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的重要性至少体现在两点:一是有个全国性的组织“妇联”,为天下女人撑腰;二是有个《中国妇女》杂志,传导天下女人的心声。相对中国男人来说,就没有个“男联”组织和《中国男人》杂志。但妇女的问题大都跟男人有关,所以《中国妇女》最近找到我,解答妇女们提出的问题。这是她们的保留栏目,已经开办多年了,我完全没有信心能解答好妇女们的问题,但听完了她们的问题却真有些话想说。其实也是老生常谈,妇女的地位不能光靠外部给“拔高”,关键还是要靠自己自尊自强,矫枉过正有时还可以“自高自大”一点。
比如,一位化名“风信子”的女士,替她的姨“喊冤”,也许是托借姨之名诉自己的苦。她上来就发问,她的姨为什么这么命苦?和姨夫一点都不幸福,她在家什么权利什么地位都没有。起初姨夫对她姨还好,虽然她婆婆一直鸡蛋里挑骨头。近些年来,她姨夫对姨也越来越冷淡,经常帮他妈妈数落姨的不是。他俩在一个单位,她的钱都要交给他们家,每次回娘家婆家都不让买东西,并且从来没有让她回来过过年。婆婆不准她睡午觉,说习惯不好,床只有晚上才能睡。她吃不消,可是没办法,很怕婆婆的脸色。还规定在婆家不准讲娘家的老家话,连接个电话她都不敢。他们家的沙发也不许她坐,说在办公室上班身上很脏,必须换衣服才可以坐。而每个月都是她洗沙发套。她实在受不了曾提过离婚,可丈夫威胁她,如果离了就让她娘家爹妈都没好日子过。她吓坏了,再也不敢提离婚的事。亲戚朋友们都劝她离,可她觉得自己都快四十岁了,怕孤单过一辈子,别人怎么说她都下不了决心。真是让人心疼这样一个好女人,又替她不甘心,不值得,她命太苦了。请问作家,像她这样的情况应该怎样做才能获得幸福?
我反问道:连你都说怎样“获得”幸福,幸福是需要用力争取的,不能靠“不劳而获”。这就先需搞清楚“幸福”的概念,是你认为你姨“不幸福”,还是她自己的感觉?你们已经给她出了主意,待在这样的家里是没有幸福可言的,只有摆脱眼前的不幸,才有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倘若她自己认为过着这样屈辱的日子,也比一个人孤单好,你的主意再好也难奏效,又何必怒其不争?
世界原本就有施虐和受虐都感到刺激和快乐的人。一方喜欢歧视她,又不离婚,离了婚到哪儿再去找一个这样逆来顺受好欺侮的对象?而另一方宁活在屈辱中也不抗争,别人又如何帮她?无论男人女人,首先是“人”,要有起码的做人的资格和尊严。如果一方不是“人”,另一方还能算得上是“妻子”或“丈夫”吗?我基本赞同这样一种观点:妻子是丈夫的学校。妻子不能维护自己基本的人格尊严,就会惯出丈夫的坏毛病,且得寸进尺。
听风信子的叙述,恍惚觉得你姨还活在“窦娥时代”,倒退一百多年前还可以理解,现在讲这样的故事,不要说让人给出主意,连让人相信都有点难。才刚刚“快四十岁”,按现在的标准还算年轻人,就害怕“孤单过一辈子”,你确信她的精神和身体都是健康的,在婆家手里没有“短”?若果真如此,那只有感叹雨果的真言:“性格就是命运!”既如此就不要抱怨,“怨妇”最让人无奈,只能对其苦笑或摇头。
生活是自己“活”,没有人,包括你也不能代替你姨生活。
另一位叫“安静”的女士,受虐待的理由更是匪夷所思。她结婚十二年了,当年跟老公还是校友,随着女儿的出生,她的苦难也开始了。其夫生在农村,几代单传,一心想要个儿子,两人都在国企上班,不能生二胎,丈夫便整天不着家,在外面打牌,回到家来稍有不如意就对她恶语相向:“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你。我巴不得外面有个男人把你带跑了,我还放鞭炮感激他。现在我也想通了,随便找个女人帮我生个儿子……”每次看到丈夫回来,她心里就特别害怕,也不知该怎样跟他沟通?很想离婚自己过安静日子,可为了女儿又一直劝解自己,女人要隐忍、要包容,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但隐忍换来的却是更恶毒的冷暴力,而且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不知该怎么办?是这样过下去,还是分开?
我问她:你说“为了家庭”,你觉得你这是家庭吗?自己的日子还能这样过下去吗?忍得了一时,能忍一世吗?“女人的隐忍、包容”,可不是忍受冷暴力、包容欺凌。你真以为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因为没有生儿子吗?在偏远贫困的农村,靠儿子养老,持这种观念对待老婆的人都不多了,何况你们是校友,生活在城市里,又都是在国企工作,也都有养老的能力。这不过是个借口,最根本的原因是没有爱了,甚至连夫妻亲情也没有了。光以一个六岁女儿为理由维持婚姻,未免太脆弱了。对孩子来说,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不比父母离婚好多少,甚至更坏。为什么不选择给对方一个有可能生儿子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寻找新的幸福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