飙车(1 / 1)

台湾人喜欢说,能在台北开车,跑遍世界都不怕了。因为台北市路窄、车多、车速快,如果再碰上飙车族……

目前台湾人谈论最多的又不牵扯任何敏感的政治问题,不必有什么忌讳,无论在什么场合都可以大谈特谈的话题——就是飙车。

飙车曾经是一种风景。

想想看:几辆、几十辆、几百辆,乃至几千辆摩托车,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从地里钻出来的一样,狂飙奔突,风驰电掣,在城市的街道上横冲直撞。忽而从前面袭来,忽而从后面钻出,金戈铁马声乍沸,霹雳车缠电火急,那该是一种什么景观呢?

很自然,飙车很快就走过头了,变成了一种社会公害,被明令取缔——

狂飙已经形成,要想取缔谈何容易?警方采取打歼灭战的办法,先是在台北市集中打击飙车族,然后是高雄市、台中市……

这同样激怒了飙车族,他们居然给警方下战表:某年某月某时,将袭击哪一个警察局,以示惩戒!

据说他们的报复手段就是开着飞车撞警察,或者拿着鸡蛋、石头、西红柿之类的东西投向警察,投向警察局大楼——这似乎又是一场刺激。

追求刺激是人的一种天性,以青少年时期为最烈。但刺激要分是什么性质的,受穷,挨饿,衣不蔽体,够刺激的吧?好像没有人喜欢。倒大霉、得大病,就更刺激,也更没有人喜爱。让人喜欢的刺激,是一种带有“玩”的意味,能享受新奇。用一种生气眼红的腔调说,是“吃饱了撑的”,或者叫“有钱烧的”、“叫病拿的”。

许多刺激也实在是有钱有闲的人才能追求得起的。

飙车族最初追求的就是一种开飞车的感觉。到摩托车修理部把马力从90cc改大为130cc,于是小车换大马形成一股风,一种时髦,不能改也得改,不给改不行。修理部门有钱的**哪还有不行的事呢?改装后的摩托车如同大马拉小车,启动快,加速快,开起来有一种飘浮感,更具刺激性。

“飘飘薄青云,意是凌神仙。”

飞车一族渐渐觉得光是“飘飘俗仙”已经不过瘾了,开始尝试撞人的刺激——或者从前面飞来把人吓得惊叫一声逃开,逃得稍慢一点就被撞个屁滚尿流。或者从后面偷袭,把人撞飞,撞个半死,车不减速,绝尘而去。

再以后,觉得光是撞又不过瘾了,开始加上抢——飞车抢掠女人肩上的小包和男人手里的皮包,真是如探囊取物。赶上高兴或不高兴了,还要打,还要杀,闹得大街上急急流如箭,猎猎杀气高。

想玩儿出人命,一个人玩儿就显得势单力孤,刺激程度也不够。于是,几个人、几十个人、几百人,乃至几千人一块玩儿。多为十八岁以下的少年,在夜里十二时到凌晨三时之间最活跃。终于成了一股股狂飙。

飙车现象并非只在台湾有。美国有“飞车帮”,或者称“飞车党”。年龄范围更大一些,装束刺眼,让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只要有一群一伙的“飞车帮”出现,难得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虽然他们叫“帮”称“党”,却很少看见会有几百辆或几千辆摩托车凑在一起闹事的。

日本称这类人物为“暴走族”。如果写成“暴走卒”,就很像一个相扑运动员的名字,带有典型的日本文化特点。他们似乎只追求开飞车的刺激,没有后面那几个层次的享受。

说来说去,只有“飙车”两个字,最形象,最生动,带有中国文化的韵味——“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有人担心,年轻人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有人则不以为然。世界永远处在新旧交替之中,互相看不惯,历来如此。每个人随着年龄的长大,自然而然地会接受社会体制的规范。

日本青少年研究所理事长扇谷正造套用《共产党宣言》的语气说:“一个幽灵在日本徘徊,这幽灵就是新人类……”

世界又何尝不是如此?

无论悲观也罢,乐观也罢,都无法回避这样一个事实:世界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世代转换时期”。“朋克”在美国取代了“雅皮士”,法国的新人类叫“弄波爵士”,“侃派”则在许多国家都有……“新人类”正一批批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旧人类”终究会退出历史舞台,世界会成为“新人类”的天下。

新的还会变旧,又有更新的产生。

也许经济发达和图像——电子文化发达的地方,新人类产生得就快、就多。他们是现代富裕社会的产儿。钱多了总是要派生出许多东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历史不能安稳,穷了要折腾,富了也要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