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准备进入抛尸沼泽。
之前围攻河岸堡到一半,军队就调回去攻打林边堡了,因此河岸堡仍然在巫师手中,许多巫师困守此地,他们属于沼泽捍卫者的派系,怀着对难测未来的担忧,既反对龙学派,也拒绝洛曼人。
眼见夏尔和奥里法玛骑马靠近,堡中巫师们商量一阵,决定派出个代表来和夏尔谈。
一个巫师站到城头上,对夏尔嚷嚷:“离开,洛曼人!”
“河岸堡是希塔尼亚的一部分。”夏尔说,“该离开的是你们才对。”
“如果我们让步,你就会毫无阻碍地进入大沼泽,这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就这么简单。”巫师说。
“那么你们要用什么办法阻止我呢?难道你们还有能力让我停下?”夏尔说。
“我们乐于牺牲。”巫师说。
“意思你们宁愿去死?死在我的刀下?”
“是的。”巫师说,“哪怕我们每个人都死去,也要在这里阻止你进攻的路线,这是态度和原则,我们的尸骨将激励人们斗争下去。”
“可我又不是去打仗的,”夏尔说,“我愿意带来最和平、对双方最有利的结局。”
“你派来那个毒害同胞手足的女人,让她宣传你错误的想法,你居然想君临大沼泽,一个外人!这是不可能的,你已经彻底激怒了我们,这里没有和平可言。”巫师死板地说。
“放尊重点!”奥里法玛大喊,“在我身边的是洛曼全境的守护者,猎人圣堂的大师,被神青睐的男人,红刀游侠,不败战神,万众信念的化身,世界的守护者,抗争恶魔入侵的救世主!你们不想着加入到他光辉高尚的事业中去,却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试图阻止他的脚步,你们真是可恶啊!嗨,对你们来说,恐怕死亡反而是更相称的结局了!”
“啐,恶魔从西海岸发起攻击,肯定是夹在中间的希塔尼亚先灭亡,然后才轮到我们。”巫师说。
夏尔想了想,纵身一跃,登上城墙。
“夏尔·格拉尼决定杀死我们!”巫师赶紧后退,一边大喊大叫。
“啊啊!”
“小心!”
“他已经下决心要动手了!”其他巫师也纷纷拿起魔杖,准备术式,朝夏尔攻击。
面对向自己飞来的流光和箭矢,夏尔将战争神性化作红雾,向四面八方弥散开来,神性形成不可逾越的屏障,成型术式一碰撞就消湮于无形,与此同时,红雾也覆盖他们的身体,作为支配战争的力量,它可以控制两个极端,既能激发人的战争欲望,也可以逆向使用,平息人们心中的焦躁和战意。
“仔细想想。”夏尔平静地说,“你们真的愿意继续扩大冲突吗?继续激怒我,让我将整座大沼泽击碎,把巫师家园沉入海底,这就是你们真正想要的?”
巫师们面面相觑。
夏尔只给他们起一个头,下一秒就收回红雾,让他们自己思考。他也可以用力量操纵他们的心智,可那样做未免太卑劣了。
“我们拒绝成为希塔尼亚的臣属。”一个巫师执拗地说,“要是那个所谓的希塔尼亚女王派人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把我们的家园封给某个贵族,我们绝不答应!”
“关于具体细节,你们应该派出一支有影响力的代表团,让沼泽作为一个整体参与战败后的会议,你们终究是要交出战犯、支付赔款的,绝不可能置身事外。”夏尔说。
“谁有资格代表整座沼泽?即便有人愿意投降,其他人也会陷入分歧,我们又不像你们那样划分得明明白白。”巫师说,“之前‘那家伙’估计可以号令沼泽,但他也被你杀了。”
“所以这就是我进入沼泽的目的,让陷入混乱的巫师们弄明白现在应该做什么。”夏尔说。
“嗯……”他们神情紧张,始终无法完全信任。
“你之前是哪个学派的?”夏尔指着一个男巫。
“我?我是白鹬学派的。”
“你呢?还有你。”夏尔问他们的出身。
“曾经是水獭学派。”
“白鹬学派。”
“蟾蜍学派,你问这些干什么。”他们不解。
“我的目的是重振沼泽的正常秩序,”夏尔说,“让白鹬学派的成员继续进行研究,让水獭学派的成员能够尽情制备魔药,让蟾蜍学派的巫师可以正大光明地和洛曼人做生意,还要设置学校来培养新的孩子们,只要你们决定让步,我带来的是便是利益,对双方来说都会裨益无穷。好,我的耐心就到此为止,你们要么撤出城堡,要么和之前允诺的一样死掉吧。”
“唔唔……”
“快走吧……”
“还有老婆孩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巫师们嘀嘀咕咕了一阵,赶紧收拾东西,从河岸堡撤出了。
“他们真是冥顽不化,”奥里法玛说,“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试图顽抗,真是没有尝过重拳的滋味。我倒希望他们不开眼,试图发起袭击,然后他们就会知道这样做的下场了。”
“其他人能理解你的态度吗?应该有很多人对你抱有非议吧。”夏尔问。
“这和理解无关,”奥里法玛干脆地说,“恶魔现在是在悍然入侵整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有义务站出来,为了整个世界的安全而战。依我看,要么亲自投入到对抗恶魔的第一线,要么拼命去支援那些正在和恶魔交战的勇者,再不济,也可以作壁上观,不给战士们添乱。可偏偏就有那么一群人,不但不想着协助消灭恶魔,反而还惦记自己那点一亩三分地的利益,嘿嘿,就算他们非议我,我也不在乎,反正我看的比他们长远,立场比他们正当,这不就够了吗,往后这个世界被保全下来,我还可以吹嘘,这里面有我一份贡献哩!”
“很高兴知道巫师中也有你这样思路通彻的人。”夏尔向奥里法玛致意。
“我是被恶魔变成这个样子的。”奥里法玛感慨,“我被衰老魔神所侵蚀,它害死了我的亲人,在我心里永远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让我从风华正茂的年轻巫师,转化成如今两鬓斑白的模样,这怎叫我不痛恨恶魔,怎叫我不深深意识到恶魔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无穷祸患?是时候了,我一直在等待,我之前向巫师之王进献良言,却被他一拳打飞,哎!如今他落得个身死道消的地步,实属活该。”
奥里法玛带夏尔来到河岸堡北面的韦讷河。
这条河流分隔边境行省、大沼泽以及霜瀑地,它发源于山内帝国边界的山峦,顺流直下,穿过大沼泽注入北海,沿途在湿地中沉降,和其他水网交织在一起。
“就是这了。”奥里法玛找到一艘船,将它推下河,坐在船上,喜气洋洋,“能和英雄一起坐船简直是我的荣幸啊,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回忆这一天了,真是子孙后代都会沾光。啊,前提是我还能找到一个心胸宽怀的对象,愿意欣赏我这一张老脸、满头白发!”
“你乐观又有趣,总会找到真爱的。”夏尔登上船。
他们划船,顺韦讷河进入大沼泽,很快水面上就起雾,林木变得加倍丰茂,水流也从原先的湍急清澈变得平缓浑浊。
等正式进入抛尸沼泽,水几乎都变成浑绿色,飘满夏尔说不上来的杂质和悬浊物,碧绿林木直接扎根在水流之中,密密麻麻地生长起来,枝叶交错,遮天蔽日,可见度迅速降低,一派混沌景象。
仿佛世界又回到了荒无人烟的岁月之中。
奥里法玛小心翼翼地划船,让它避开沼泽中生长的巨大树木,许多树都垂下修长的枝条和用于呼吸的气须,在夏尔头顶上轻抚,犹如人手。可见度很低,由于植被过度繁荣,几米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夏尔望向身边的树,它们彼此贴的很近,靠近水面的地方长满苔藓,远离水的地方则冒出许多藤蔓和菌类,绿色植物又小又密,在树皮上攀附。
这里全然和洛曼天差地别,几乎找不到一处干燥、可以落脚的地方。
很快夏尔就看到那些白色花朵,这奇观给了它白色沼泽、银沼泽的异名。
他看见苍白的送葬花茂盛长在水面上,倘若仔细观察,就能看到它们的根系很深,埋在朦胧不清的尸体之中,那些骸骨轮廓各异,有的是人的尸体,有的是巨大动物的尸体,形貌古怪,简直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以自己的养分滋润漂在水面上的苍白花朵,让它们在雾中妖艳地开放。
“有个地方您应该见一见。”奥里法玛说,“在前往安阿萨斯之前,也许您会想看看艾蒂安·久水居住过的屋子,我听说是您的师傅,也是在您之前最有名、最强大的恶魔猎人了,我是听着他的传奇故事长大的,他在沼泽里居住过不少时间。”
“当然。”夏尔心头一动,“我很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