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句话……
“是谁留下来的?”夏尔不解,“这里居住的是各种各样的生命,应该很少有和我来自一个地方的人类,也不可能通晓我们的文字。”
“我不在乎!快去找避祸者的宝珠,这才是你的使命,不要玩小孩解密了。”格拉迪乌不满。
我很在意啊……
“嗯……那避祸者宝珠的位置……”夏尔将这三句话记住,脚步沉重地往外走。
周围务农的公民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专心于手头的工作。
“恭喜你将注意力转移到重要的事情上。它一定存在宫殿里,嗯……某个防卫森严的地方……也许是……某个很隐蔽的地方。”格拉迪乌猜测。
“拜克斯随身携带的可能性?”
“不会,如果它随身携带,我就观测不到它了。”
“原来你对它这么有敌意。”
“当然!魔神当然要消灭另一个魔神,我恨不得当场把这大肉球大卸八块,你看它长得多难看!”格拉迪乌嚷嚷,“等会,等会。”
“等什么?”
夏尔忽然感到一阵幻痛,灵魂像是被撕开,格拉迪乌钻出他的身体,爬到外面来。
它的灵魂是墨绿色的,大概过了几秒,它在外壳武装上一层黑色恶魔质,形成一个刀足的纤细生物,只有小狗那么大。
“你出来了!”夏尔吃惊,“你……自由了?”
“这里是我的地盘,这里是地狱!”格拉迪乌很张狂,“我已经自由!最强大的刀锋魔神降临了!现在的我能把你砍碎!”
“你可以试试。”夏尔稍微内视,就能看到自己体内仍然存放着格拉迪乌和他共用的巨大灵魂,“噢,我大概明白了,这只是你的一个投影。”
为什么在现实世界不用?因为现实世界对格拉迪乌有很强的压迫力,格拉迪乌说过,在现实世界中恶魔会感到很痛苦,时时需要构筑恶魔质来保护自己,如果在现实世界中用这种分身行动,还没来得及制造恶魔质外壳,被剥离的灵魂就瞬间离散。
而这里不一样,在地狱剥离灵魂后,有充足的时间演化出黑色沉淀物来保护灵魂。
噢,我的心智……好像真的变得很好使了。夏尔充分体验到白色神性带来的帮助。
“好像心里一清二楚嘛,那我就不解释了。”格拉迪乌说。
“你看起来好小。”夏尔打量格拉迪乌。
“住口。”格拉迪乌很不满,“小心我砍——”
它扬起自己的刃足,还没来得及行动,夏尔和它就同时感受到一阵惊惧。
强烈的危机感掠过他们的心智,夏尔腰间的白刚玉护符剧烈震动起来。
夏尔循着护符晃动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尊奇异的生物。
它……绝对是恶魔,只是乍看一下,完全无法将它和“恶魔”这个概念联系起来,是那种即便注视了也不会感受到精神冲击的类型。
这生物飞行在高空中,有类似人的躯干和双腿,背后长出两对四只翅膀,一对长在肩头,一对长在后腰处,缓缓拍打空气,维持盘旋。
夏尔看不清它的头颅,因为它的脑袋完全笼罩在一团梦幻般的金色光芒中。
在它身上,本应该长出双臂的地方,现在伸出和拜克斯相似的触手,一共有七八只,每根触手末端都握着一把形状不同的武器。
这些武器由金属打造,夏尔凝视它们很久,和记忆中的影响相对照,突兀意识到,这很像“茨”曾经在渚门那里见过的特殊兵器,在渚门,尤兰达尔人交易一种能够射程达到上千步的武器,和眼前的武器一样呈长管形。
在格拉迪乌妄图用自己的刃足划伤夏尔之前,这生物便将自己所有触手都活动起来,那些武器黑洞洞的管口一齐瞄准它,让格拉迪乌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拜克斯的眷族。”格拉迪乌懊丧地嘀咕,“这里的执法者。”
“好像很强……那些武器可以瞬间消灭我们。”
“当然,一个执法者的火力可以炸翻几个军团的小鬼。不过还是很弱……像样一点的恶魔战士就可以忽略它们的攻击,瞬移和超视距的战场投射也可以将它们干碎,不值一提!总的来说都是因为你太弱的缘故!”
“拜克斯手下也有大恶魔吗?”
“没有,它收集的灵魂供养自己燃烧都很困难,你看它的眷族还要靠装备这些技术世界的武器来保持战斗力,就知道它作为一个恶魔是多么失败了。厉害的恶魔永远有足够的灵魂来变强!强大的恶魔不需要这些技术世界的玩意!我们的存在对生命来说就是一种毁灭。”
即便如此,被天空中这四翼执法者凝视,格拉迪乌还是选择停止动作,默默跟在夏尔后面,刀足行走时触碰地面,发出哒哒声响。
“有件事让我很在意。”夏尔背着手往前走,“之前我和拜克斯一起在街道上散步,大家没有反应。这里的公民似乎看不到拜克斯。”
“它用信仰来维系自己的一部分力量,为了那部分力量着想,也得保持神秘感吧。”
“怎么?”
“基于信仰的神,它的力量是根据信徒对它的观念形成的。你现在脑子好使了,应该能快快明白吧。”格拉迪乌说。
“人们觉得某个神灵应该英俊威武、力量强大,那么那个神灵也会相应变得威武强大,这是人们共同的愿景凝聚而成的特殊的力量。大家可能觉得和平之神是个……和蔼慈祥、法力强大的人,所以尊重它,如果大家发现它实际上是个肉球,这份美好就会被打破,人们的崇敬消散,集结起来的信念也就没有了。”
“是这样的。”
“最重要的是,它还不能一开始就以这种肉球多触须的形象出现,因为看起来不好看,很难征集到追随者。于是谎言必须被维持,拜克斯通过某种力量让自己在公民面前不可见。”夏尔思考。
“如果前几年你也这么灵光,我们何苦吃那么多亏?”格拉迪乌暴躁地说。
“我还是不懂,既然如此,为什么它要长成那种肉球多触须的样子?变成一个更容易接受的样貌不行吗?”
“因为和平没有普适性的形象,我可以变形成各种各样的刀,但它不可能变形成各种各样的和平,和平是抽象的魔神。所以它倾向于变成最开始那份‘恐惧’的投递者所构筑的形象。”
“而那份‘投递者’很可能生活在一个所有智慧生物都是肉球多触须的世界,它自己也是肉球多触须,所以它心中的‘和平’也是由肉球多触须带来的。”
“很正确。”格拉迪乌赞许,“神性果然让你变得超凡了,快从弱智凡人中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吧。”
一个接一个念头在夏尔心中出现,他现在担心的是自己说话跟不上自己新思想冒出来的速度:“而天上的那个有翅膀的东西,也许是基于其他人对和平的想象,然后再被拜克斯打造出来的。它看起来无论如何都比肉球多触须更容易接受一点。比如,大部分智慧生物都不会飞行,倾向于在地面上活动,所以在绝大多数智慧生物的概念中,会飞的东西都比它们更强,更像是神的使者,也就是更可能带来长久和平。于是,拜克斯就依照这种思潮打造了有翼的执法者。”
“好了好了,我都懒得想那么多。”格拉迪乌嘀咕。
好像变聪明了,我在接近超凡吗?
紫色神性是“洛曼”和“美门殿”,可能会让我以后在洛曼信仰中占有一席之地。白色神性是“人道”和“经验”,可以让我变得更聪明。
神性果然是能够让普通人变得超强的性质,真想再去寻找更多的神性啊。夏尔暗想。
路瓦肖从精灵大树那里得到的青色神性,想必也强得发指。青神是精灵崇拜的青世绘,也许是“世界”、“永恒”、“万象”之类的力量。
“完了。”夏尔说。
“嗯?”
夏尔指着远处,他看到天空中漂浮着大量金色光球,在见识过之前的执法者之后,他意识到每个光球都是一尊执法者:“我忽然想起来,这里有那么多拜克斯的眷族,我们如果要在这里强取避祸者宝珠,肯定要被它们消灭的。”
“傻瓜,拿到避祸者宝珠,对我们有敌意的东西就看不到我们了,我们会被宝珠护的周全。”
“问题在于靠近宝珠之前,它们就已经把我们打得支离破碎。”
“那种事情怎么都好,快行动起来,到处转转,靠近点,也许我能闻到宝珠的所在。”格拉迪乌催促。
如果能问问路人就好了,遗憾的是,这里的公民来自于地狱接触过的大量各种各样的世界,没有和人类相像的族群。
夏尔看到一个丑得难以至极的公民。
它看起来像螳螂,双臂都是巨大的镰状骨肢,用四条腿支撑自己臃肿的下半身,长尾在身后拖动,头顶上有一对复眼,不断转动,观察四周景象,身上却披着象征和平文明的白色长袍,完全和肉体风格不符。
“我见过这个世界。”格拉迪乌很高兴,“它们每个居民都有锋利镰刀,所以怎么来说都和我有点关系。它们被训练成暴虐的战士,只有强者能够拥有一切,每个居民生下来都必须经过严苛训练,无法通过的就会被丢进大坑里烧熟,变成胜利者和勇士的食物。看看它,它信了和平魔神在那个世界种下的组织,最终被带到这里来了,战士世界里的懦夫。”
“那不是很好吗?逃离了那种严苛的生活,来到和平的地方了。”夏尔觉得不错,走过去和它打招呼。
“吱吱——吱嘎——”螳螂样的公民对夏尔发出刺耳的怪声,两条镰状手臂缓缓挥舞,它回头,朝一个方向叫喊。
夏尔循着它叫喊的方向看去,浑身一凛。
那地方站着一个人,全然的……人类!以同样吃惊的目光和夏尔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