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同此凉热”的有两个节日,奥运会和世界杯足球赛。没有这两个节日,世界的冷清、当代人的寂寞是难以想象的。别的节日都受到国家、地区、种族、文化、政治等因素的局限,这两个节日则不受这些影响。体育成了全世界各民族共同的最富魅力的风俗,足球几乎是人类共同的爱好,即便不喜欢足球的人,在世界杯赛的这二十多天里也甭想清净,甭想让周围的人不谈足球。
足球为什么能疯狂地迷住人类?
网球、高尔夫球,太讲排场,属于贵族阶层;乒乓球、羽毛球,小巧可爱,但分量有点轻。唯有足球,不大不小,它的比赛形式和规则,它的对抗性之激烈,它对进攻和防守近乎苛刻的追求,它的崇尚力量、速度和技术,和地球人类的生存法则差不多,和地球正好般配。可以说是缩小的地球,所以能成为全世界的兴奋点。无论男女老幼、贫富贱贵、高低上下、各色人种,都喜欢足球。足球是全世界所有人都懂得的一种语言。
别的节日都是一天,顶多三天,而世界杯赛这样的大节要过一个月,何等地过瘾!
第一,先过预测瘾。爱算卦、爱预言是人的一种习性,现在无论是谁,对世界杯足球赛怎样预言都没有关系。球王贝利一会儿说哥伦比亚队将捧杯,一会儿又说德国队实力最强,连他自己也乱套了。连当今足坛一号权威——国际足联主席阿维兰热都沉不住气了,预言巴西球员罗马里奥将成为本届大赛的头号明星。有人则不同意,认为巴乔最好,还有人看好哥伦比亚队的阿斯普里拉……只要你敢猜,谁胜谁败谁红谁臭都没有关系。实际上比赛一结束大家关心的是最后的结果,没有人再记得谁曾做过什么预言,除非你立了军令状。一九八二年秘鲁队带着一位巫医出征世界杯大战,此巫医预言秘鲁队安全得冠。结果预言失败,被迫在电视摄像机镜头前当众剃成光头,秘鲁人的愤怒和遗憾全发泄在他的头发上!事实上十猜九不准,猜是一种乐趣,凑热闹。中国球迷不要太拘谨,轻松大胆地猜家伙,过足瘾。看球与观棋不一样,“观棋不语真君子”,“看球不语非球迷”。此为过嘴瘾,我们踢球踢不过人家,倘若说再说不过人家,岂不太惨了!
第二,平心静气地大饱眼福,也可叫过眼瘾。世界杯没有中国队的份儿。由于谁输谁赢跟我们关系不大,可以更充分地享受足球带来的快感,更专注地欣赏明星的表演,更客观地评价各个球队的技术和风格。一九八二年的世界杯赛谁是冠军印象不深了,但济科的倒钩破网却历历在目,那真是辉煌的一瞬,永远印在球迷的心里。一九八六年激动人心的是马拉多纳靠“上帝之手”捧走了世界杯。一九九〇年令人难忘的是马特乌斯的远射。有人说这届世界杯赛不会产生一号明星,也不会做出什么较大的贡献。我看则不然,我认为此届大赛必然会造就出一号明星,明星也会有惊人的表现。大赛也将有许多出人意料的地方。实际上大赛尚未开始就已经出现了一个明星:罗滕伯格。他是足球的门外汉,却领导和组织了这届大赛,在不喜欢足球的美国掀起了足球热。美国人是不会无所作为,让世界球迷失望的。其实有许多球星是球迷塑造的,巴西队队长拉伊走到大街上被女球迷发现,她们就会扑上去拥抱他、亲吻他,称他是“性感偶像”。
听听这些球星的绰号:霹雳火剑枪手萨维切维奇、笑面虎纳瓦、踏雪无痕博班、咆哮天尊伦蒂尼、玉面阎罗那波利、金毛狮卡洛斯、黑羚羊阿斯普里拉、快刀浪子巴蒂斯齐塔、疾风之子卡尼吉亚、涡轮发动机穆勒……单听这名字每个都像一部武侠小说或美国的警匪片,他们凑在一起怎么会没有好戏看?况且有些球星,球迷想忘记他,他却不让你忘记,比如马拉多纳,自一九八六年以后在绿茵场上就难有惊人的表现,却始终占据着人们的议论中心。为什么?他擅长在球场外不断地制造“轰动效应”,一会儿吸毒,一会儿被判刑,一会儿被释放,一会儿向记者开枪,一会儿闹出个私生子……你怎么能忘记得了他?可谓“堤内损失堤外补”。全面了解一个作为球星的人,作为人的球星,是很有意思的。中国球迷能做到这一点,因为他们聪明、理智,一般不会和球星发生感情纠葛,或往球场上扔火球、闹事打架等等。也许正因为中国的足球队不入流,才培养出堪称世界一流水平的中国球迷:老看自己的队在关键的时候输球,时间长了就输出了水平,输出了教养,既然“国脚”老也不走向世界,球迷们只好先走向世界了。来他个“君子动眼动口不动脚”。
足球已超越了体育范围,球迷在看球赛的时候也应获得更多,迷而不痴,迷而不疯,迷而有智。从这个角度说,我们能坐在家里观虎斗,又何尝不是一件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