看里面是怎么描述的呢。

“安达曼群岛,位于孟加拉湾,距苏门答腊三百四十英里。”

哼!哼!这是怎么个情况啊?潮湿的气候、珊瑚暗礁、鲨鱼、布莱尔港[80]、囚犯营、拉特兰岛[81]、三角叶杨树——啊,在这儿呢!

“安达曼群岛的土著人也许称得上这个世界上个头儿最矮小的人种,尽管也有人类学家认为非洲的布须曼人或美洲的迪格尔印第安人或者火地人[82]最矮小。安达曼群岛的土著人平均身高不到四英尺[83],许多成年人甚至远远达不到这个身高。他们性格暴躁,性情乖张,桀骜不驯,不过,如果能够赢得其信任,他们可能成为最最忠实的朋友。”

注意这一点,华生,请听听下面一段。

“他们天生凶相,长着硕大畸形的脑袋、细小凶狠的眼睛、扭曲变形的五官。不过,他们的手脚异乎寻常地小。由于他们特别凶悍难驯,英国官员想尽了办法,都没有使其归顺。他们常常用绑着石块的木棒击打海难中落水船员的头部,或用毒箭射杀船员,所以,对海难的幸存者来说,他们一直是克星,被屠杀者最后无一例外地成了这些食人族筵席上的佳肴。”

是个文雅友善的民族啊,华生!如果对那个家伙放任不管的话,这件事情可能还会酿成更加可怕的后果呢。我感觉,实际情况是,乔纳森·斯莫尔肯定很后悔雇了他来帮忙。”

“但是,他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古怪离奇的同伙呢?”

“啊,这我就不知道啦。不过,既然我们已经认定了,斯莫尔来自安达曼群岛,那么,那个岛民和他待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毫无疑问,我们终究会把一切弄个水落石出的。你听好啦,华生,看你疲惫得都快散架了,到沙发上躺下,看我能否助你睡觉。”

他从房间的一角拿起自己的小提琴,就在我躺直了身子时,他便拉起了一段低沉悠扬、如梦如幻的曲调——毫无疑问,这是他自创的曲调,因为他即兴作曲的天赋无与伦比。我至今还依稀记得他那瘦长的双手、真诚的面容、一起一落的琴弓。当时我仿佛平静安宁地漂浮在风平浪静的海洋上,最后进入了梦乡,玛丽·莫斯坦那张温柔娴雅的脸俯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