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林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抻着懒腰独自一人走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
这里距离教堂还有一段距离,不过林禹也不是傻子,没有直奔教堂而去。只不过由于地方比较偏远,而且教堂附近没有建筑物,单独的建在郊外,也就没必要建设太多的路灯,所以天色非常的黑。
天地之间除了还在闪烁的星星外,没有一丝的亮光,也没有月光,更不会有城内那般汽车的轰鸣声,人来人往的言语声,就好像被剥夺了视觉和听觉一般,走在无人的道路上。
远处的山峰像一具具巨人死亡的尸体,孤零零的透漏出凄凉之意。
林禹心情烦躁的踢着路边无人打理的杂草,手中一把黑影镰刀随意地挥舞着,不管遇见什么都想砍两下。一路走来身后的杂草树木全都被切断,斜倒在路边。
可是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开心,想起了王云生和他说过的话,以及王云生在王家的选择,难免有些羡慕。
如今王云生应该在某个地方继续参与着佣兵任务,好像是感觉比较好玩,单纯的去玩耍一番,与那些靠这个生意吃饭的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林禹喃喃自语道:
“自由自在像云一般随风飘扬,哪怕是死,也会消失在广阔无垠没有约束的天上吗?”
“那我这样的人以后又会如何?又该死在哪里呢?”
天上云层很厚,黑压压的一片,风雨欲来。
一个人在夜晚独处的时候容易暴露出内心最柔软、最真实的样子。尤其是林禹发现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童年没有太多美好的事情,羡慕那些学生的同时又产生了一些憎恨感。
“我尽心尽力杀怪物,到头来什么都没有获得,一直是别人在享受美好的时光,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林禹缓缓向前,心里抱怨的同时脚下有无数条漆黑的影子正在向四周扩散,为其打探着消息,以免世变社的社长设下陷阱。
不怕,但是就怕万一。如果阴沟里翻船那就太丢脸了,林禹觉得他的后半生会在耻辱中度过。
临近教堂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野狗,半米来高,体型健硕,很是凶狠,嚎叫着的直奔林禹而来。若是在城市里、或者身边有其他人在的时候,林禹顶多将其打跑,或者召唤出狰狞恐怖的影怪将其吓跑。
可是现在林禹是一个人,没有任何的顾虑,心中的某些枷锁被打开。
林禹轻轻一笑。
我心情正不好呢,就有东西出来给我当出气包!
数十条影子在一瞬间席卷而去,将野狗包裹在其中,尽情的撕咬宣泄怒火。一阵凄厉的哀嚎声之后,原地只剩下一堆碎骨头以及一些碎屑。
海天教堂的门口已经被警戒线封锁了起来,周围看不到任何的影子,除了门口有一个孤零零的像木桩一样的人矗立在那里。
刚刚走近,前方的人没有感情、经过处理的嗓音就传来出来:“我最讨厌迟到的人。”
林禹咧嘴一笑,“巧了,我也是!”
说罢,数量众多的影怪从四周出现。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奇形怪状看不出哪种类型的怪物密密麻麻的将空旷的荒野山林填满,所有怪物的眼睛漆黑如墨,散发着淡淡的黑气,没有神采,只会简单的听从命令,属于林禹特殊的‘死士’。
林禹手指颤动了一下,近千只怪物疯了一般冲向带着笑脸面具的社长。
刹那间,前方的人影就被怪物们撕得粉碎,连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既然都讨厌迟到的人,那就只留下一个人,剩下的人不就算没迟到吗!
可是,尘埃落地,教堂门前恢复宁静后,林禹的心情好像更加的糟糕了。因为他身边的空间扭曲了一下,又出现一个带着笑脸面具的人。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叫我来做什么?”林禹没有表情的侧头望去,心中的杀意却越来越多,以至于空气都冷了几分。
社长像毫无察觉一般,不动声色的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教堂,“进去谈一谈聊聊天,不过我大致可以确定你的内心深处压抑着无穷无尽的杀戮欲望,这一点也许我们很合的来!”
林禹跟在社长的身后,众多怪物重新变成影子在四周游荡。在林禹的命令下,它们会攻击方圆一公里内所有活着的生物,比最忠诚的侍卫还要忠诚的守护在教堂附近,保护两方能够完成交流。
与此同时,教堂内也进入了不少的影怪,潜藏在阴影中排查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出人意料的是,教堂内居然没有第三个人,找不到任何活物的迹象,如同附近的山野一般死气沉沉的。
林禹笑笑,“很正常啊,你不也是?我记得你带着怪物闯进了青衣大楼,还指使很多只血污者四处的在兰市搞破坏,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的。”
“听说你是堕落之地出来的?”
社长推开了有些沉重的教堂大门,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纹路,门口墙壁的浮雕上有着很高的天使雕像,只不过被染上了鲜血,没人去清洗。
社长进门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根红色的蜡烛,点燃之后带着林禹走向前方。
前面有一个受难的耶稣十字架,同样沾满了血污,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还能闻到一些血迹,处处证明这里被人屠戮一空时,是多么的惨绝人寰。
社长将蜡烛斜着滴了几滴蜡油在长椅上,将蜡烛固定好之后,慢声细语的说道:“你不也是杀了大量的血污者吗?青衣大楼前的风景可真不错,正常人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蜡烛将附近照亮,两人并肩坐了下来,望着血痕累累的耶稣雕像,偌大的教堂中只有两个人,此时此刻有一种恐怖片的感觉。
林禹从影子中摸出了一瓶酒和两个杯子,社长极为诧异的看着这一幕,“我听说过你喜好喝酒,但是没想到你到哪里都会带着酒,还和你的敌人喝?据湘村好玩吗?那些村民真可怜。”
林禹倒酒的手猛地一颤,停滞了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递过去了一杯,思绪却不断地飞远,排查着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
一同去的人?林卓伟,赵天宇,神知心。最有可能是神知心有问题,也有可能是家族内部出现了问题。
社长也不客气,笑呵呵的摘下了面具,漏出一幅完美无瑕、不似人间之物的脸庞,就连看习惯林莹美貌的林禹,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社长轻轻地摇晃着酒杯,说道:“对于你而言,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但是对于我而言,咱们可是见过很多次了。”
林禹自顾自的喝了一口,“不怕我通缉你吗?你这个样子想必很容易调查的吧。”
社长也跟着抿了一口,并不怕酒里面掺了毒药,反正她也喝不出味道来,“随意,前提是你找得到我才行。”
“据湘村的时候我就出现在你的面前,你都没能认得出我。呵呵,不用紧张,我倒是不会去紫薇街,我还没有那么傻。”
没有经过特殊处理,社长的嗓音也是十分的悦耳,有种空灵的感觉。
“我呢,对你很好奇,调查了很多的资料,从你小的时候一直到现在,发现一个问题。”
“你不累吗?”
这个问题似乎一下子戳中了林禹的内心,直至他最不想回忆的地方。林禹脑海中不由得开始回忆自己经历的一幕幕,直至今晚在学校门口看见的那些家长与孩童。
“你呢,杀怪物,杀血污者,杀人类,双手沾满了鲜血,可是没有一天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生活。我呢,差不多同样如此,在堕落之地中一言不合就会有冲突发生,就会有人死亡,双手同样沾满鲜血。所以你我二人,在这个被称为尸骨教堂的地面见面,真是符合身份呢。”
林禹收回了散开的思绪,稳固了心神,同时教堂外面的影怪迅速的将搜索范围扩大,试图找到社长的真身所在。不过转念一想,好像确实如此。林禹环顾四周的景象,本该庄严肃穆的教堂此时此刻犹如地狱一样。
林禹也曾一度怀疑过,杀戮了那么多,他会不会在死后进入地狱之中,可是想归想,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我的经历与你有关系吗?你的目的只是来说废话的吗?”林禹的语气很冷,目光更冷,不愿意说的太多。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社长摇了摇头,长长的头发从肩膀滑落,细长的手指在酒杯的边缘绕圈滑动,“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坏人’。”
社长又自己回答自己:“有好人就会有坏人,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否则好人还能被称为人吗?这么一想,我这个坏人还挺伟大的!”
“而你,林禹!一名五级能力者,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一个人?好好的想想,这会影响接下来咱们之间的关系。”
“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据湘村的怪物是我弄出来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社长说话的语气有些上扬,带着明显的调侃之意,但是眼睛却冷冰冰的没有任何反应,脸色如常。
林禹心里再次一紧。
言外之意,这个社长有可能再次将怪物召唤出来。而且听社长的语气,她有办法躲避搜查,那么潜入兰市也很轻松。他个人是无惧怪物的,但是再出现一只五级怪物的话,未必能够保得住兰市。
而兰市,有他的姐姐!
突然,林禹想起安驰村那个没有被召唤成功的怪物,两者是否有什么联系?还有那一块不被能力所影响的石头,有何怪物的出现有什么关联?
林禹的脚下黑影攒动,随时准备动手。
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好看的社长已经成为最危险的人物,没有之一。哪怕是敌对的王家和风家,也不如她!
各大家族关系其实很微妙,没有绝对的盟友。哪怕是东北的孙家,看似关系很好,还是想着联姻来维持双方的关系,但是总体来说相对很平衡,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可是眼前的社长就不一样了,与怪物为伍的人,没有底线之人,猜不透想法之人最可怕。
社长在鼻子前面挥了挥手,身上宽大的袍子却没有任何的声响,如同一个幻影一般,“哎哟,好大的杀意,你不是试过了吗,这个‘我’只是一个幻象而已,赶紧想一想事情的答案吧!”显然一点也不怕林禹的威胁。
烛光跳动,在教堂中这里是唯一的光源。周围黑漆漆的,一条条影怪不停地游动,搜寻着可能存在的东西,就连地下室都没有放过。
林禹思考了下,放弃了动手的想法,影子恢复了平静,呆呆的坐了一会后,听到了社长体型的咳嗽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社长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不被束缚,敢爱敢恨!”
“天地这么大,凭什么要自困于一地?每天上下班,柴米油盐酱醋茶,烦也要烦死。人间那么好,凭什么只能看见灯红酒绿?不如做一个纯粹的人,就算是坏人,心中也开心!”
林禹心中一动,这与他的想法,或者说梦想是如此的接近!林禹无数次幻想过撇开一切身份,痛痛快快的游历世间,他现在一切的一切,全都不是想要的生活。
社长说完也很有耐心,小口的抿着酒水,等着林禹的答案。
教堂内寂静无声,染血的浮雕居高临下的看着教堂内的两个人。
林禹盯着燃烧的蜡烛,直至蜡烛少了一小半才开口道:“我还是没有想明白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能说,不知道。”
社长嘴角微微勾起,“梦想其实也是一种愿望,或者欲望。是怕我知道了你的‘欲望’之后,借机利用来对付你?你太小看我了,我志不在此。我呢,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对付你不是我的真正目的,你只是我计划中的一环。”
林禹摇头,“是真的不知道。”
社长‘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等待着林禹的继续开口。
“至于累不累的,没有研究的意义。就像现在,只要找到了你的真身位置,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你。”
“哦?”社长看向了林禹,“你是替谁杀掉我?据湘村的村民,青衣大楼那次袭击中死去的市民,林家的利益,千万万万你想保护的人?”
林禹脸色有点奇怪,这不正是要杀掉你的理由吗?
社长猜到了林禹的想法,摇头答道:“所以我才会问你,累不累!”
“你作为一名五级能力者,时时刻刻想着他人,这是一件好事情。但是你却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就算杀人也是为了他人,折磨自己很好玩?”
林禹紧紧地抿起嘴唇。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这名极其好看的社长说的话很在理。林禹常常会想没有能力的他会是什么样子,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林禹猛然间想起被他姐姐逼迫看的一部动漫,名字忘了,但是内容还记得。
主角是一个温柔的老好人,有些坏毛病,但是待人真诚,自以为只要真诚待人,他人就会真诚对他。随着故事的推进,主角的本性依然没有改变,处处想着他人。被人利用成为打倒敌人的工具,因为是敌人,所以主角乐在其中,以至于最后被挚爱的人背叛,被朋友背叛,虽然没有死,但是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就算是这样,失去记忆的他还在被人利用。
林禹觉得这种人妥妥的脑子有问题,但是不知不觉,他好像也快要变成这种人了。
只不过他对社长的杀意依然没有半点的减少。
社长瞥了一眼林禹,嘴角的笑容不减,伸出了右手,“要不要来合作试一试?我帮你成为自由自在、没有任何约束的人,你帮助我杀一个人,如何?对你来说都是很轻松的事情。”
“杀谁?”
“我自己!”
林禹喝口酒,压一下心头的疑惑,这种事情还需要别人的帮忙?
林禹冷漠的说道:“我自己可以成为你说的那种人的,用不着你的帮忙!”
社长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玩的笑话,咧开嘴无声的嘲笑。
林禹眼神一凝,一根细长的影子从地底钻出,刺穿了社长的身影,连带着将教堂的长椅一分为二,将社长整个人半挂在空中。
社长摸了摸影子,身形开始扭曲崩坏,可是从始至终没有一滴血液流出。仅仅过了一秒,又有一名模样身材动作完全一致的社长出现在林禹的前方。
社长叹口气,“五级能力者了不起啊?可以随便杀人啊?再者说了,你若是可以成为自由自在的人,早就会选择去做了。”
“抉择吧,与我合作呢,还是与我为敌呢?”
“我真身的位置倒是不能告诉你,只不过以后你要小心了,我一定会往死里针对兰市和林家的哦!”
林禹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只不过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是否要对兰市进行一次地毯式的搜索。
用影怪就可以大规模的搜寻,但是一天一次有点太累,一个月一次又不保险。
社长注视着林禹的眼睛。
林禹同样回望了过去。
两人的眼睛皆是波澜不惊,目光凌冽,没有任何的动摇之意。
社长摇了摇头,站起了身子,“算了,与你这种深陷泥潭、深陷蛛网之中而不自知的人合作,想想就头疼。你啊,想真正的自由自在,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至少你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事情,没有为自己活过!”
“对了,虽然你迟到了,不过谁让我好心呢,告诉你一个秘密,要小心哦,怪物很快就会来了!”
“至于你想抓我,想杀我,无所谓的事情。第一步,不要追寻我的目的,你猜不透的,要试图找出我做的事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这样你也许才能阻止我的某些计划哦!”
说完,社长身形突然地消散,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踪影,哪怕是已经扩散出去近十公里的影怪也没有任何的收获。
林禹望着前方的耶稣雕像,怔怔出神。
一间屋子内,社长睁开了眼睛,刚直起身体,在一旁等候许久的女匠好奇的问道:“怎么感觉你说了很多的废话呢?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这点事情?”
社长重新佩戴好笑脸面具,将变声器带好,将头发藏好好平淡的说道:“两个目的。”
“一,我觉得林禹太不重视我了,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赢的,不过太无聊了,透漏一些信息让他来杀我,比较......好玩。”
“二,堕落。林禹的那份资料你也看了吧。”
女匠憔悴的脸上没太多的神采,僵硬的点点头,“怎么就堕落了?”
社长叹口气,与有脑子却懒得深思考的人交流太累了。
“如果你每天被命令杀人,即使不喜欢也要去做,憋不憋屈?每天看着同龄人嘻嘻哈哈的上学玩耍,你却独自一人在河边清洗身上的血迹,心不心酸?当你珍爱的人即将死在你眼前,除了你没有任何人愿意救她,心不心痛?杀人被骂、救人也被骂,什么都不做也被骂,可不可怜?每个人都在期盼你成为他们心中的模样,从来不在乎你的感受,你心里的滋味如何?”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能让他变成和我一样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的杀人狂魔,将其引入堕落的深渊之中,你猜会给世间造成多大的伤害?”
“压抑的越久,爆发的越猛。火山沉积数百上千年,一次喷发却要让所有的人乖乖承受着,要么逃跑,要么死。”
“在我看来,林禹就是一座还没有喷发的火山。他是一个想要堕落、坠入黑暗之中,却又因为某些可笑的缘故,强迫自己回到束缚之中,甚至自己束缚自己,这该有多大的压抑啊!”
“我很期待林禹堕落的那一天!”
女匠点点头,没有认真的去听,反正与她无关。
社长藏在面具下面的精美脸庞的嘴角勾起,与笑脸面具一般无声的笑着。
这一次更多的是在林禹的心底留下印痕,让他能够不断的进行思考,就已经足够了,没必要一次性成功。只要林禹被束缚一天,他就会不断地思考这个问题,那么堕落也是迟早的事情。
其次,社长真的觉得林禹太过于不重视她了。因为她的目的、计划进行的太顺利了,有些没意思。
尤其是皇室脑子有病,临时空降洛信阳过来担任青衣队的队长一职,社长感觉这可能是天上掉馅饼了,于是临时改变了计划,有了更好玩的想法。
社长站在窗边,凝视着青衣大楼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