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滕·初苇骑马穿过长草地,来到一座山坡上,有间小城堡伫立于此,坚门分隔内外,原有升降机械控制门起门落,巫师嫌弃麻烦,索性全部毁去。
按照尊卑次序,卡斯滕先骑马穿过,然后是巫师中的前辈、师长和天资优秀的年轻人,接着是无用的老人、天赋平平者、下级门徒以及助手,最后是在巫树上看不到文字的无天赋者,他们只能低头,跟在其他人身后慢慢进入。
“欢迎,卡斯滕。”几个巫师走上前来迎接他,“听说你和那位猎魔人达成了协议。”
“说明传言是多么不可靠。”卡斯滕说,“我们一无所获。”
“许多人无法处理自己领地里的叛军,这叫我们怎么维持统治。”一个巫师抱怨。
“进去吧,”卡斯滕一摆手,“在林边堡之外,就数我们这些人能处理事情了,如果我们能拿出方案来,其他人也会跟进,我们要做出表率,布置行动。即便是那位大人,他也有一个头啊。”
城堡本身被洗劫一空,几乎没留下什么家具,之前的贵族成员和仆人也都被清洗,缺乏杂役和岗哨,好在位置隐蔽,周遭僻静,方便他们长期驻扎。
巫师们陆续入座,卡斯滕坐在初位。
“春月十六日到花月二十日这一个多月里,”卡斯滕总结,“我们损失了四十五名同胞,其中包括勒尼·蟹爪,我们颇负盛名的大巫师。关于接下来的方针,请各位畅所欲言。”
“投降吧。”一个巫师开门见山。
“投降?我们是——”立即有人大声嚷嚷。
“别吵。”那个巫师继续说,“听着,是这样,我们和夏尔签订一份体面的协议。大人每年大概只要消耗六千多个人,只要他们按期交给我们这个数量的人口,我们就互不侵犯。”
“他不可能接受,”卡斯滕说,“夏尔自诩洛曼人的守护者,这样做就是在挖他自己的根基。”
“我们有他重要的人质,”老巫师汉特说,“那个叫卢安娜的女人,如果他不肯答应,我们就知会大人,让她被活活折磨到死……如果夏尔·格拉尼是个男人,就不会接受这种事发生。”
“她又不是他的妻子,她只是和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卡斯滕说,“让我们认真一点——他未必肯为一个女人放弃他的战争。打倒我们,他就能开疆拓土,获得更多财富和人口,这些东西比一个女人重要得多。”
“那我们就把她杀了,反正她没用。”汉特说。
“这个女人的事情离我们很遥远。”卡斯滕说,“因为她在大人手中,她在林边堡。如果我们知会大人这些事情,他首先会考虑惩罚我们的软弱。所以,我们要做的是把这些恼人的虫子扑灭,别让他们妨碍到林边堡内的实验。我们离永生已经非常近,最新的茧液已经能让人在十分钟内完成变形,每一个都有基础的智力。大人离他所热爱的真理只差一步之遥。还有那真正的太阳……”
一个戴熊头帽盔的男人大踏步走进来,他光着上身,胸毛掩盖着巨大的蓝色刺青。
“大家都在啊。”他说。
“欢迎。”卡斯滕起立,为旁人介绍,“这位是我的族亲,克拉特斯,诸位应该也都听说过。他被大王峡的青痕部落雇佣为战争导师,可以凭一己之力扭转局势。霜瀑地诸氏族之间的冲突,多由他一人挑动、操纵、控制。自从战争初期,我就写信将他从远方召来。也许夏尔和我们拒绝和平是件好事,免得克拉特斯白跑一趟。”
“噢噢!”
“克拉特斯!‘野人’!”
“总算回来了!”巫师们松了一口气。
人们将目前的情势转述给克拉特斯听,他看似魁梧鲁莽,实际却有许多智慧。
“这简单,”克拉特斯以外来者的身份站在下首,没有贸然入座,为在座的长辈们展示礼节,“我们不需要人质,而要继续震慑那些人,分化他们,把所有有谋反嫌疑的人类统统杀死,任何人,一旦透露出想要投靠格拉尼的信号,他和他的家人就会得到最严厉的惩罚,将他们的尸体挂在每个人都能看到的地方,把他们的孩子送去喂狗,让他们的妻女生不如死,。”
“啊啊!”
“就该这样!”
“我们还据有一半的土地,”克拉特斯说,“控制一半的人口和城堡,我们大沼泽的一千名巫师以及数不清的佣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挑动他们的内部斗争,必须惩戒性地清理一些村子,告诉他们是因为他们中有人投靠敌人所以才会遭到这种厄运,引发他们之间的憎恨。如果有人能杀死一个叛军或者透露出叛军的情报,他可以保一个亲人活下来。毁掉那些村子,袭击他们的军营,每个战斗巫师都要行动起来。”
“我会毁掉他们。”阿曼达站起来,她将袖子挽起,露出干枯手臂,“我知道该怎么做。”
“噢噢,诅咒大师。”
“你也愿意消灭那些混蛋了。”卡斯滕·初苇赞许地点头。
“我们不能永远深居在沼泽之底……”阿曼达说,“我活过许多岁月,见过太多惨剧,我们有力量,却在狭隘的沼泽中互相攫夺。我们也渴望干燥、温暖的家园,这场战争将决定我们族群未来的命运,被洛曼人堵在沼泽之内,寸步不得扩张……我们绝不答应。凭什么身体孱弱、智力平庸的人类会居住在那么辽阔的土地上,而我们天生不同寻常,身怀力量与远见,却只能永远和虫蚁骤雨为伴!我会诅咒他们,我要去他们的腹地,收集他们中主要人员的毛发和名字,将他们诅咒到死。”
“是啊!亲爱的阿姨,我们要充分发挥自己的力量!”克拉特许赞许地说。
“施行一场大型诅咒,让他们的男人变成没有性能力的废物,让他们的女人变成**的**娃。”
“将毒药投进他们的水井,每个饮下毒药的人都会当场暴毙。”
“深入希塔尼亚,刺杀他们的女王,那个罗彻武艺不同凡响,但能和我们的巫师之刃对抗吗?她会死在自己的**。”
“易容成他们的伙伴,到碧盏庄园里去,那是夏尔的家,我们看看能在里面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也许能找到他的亲人。”
“闯进他们的监狱,释放那些囚犯,他们肯定知道该怎么流窜犯事。”
“他们居然能潜入并且杀死勒尼,这本是我们最擅长的东西,我们控制着最多的奇异能力。”
得到鼓舞,巫师们纷纷建言献策,巫师们的眼神越来越亮。
卡斯滕点头。
“人类和我们是两个不同层级的文明,我们应该发挥我们的能力,轻易地渗透他们,将他们中的关键人员谋杀,用法术改变他们的心智……我们手段太多,他们完全无力招架,他们只能用双脚走路,用肉眼观察,我们却知道整个世界的秘密。从他们尝试反抗的一开始,他们就注定失败了,那个夏尔更是蠢如猪狗,他不知道他给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他和他所珍视的一切,会被我们轻而易举地抹去。”
“来占卜一下吧。”一个巫师挽起袖子,将适于占卜的龟壳状法术道具放在桌上,将其触发,“预言来事,判之以行,望之以眼,谋之以智。”
整面龟壳迅速变暗开裂。
“啊?”占卜者巫师有些紧张,“为何是大凶之兆。”
“大凶?是我们的行动会失败?”卡斯滕问。
“再试一次吧。”巫师皱眉。
“难道我们不该出击吗?”卡斯滕犹豫片刻,“术式是不可能出错的,尤其像你们这样通晓未来的巫师,我不会质疑你们的判断,只是……”
“怪事,感觉不对劲。”一个巫师说,“我的护身法器在振动。”
“我用来警戒的术式也不停产生恶性反馈。”
“有敌人!”
“什么敌人,在哪?”
“我们的守卫呢?”
“他们的体征全都……”
他们听到脚步徐徐接近,目光落在大厅尽头。
一个男人手持利刃走进,让他们由心底感到恐惧。
“啊啊……”
“那就是……”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卡斯滕站起来。
“因为我能。”夏尔抖掉莲花上的鲜血,另一手将辛达瑞尔拔出一半,刹那间红刀幻影飞掠而出,悬停在他们每个巫师的头顶上。
他们脸色铁青,神情僵硬,像是被固定在椅子上,每个人都能清晰看到悬停在彼此头顶上的红影巨刃。
“只是假——”汉特大喊,一边抽出手里的黑魔杖。
还未完全拔出,利刃从上至下贯穿他的身体,将他的身体钉在座位上,神性利刃成为他新的脊骨。
血不断流出,腥味刺鼻。
巫师们克制恐惧,夹紧双腿,不敢妄动。
许多人出汗,尤其是刚才提过如何对付希塔尼亚的巫师,他们都担心夏尔是不是听见自己说过的话,如今面对死亡威胁,浑身发抖。
“我和他们无关。”克拉特斯赶紧说,“我只是被请来的。”
“神力……”卡斯滕喃喃道,“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我们一败涂地。你已经是一名神灵了,你在滥用你的权能,这不公平。神怎可干预人事。”
“现在又觉得自己是人类了。难道我要坐视你们制造祸害吗?”夏尔平静地说,“所有人,最好弄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将你们的魔杖放到桌面上,号召全境投降,交出你们所有私藏和掠夺所得。考虑到不清楚你们有什么能力,一切异动都会得到最严厉的惩罚。你们是我的俘虏,每个巫师都会遭到和他罪行相匹配的审判,罪不及死、能够活下来的,也必须花十倍代价赎回自己的生命。”
“与其这样,我宁愿死!”一个巫师喊。
“我也是!”
“杀了我!”
夏尔降下利刃,让他们如愿以偿。
卡斯滕脸色灰暗,攥紧拳头。
“……我辈实力不济,遭到突袭,一网打尽,认命亦可。唯有一人无辜,”卡斯滕说,他指向桌子角落,强作镇静的泰德·初苇,“他是我族中小辈,年初刚刚成人,从未涉及到任何祸害,愿您放他一命。”
夏尔转向泰德,他不敢和夏尔对视,低着头,脸色煞白。
“我让你活着,你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带去给巫师之王。”夏尔说,“你听过我跟你们提过的条款了,原话复述给他。如果他仍然拒绝和平,我会向他前进,直到将他杀死,彻底终结龙学派给洛曼带来的仇恨与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