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阿·克里斯蒂
艾列克丝长得并不漂亮,也没见得有多可爱。但是,从她的脸上,随时能看到令人愉快的欢悦和柔情,对这一点,她过去的朋友们似乎一直未曾发现。
艾列克丝的生活并不富足、舒心,从18岁到33岁,在这整整15年间,她一直孤身一人(其中7年,同患病的母亲一起生活)。她担任着打字员的工作,虽然她很能干,办起事来井然有序,但是,辛劳的生活,早已在她年轻的脸上刻下了一些痕迹。
其实她也有过爱情,同狄克·温迪福,他也是一名职员。他很卖力,因为他还要供养家庭。他爱她,却尚未考虑过要结婚成家。
后来,艾列克丝的命运发生了令人吃惊的改变,她的一位堂姐去世,把自己所有的财产(数千英镑)留给了她。这给艾列克丝带来了自由、独立和宽裕的生活。
那么,她和狄克是不是可以喜结连理了呢?然而,狄克却变得不近人情,简直是拒人千里。因为他自尊心非常强,他觉得向一个有着丰厚家产的女人求婚会令他很没面子。
后来,事情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在一个朋友的家中,艾列克丝遇到了杰拉尔德·马丁,后者疯狂地爱上她。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向她提出了结婚的要求。一向沉着明智的艾列克丝在爱情的甜言蜜语下竞变得心猿意马.举棋不定。最后,狄克找她大吵了一架,因为她对杰拉尔德·马丁的态度暧昧。艾列克丝实在受不了了,她无法忍受狄克的懦弱、粗鲁,最后她接受了亲切、帅气、讨人喜欢的杰拉尔德·马丁的求婚。
婚后一个月。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丈夫刚刚出门,屋里的电话就晌了。艾列克丝拿起话筒,听到对方的声音后,她顿时感到一阵惊慌,因为这个电话是狄克打来的。
“喂,亲爱的。我就在你家附近的‘旅人之家’旅馆,我是来度假的,你有时间吗?我想顺便去看看你。”
“不。”艾列克丝连忙回答说, “你不能来!”
电话那头沉静片刻,又传来狄克的声音: “对不起。我本不该来打扰你,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你这样匆匆忙忙地结婚,你丈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了解他吗?”
艾列克丝对他这样说她的丈夫感到不高兴,便说: “狄克,请你原谅,我不想让我幸福的家庭蒙上阴影。”
“那么,祝你好运。”狄克轻轻地道了一声祝贺,挂了电话。
艾列克丝放下电话机听筒,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拿了一顶乡村小帽戴上,来到花园里,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刻在前门上方石板上的宅名:夜莺山庄。
这座夜莺山庄是杰拉尔德找的。那天,他兴高采烈地告诉艾列克丝,他找到了一座可心的房子。艾列克丝看过后,也同样喜欢上了这座山庄。虽然,这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离最近的一个村落也有两里地,但这幢房子本身实在太棒了。不过,他们接着又十分失望,因为那个有钱的房东不愿意出租,只愿意一下子卖掉它。
杰拉尔德很有钱,但大部分钱都正在投资,一下子取不出来,他至多能凑齐1000英镑,而那座房子要卖3000英镑。艾列克丝已深深爱上了这座山庄,于是决定用自己的钱来资助丈夫,让他把房子买下。
夜莺山庄的花园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她雇了村子里的一位老汉每周一和周五过来帮她照料花园。令她惊奇的是,今天她发现那位老园丁正在花**忙碌着,但今天才周三。
“乔治,你今天怎么来了呢?”她走到跟前问他。
“太太,是这样的,这个星期五,村里要演戏,所以我就提前来干活了。您不会见怪吧?”
艾列克丝笑笑说: “这没什么不行,希望你周五过得愉快。”
“我也希望哪,”老人忙回答说, “太太,我是想在您出远门之前,看看您对花园还有什么要求。昨天,您的丈夫马丁先生告诉我,你们明天要上伦敦去,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艾列克丝听了觉得奇怪,说: “去伦敦?根本没有这回事,肯定是您听错了。’
老人固执而肯定地回答: “没错。是马丁先生亲口对我说的。”
“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我不喜欢伦敦!”艾列克丝斩钉截铁地说。
既然当事人否认,乔治觉得没必要争论了,他平静地说: “那么,可能是我听错了。不过,回想起来,他似乎说得很清楚呢。我也不喜欢伦敦,那儿汽车太多啦!汽车真是费钱的东西,埃弥斯先生,这幢房子原来的主人,他原本是一位很好很安分的绅士。可是,在买了汽车以后,还不到一个月,他就要卖这房子了!为这幢房子,他可费了不少钱财啊,四处装电灯什么的。我问过他,你花去的那些钱可挣回来了。”
“但他回答我说,挣不回来啦,这房子才卖2000镑呢!”
“他可要了我们3000镑呀!”艾列克丝笑着说。
“2000镑。”乔治很肯定地说, “他要价2000镑,他当初对我说的。”
“我们真的花了3000镑买的这房子!”艾列克丝也肯定地说。
“唉,女士们总是弄不清数字,”乔治固执地说,“我不太相信,埃弥斯先生会向你要价3000英镑。”
“他没有向我要价,”艾列克丝告诉他, “他是同我丈夫打交道的。”
乔治弯下腰去侍弄花草。 “房价就是2000,我肯定!”他断然说。
艾列克丝觉得很无趣,不再与老人争辩。她穿过花丛,采了一束鲜花转身走了。
忽然,在一处花丛的枝叶间,她发现一个小本子,拾起来一看,是丈夫杰拉尔德的记事本,便好奇地翻看起来。
杰拉尔德是十分细致的人,无论干什么都有计划,每天的大小事情都记得很清楚……如: “5月14日,下午2时,于圣彼得教堂同艾列克丝完婚。”看到这里,艾列克丝忍不住笑了起来。最后翻到今天的日子,只见上面写着: “6月18日,星期三,晚上9时……”下面就没有别的了。艾列克丝心想,今天晚上9时他要干什么呢?
艾列克丝感到很纳闷。她异想天开起来,像小说中的情节一样,这个小本子里是不是隐藏着一些令人不快的事呢,大概还记过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吧。她从头到尾把这个本子翻了一遍,里面除了日期、约会和生意方面的资料摘录外.只有一个女人的名字,那就是她。
那么他以前是不是有过一个深爱着的女人呢?她不死心,越想越烦躁。她的耳边又响起了狄克·温迪福的话语: “这个男人对你来说全然陌生,你对他一点儿也不了解!”
这是确实的,她了解杰拉尔德的过去吗?他已经40岁了,在他40年的生涯中他必定接触过其他女人…
艾列克丝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她必须停止这样的想法,眼下她有着更急需定夺的事,到底应不应该把狄克-温迪福打来电话的事告诉丈夫?
或许,杰拉尔德早已在村子里遇见过他。如果是这样,他一回来便会说起这件事,在那时她顺着他的话把狄克打来电话的事情说出来就行了,但是……艾列克丝感到自己有隐瞒这个电话的强烈念头。
最后,虽然她感到羞愧,有些内疚,但还是决定不把电话的事说出来。
快到晚饭的时候,杰拉尔德从村子里回来了。听到他进门的脚步声,她急忙跑进厨房,手忙脚乱地准备饭菜,借此来掩饰自己的慌舌。
吃完简单的晚饭后,他们在客厅里坐下。他打开窗户,让带着花香的清新空气飘进屋里。
艾列克丝这才想起了那记事本。“喏,这是你在浇花时丢下的东西。”她把记事本扔给了他。
“我把它丢在花园里了,是吧?”
“是的,我现在可知道你的所有秘密啦!”
“哈哈,我又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杰拉尔德摇晃着脑袋说。
“今晚9点,你有什么秘密勾当?”
“哦,那是……”他似乎有点惊愕,过了好一阵,他笑着说, “噢,对了,今天晚上我要到地下室洗印照片,到时候还要请你帮忙呢。”
艾列克丝点了点头,杰拉尔德对照相兴致甚浓,他有一架质量不错却相当老旧的相机,他总在那间小小的地下室里冲洗相片。
这时,她忽然看到桌上的鲜花,想起了老花匠说的话,又问: “我听老花匠说,你告诉他我们明天要到伦敦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在哪儿见到他的?”杰拉尔德厉声问。
“他今天来干活,而不是星期五。”
“这个老浑蛋!”杰拉尔德狠狠地骂了一句,见妻子两眼盯着他,连忙控制住情绪,装出一副笑脸说: “唉,他可真是一个傻老头。”
艾列克丝还是十分惊讶,她的丈夫刚才狂怒得扭曲了脸,她可从未见过他这等模样。
“你怎么说的,使他会这么想?”她问。
“我?我根本没有说什么。哦,是的,我想起来,我见到他,想逗他,便开了个玩笑,说明天一早去伦敦,估计他相信了。不过,你当然告诉了他,没有这回事?”
他急切地等待着回答。
“当然了,但是他很固执,他认定的事情就会抬杠到底。”
于是,她告诉他,乔治如何坚持这幢房子卖价的事情。
杰拉尔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 “埃弥斯愿意当场拿2000英镑现金,剩下的1000英镑在剩下的几个月内付清。我估计这就是老头听错的原因。”
“也许吧。”艾列克丝说。
接着,她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着急地说: “我们得赶快到地下室去了,现在9点过5分啦!”
杰拉尔德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十分奇特的笑容。
“我已经改变主意啦,今天太累了,不去洗相片啦。”他平静地说。
看着丈夫的背影,艾列克丝不由得想起了狄克的话,眼前的情景使她感到有点困惑,丈夫平时脾气很好,想不到今天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看来自己得找狄克好好谈谈……
直到第二天夜晚,狄克·温迪福都没有再打电话来,但她感到,他说过的话又在起作用了:“这个男人对你来说全然陌生,你对他一点儿也不了解!”与此同时,她想到了丈夫的面容和他说过的话: “艾列克丝,你认为了解过多是明智的吗?”
到了星期五早晨,艾列克丝几乎已认定,杰拉尔德以前一定有过一个女人,而他一直在隐瞒她。在他的原计划中,那天夜晚9点钟,是否要去同那个女人会面?要去地下室洗相片这一说法是不是个谎言?
她想到他对老乔治毫无来南地大动肝火,这与他平时的好脾气简直判若两人!也许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这起码说明自己还没有足够了解这个男人。
星期五下午,艾列克丝觉得有必要和狄克见一次面,于是借口有几件小事要到村子里走一趟。可是,杰拉尔德坚决不同意,让她留在家中,由他本人去村子里跑一趟。
艾列克丝只好听他的,但他这奇怪的态度着实使她吃惊不小,为什么丈夫会如此强烈地反对她去村里?
突然,她想到了一种解释:杰拉尔德很可能已遇见狄克·温迪福,只是他不说而已。他也许想要尽力不让她再与狄克·温迪福见面。这种解释同已发生的种种事情十分相符,而这也安抚了艾列克丝的不安情绪,因此,她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自己的这种推测。
可是,到了下午茶的时候,她的情绪又糟糕起来。她知道杰拉尔德的梳洗室里有一个柜子,里面放的都是他的东西,她在为该不该去翻看一下作着强烈的心理斗争。最终,她还是按捺不住,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欲望占取了上风。
她开始翻箱倒柜地查找起来,找了半天乜没有查到什么,只是在书柜的最底层看到了一卷又旧又脏的剪报。她颇感奇怪,杰拉尔德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藏得这么好呢?于是,她仔细看了起来。
这些剪报全是从十年前的报纸上剪下来的,内容都与查尔斯莱特有关。此人被怀疑谋财害命,他先后与数名妇女结婚,婚后不久,这些妇女均告失踪。曾在他租住过的房子地板下发现过人骨,可他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的能力十分高超,这使得法庭对他指控的罪名难以成立。不过,有几宗比杀人轻得多的犯罪还是被证实了,于是,他被关进了监狱。
当年这宗案子在民众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但是,3年后,查尔斯莱特逃出了监狱。自那以后,这名罪犯一直未被抓获过。英国报刊曾整版整版地讨论此人的性格和他对妇女们的异常吸引力。
剪报上还登着一张此人的照片,艾列克丝不由得细加端详,他留着胡子,一副绅士派头……但是,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熟悉呢?突然,她的周身一阵冷战!她认出来了,他就是杰拉尔德!查尔斯莱特就是杰拉尔德!尽管他的样子变了,可那双眼睛还是老样子,透着一股寒气。
艾列克丝开始读照片旁边的说明。原来,那时查尔斯莱特也有一本记事本,上面总记着几个具体的日期,而它们正是几名妇女被谋杀或失踪的时间。
一名妇女在法庭上指出,查尔斯莱特的左手腕内侧有一个旧伤疤。艾列克丝一阵昏晕,她赶紧用一只手支撑自己的身体……没错,杰拉尔德的左手腕内侧确实有一道伤痕!
整个房间似乎在旋转,杰拉尔德·马丁就是查尔斯莱特!
顷刻之间,她明白了一切。那些细小的疑问一下子全都有了答案,那些原先还是毫无联系的片片段段,现在就像拼版游戏一样,都拼到一起来了。
买这座房子的钱是她的,全是她的钱。而他看来早就做好了准备,想在星期三夜里对她下毒手,他事先放出风声,说要去伦敦,未曾料到老花匠提前来干活,无意中救了她一命!如果昨天夜里他就动手,那么老花匠一旦把她说的话传出去,事情就要露馅。难怪他临时改变了主意,难怪他不让她出门,难道说今天晚上……想到这里,艾列克丝惊出了一身冷汗。现下,她没有时间可浪费了!她必须趁他还未回来之前逃走。艾列克丝动作很快地把那卷剪报重新放进那只抽屉,把它锁上。接着,她一动不动地待在那儿,犹如一尊石像。因为,她听见有人开院子门的声音!
艾列克丝在原地呆立了好久,似乎被冻住了。后来,她悄悄地溜向窗口,在窗帘的遮掩之下往外面窥探。
没错,是她的丈夫。他手中拿着的东西几乎使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那是一把铁锨。
艾列克丝立即明白,一定是在今天夜晚……不过,现在依然有一个机会。
杰拉尔德哼着歌曲到房后去了。
艾列克丝片刻也不犹豫,她跑下楼梯,奔出门外。可是就在那时,他像魔鬼一样出现在她眼前。
“喂,”他说,“你跑得这么匆忙,上哪儿去呀?”
艾列克丝内心惊恐万分,但她竭尽全力装得同平时一样, “我正要散步去呢,走到那边,然后再慢慢走回来。”
“好啊,”杰拉尔德说, “我陪你。”
“不必了,杰拉尔德,我有点不太舒服,我想一个人走走。”
他很认真地盯着她: “艾列克丝,你怎么啦?脸色那么苍白,还在发抖呢。”
“没事儿,”她强笑一下,但声音听上去颇有自信, “只是有点头痛,散散步会好些的。”
于是,杰拉尔德更坚持陪她散步的想法了。她不敢再拒绝,生怕他真的疑心自己发现了什么。她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
散完步后,杰拉尔德把妻子扶进了房间,就像一位细心体贴的丈夫那样,倒水送茶嘘寒问暖,守在身边寸步不离。可艾列克丝觉得他就如同一条毒蛇,死死地缠住了她的手脚,使她无法脱身。
眼看天色渐暗,艾列克丝心急如焚。终于,艾列克丝想出了一个计策,勇气也回来了,她的一切举止又变得自然得体了。
她煮好了咖啡,杰拉尔德帮她端到房子外面。
“噢,对啦,”杰拉尔德突然说, “我们待会儿去洗相片哦。”
艾列克丝的思维几乎停止了,但她还是开口了: “你不能自己去吗?我实在太累了。”
“这花不了多长时间,”他微微一笑, “我还可以向你保证,下去后你绝对不会感到劳累。”
她突然站起身来。“哦,那我现在要给肉店老板打个电话。”她态度自然地说。
“给肉店老板?现在?为什么?”
“哎,他的商店应该关门了,可他这会儿在家里吧。明后天是周末,我得让他周末送些肉来。”
她快步走进屋子,随手把门关上。但她听到杰拉尔德在门外说“别把门关上”,她假装很快活地回答: “亲爱的,你怕我和肉店老板谈情说爱吗?”
艾列克丝迅速抓起话筒,拨了“旅人之家”的电话号码,很快电话就通了。
“对,温迪福先生,他还住在这儿。”
“我要同他讲话。”
她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但就在这时,客厅的门被推开,丈夫走了进来。
“走开,杰拉尔德,”她生气地说, “你真的以为我和肉店老板谈情说爱啊。”
他哈哈一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艾列克丝快要绝望了,她应当冒险向狄克·温迪福求救吗?
焦急万分时,她发现自己手中拿着一把钥匙。猛然,她的脑际闪现出一个绝妙的计策:当钥匙压在话筒上时,对方听不见她的声音;钥匙拿开,自己的说话声才传得过去。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电话那一头传来了温迪福的声音。
艾列克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开始说话了。
“我是杰拉尔德太太,从‘夜莺山庄’打电话给你。请(她把钥匙压在话筒上)在明天早上送一块上等牛肉(她把钥匙从话筒上移开)来,记住,这十分重要! (她又压上钥匙)谢谢你啦,治克斯华绥,我希望你不会介意我这么晚还打扰你,不过这肉确实(她把钥匙移开)很着急! (压上钥匙)开玩笑啦,简直(拿开钥匙)性命攸关! (压上钥匙)行啦,请明天一早送来, (拿开钥匙)越快越好!”
艾列克丝搁下话筒,转过身去面对丈夫。
“你怎么同肉店老板这么说话呢?”杰拉尔德不解地问。
“这就是我们女人的风格。”艾列克丝假装笑嘻嘻地回答。
艾列克丝心想,我得救了,现在还是8点25分,希望狄克在9点前能赶来。
“刚才你泡的咖啡怎么那么苦?”杰拉尔德抱怨道。
“这是我新近尝试的煮法。亲爱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就不那么煮了。”
“8点半了,现在得去地下室开始工作了。,”杰拉尔德突然说道。
“哎,去那么早干吗,等到9点再说吧。”她故作镇定地说。
“你应当知道,只要我定下的时间,一定要严格遵守的。”
他朝她走来,抓住她的肩膀,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走吧姑娘,要不,我要动手抱你下去了。”杰拉尔德愉快地说,但他话中的内容阴森吓人。
艾列克丝吓得浑身发抖,她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事情到了这一步,眼下只有自己救自己了。想到这里,她开口了: “马丁,我亲爱的。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要向你坦白……”
杰拉尔德一听,瞪大了双眼,惊奇地问: “你要向我坦白什么?”
“你坐下听我慢慢说。”艾列克丝脑子里在急速地编造一个故事,希望能引起他的兴趣,直到狄克赶来救她。“我过去告诉你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其实,我结过两次婚。第一次,是我22岁那年,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头,年纪比你大多了。他很有钱,还有一大批财产。那老头爱上了我,向我求婚,我们就结婚了……”
“后来呢?”杰拉尔德顿时表现出更加浓厚的兴趣。于是,她更有信心了。
“战争期间,我曾在一家医院里工作。在那儿,我管理着各种各样的药品,其中也有毒药……”
毫无疑问,她编造的故事吸引了杰拉尔德,她总算成功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她迅速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9点差25分。
“有一种颗粒细微的白色粉末。只要有那么一小撮,就能置人于死地。你也许懂点儿毒药的事?”她忐忑地问了一句,如若他懂得毒药,那么她编起来得小心点。
“不,”杰拉尔德说, “我一点都不懂。”
她松了口气。
“你听说过叫莨三的毒药,对不对?吃下这毒药后在人体内根本查验不出来,大夫会相信被害者死于心脏衰竭。我偷偷地拿了一包回家,在我那个老得掉牙的丈夫的咖啡杯里放了一点点……”
艾列克丝又住口了,仔细地缝起衣服来。她这辈子还从未当过演员,可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演员。
“当他喝完咖啡后,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我坐在那儿安静地看着他。然后,他咳了一声,说想呼吸新鲜空气。于是,我站起来打开窗子。接着他又说,他起不来了。然后,他死了,就在那把椅子上。”
艾列克丝暂停了一下。现在已是8点45分,说不定他们马上就到了,于是她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听到这里,杰拉尔德迫不及待地问: “这么说,你把他毒死了,得到了他的钱财?”
“是的。不过,那几千英镑不久就被我花光了。”艾列克丝就像个出色的演员,把谎言说得十分逼真, “后来,我遇到了另一个男人。我没告诉他我已经结过婚,他还以为我是个处女呢,那个年轻人不但外貌英俊,而且家里也很有钱,我们悄悄地结了婚。如果他死了,所有的钱当然都是我的了。在结婚不久的一次晚宴后,他也被我毒死了,虽然他的猝死引起了人们的怀疑,但大夫也查不出来原因,诊断为死于心脏病发作,大家反而十分同情我。那个年轻人同我的第一个丈夫一样,也喜欢让我为他煮咖啡……”
艾列克丝别有深意地笑了,又简洁地加上一句: “我的咖啡经常煮得很好。”
她又接着说下去: “那一次我得到了大约4000英镑,我把它们积攒下来,没有花掉。这以后,你也知道……”
话音未落,杰拉尔德惊叫了起来: “咖啡!难怪这杯咖啡这么苦?”杰拉尔德一只手指着她,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喉咙,叫道: “你这个魔鬼!你是不是也想毒死我?”
他的双手紧抓着椅子的扶手,准备站起来向她扑来。艾列克丝赶紧站起来朝壁炉退去,她被吓坏了。她张开了嘴.想要告诉他实话,但立即又停住了。
“对!”艾列克丝见杰拉尔德脸色苍白,浑身冒汗,两腿发抖,连忙大声说, “我刚才给你下了毒,现在毒性已经发作,你别想再站起来,你死定了!”
只要她能把他控制在那儿,哪怕几分钟的时间。
屋里一片寂静,啊!那是什么!她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听见了开院门的声响,接着是屋外过道上的脚步声,然后便是外屋』、-被打开的吱呀声。
“你死定啦!”她又说了一句。然后她不顾一切地打开大门,飞快地冲了出去。正好一头倒在狄克·温迪福的怀中,她昏倒了。
“艾列克丝!”狄克惊叫了一声。他向身后的一个人看过去,那是一位高大健壮的警察。
“进房间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狄克把艾列克丝小心翼翼地放在屋外的椅子上,弯腰关切地看着她。
“噢,我的小姑娘,”他温柔地说, “我可怜的小姑娘,他刚才对你做什么了?”
她的眼皮稍微动了一下,嘴里轻轻叫着狄克的名字。
才一会儿,那个警察走出来,说了句: “先生,里面有一个男人坐着,看来,他好像也被某种可怕东西吓坏了,而且……”
“怎么了?”
“先生,他已经死了,好像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然后,他们吃惊地听到了艾列克丝喃喃自语: “是的,他死了,他是被我的谎言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