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天对总督跟对蜀王一样恭敬,并不会因为救过总督夫人就心念恩情不敬重总督,道:“总督大人客气了,在下还有很多要仰仗您的地方,连个刀笔小吏都没做过,这一下子就让我做总理御史,全权处理,我真是惶恐啊,但有大人在,我这心里就安稳多了。”
总督大人笑笑,道:“陈御史就别谦虚了,我今日只是来点卯,你有事尽管派人来找我。好了,没事我就先走了,你先忙。”
说罢,陈乐天还想挽留总督大人,但总督大人走的没有任何留恋。
一个王爷一个总督,两个蜀地最大的官就这样来点个卯就走了。剩下陈乐天和十个御史在衙门里。
从哪里开始呢?陈乐天一时有些茫然,不过很快他就开始干起来。让人把所有收到的状子都拿上来,他要好好看一看。
不一会儿,大概有七八十份状子堆积在案头,有一尺多高。陈乐天看到这些状子就头疼,忽然心中一动,看看身边站着的十个御史,对领头的张御史道:“张御史,你把这些资料分下去,让大家把其内容精简一下。”
“是。”张御史点点头,挥挥手,九位御史纷纷上前一人拿一些,然后趴在各自的桌子前开始精简整理。
陈乐天伸个懒腰,对张御史说一句,辛苦大家了,然后便走出去了。
在外面的院子里转悠了半个时辰,唱着小曲儿走回众人办公的屋子。
众人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见陈乐天进来,众人下意识的看向陈乐天。
陈乐天看着众人道:“怎么了诸位,有问题吗?”
张御史拱手道:“陈大人,我们按照您的要求对状子进行精简,但我们发现,告状之人写的状词大多都是百姓们自己想的,所写事情经过非常繁琐而且毫无逻辑可言,甚至很多都没把事情交待清楚,要我们精简,但实在是无法精简
啊。”
陈乐天听罢点点头,摸着下巴道:“好像也的确如此,百姓们自己递上来的状词多数都是这个问题。”
十位御史互相望望,然后还是副使张御史拱手道:“陈大人,我等方才商量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一无所获,不知您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陈乐天看他一眼,心想果然是御史台的人,这脑子转的就是快。我随便使个小手段就知道我是有想法但又不好直说。这个枕头递的可以。老弟我佩服你们,不亏都是个个晒得黑黑的,不修仪容的御史们。装模作样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张大人,我有个想法说出来大家共同参详参详,看能不能用。”
众御史纷纷拱手说大人请讲。
陈乐天道:“这些状词之前我简单的翻了下,发现了你们刚刚说的这个问题。说实话,这些状词我们真要看起来不仅累,而且可能反复看好几遍都看不出重点。到底是什么事情,什么样的经过都看不出来。这也难怪,百姓们毕竟只是普通人,没几个人会写这种东西。”说着,外面响起人说话的声音,很快有个衙役敲门进来,说王爷派小的送了些日常用品来,请陈大人收下。
陈乐天不知道王爷送什么日常用品,不禁问:“什么东西?”
“茶叶之类的。王爷交待小的,一定要把东西送到。”王府的人很恭敬,明显有些畏惧陈乐天。
陈乐天想了想,让刘大明去接收,对那王府的人道:“替我转告王爷,多谢王爷,我就厚着脸收下了。”
刘大明走过去,揽着王府人的肩膀一边往外走去,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塞在那人手心,说着辛苦老哥了。
陈乐天转过头来说道:“王爷真是太客气了,想必诸位也知道我陈乐天也不是穷人呐,自家也略有产业,真是惭愧,回头我也得送点东西给王爷,虽然没王爷富有,但也算
聊表心意。”这些御史们都没接话,他们能说什么话呢,看他们一个个的脸上的风霜之色对于享受生活所需的银子恐怕没多少兴趣吧。
陈乐天干咳两声觉得自己好像不该说什么送礼的事,好像有点尴尬。于是接着之前的话道:“百姓们不会写状子是正常的。我们也不能因此而责怪他们,只能说在之前的处理方法上,让百姓们递交状词上来然后回去听候处理这个法子不是太实用。所以下一步我们应该换一种法子。”
“大人所言极是,我等方才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但却没有大人想的远,没想到应该换种法子,我们总是纠结在怎么把状词上的事情搞懂,还是大人英明。”张御史这话半是恭维半是事实。当陈乐天出去转悠一圈,他就懂陈乐天的意思了。知道这位陈大人是有了想法,但不好直接对他们下命令,为了避免被他们觉得自己是逞能,所以才让他们主动开口问他法子。
张御史在御史台待了十几年了,虽说不是最老练厉害的,但绝对算得上是中坚力量中的翘楚,对于官场上的种种手法都是了然于胸一清二楚,他觉得这个陈大人虽然这么年轻,虽然是第一次做官,但其做事的手段,却根本不像个初出茅庐的雏儿,反而对人的心思拿捏的很准很到位。
难怪中丞大人和祭酒大人都极力推荐陈乐天,连陛下也很赞同。说明陛下和大人们从蜀地各种事件的奏折上就能看出纸后面这一列事件的始作俑者陈乐天的这种能力。
陛下和大人们仅仅从奏折里就能读出一个从未谋面的人的特点,而张御史觉得自己到了这个时候,才能感受出陈乐天的这种能力。这就是差距啊。或许再磨炼个几十年自己就能有祭酒大人和中丞大人的本事了?又或许几十年后也还是没有?都应该没什么关系了吧,只要自己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哪怕是一辈子奔波劳碌的御史命,那也不枉读圣贤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