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
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
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
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
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这首诗通过重提汉武帝和阿娇的故事,表达了被弃女子闺中的哀怨之情,言辞悲凄却十分冷静、清醒,比喻贴切,对比强烈,结构紧凑,层次分明,读来颇见情致。
“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汉帝,即汉武帝;阿娇,陈皇后;贮,藏;黄金屋,黄金铸就的屋子,班固在《汉武故事》中说汉武帝幼时十分喜爱表妹陈阿娇,并说:“若得阿娇作妇,当做金屋贮之也。”句意为:汉武帝看重陈皇后时,恨不得能用黄金做的屋子将她藏起来。此句用典,极言汉武帝对阿娇的宠爱,无以复加。
“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句意为:阿娇的唾沫也好像是从九天落下的珍品,微风一吹,仿佛都变成闪亮的珍珠、宝玉。极言汉武帝对陈皇后恩宠有加,对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十分疼爱,视若珙璧,以至她咳下的唾液,也似乎弥足珍贵。如此描写,可谓穷形尽相。沈德潜评曰:“形容尽态,妙于语言。”
“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歇,止。句意为:宠幸到了极致,恩爱就渐渐止歇,妒意越是深重,感情反而日益疏远。这里讲汉武帝喜新厌旧的本来面目慢慢地显露出来,阿娇也面临着被弃的命运。言辞斟酌,写得极有分寸。
“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长门,指汉代长门宫,阿娇失宠后,被弃居于此宫中。长门宫虽然近,汉武帝却不愿回车去探望。“一步地”和“暂”字,可见汉武帝的日常行动距长门宫极近,但却不肯浪费哪怕极短暂的一会儿去看顾一下,其薄情寡义之至,读来令人寒心。与前文恩宠相对比,更可见汉武帝见异思迁的嘴脸。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句意为:雨落下了,不可能回到天上,水倾倒在地,也难以再次收回。即喻恩情不再,宠幸难回。
“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君,指汉武帝;妾,指阿娇。句意为:君王的眷顾之情,阿娇的爱恋之意,像流水一样各自东西,不会再有默契之时。此联进一步写阿娇处境的凄凉,难有重蒙恩宠之机。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芙蓉,荷花。句意为:以前像娇美的荷花,如今却像断了根的枯草。意即,阿娇失宠后,更加落寞、孤寂。以前春风得意,千娇百媚;如今顾影自怜,日渐憔悴。对比鲜明,感人至深。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事,侍奉。句意为:靠美色侍奉别人而得的宠爱,又能博得多久的丽相情好呢?意指阿娇因年轻貌美而获汉武帝眷顾,年老色衰之后自然免不了被抛弃的厄运。这是对全文的总结,指出“以色事他人”者,结局将十分可悲,语气无奈,充满愤懑,却又十分冷静。
纵观全诗,用韵十分讲究:前半段中,“屋”、“疏”入韵,写阿娇受宠时的尊贵以及由盛而衰的过程;随即“车”字,奇峰突起,破韵而出,读来十分拗口,细思之却正合阿娇当时悲怆欲绝、百思不得其解的心态。后文“收”与“流”、“革”与“好”,连换两韵,意思层层递进,由悲凄不甘的怨恨转入孤寂绝望的思索。诗人正是巧妙地运用韵脚的变换,使人在吟咏之间自然而然地体会到其中的深意,可谓匠心独运。但是在思想深度上,诗人不过是抄袭战国政治家们早有定论的,“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以此来作为对汉武帝与阿娇故事的评论、总结,并没有多少深意,只不过拾人牙慧。封建社会中妇女在经济上的从属地位,以及男尊女卑的社会意识,这才是造成所有被弃妇女悲惨命运的真正根源。因而我们学习此诗时,应更多地着眼于其高超的文学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