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拔出灰刀,与其对峙。
“别妄动。”他警告。
“噢?那你想我怎么做呢?”神官慢条斯理地微笑,“难道要让我眼睁睁放你过去吗?刺客?”
夏尔紧盯对方的动作。该如何应对?现在已经暴露,整座神庙都会惊动,潜入计划已经失败,我必须逃离。但逃跑无济于事,还不如用焦黑戒指释放巨大喷火,将整座神庙夷为平地。
“你的眼神真可怕。”神官警惕地看着夏尔,“快过来,乔伊。”
洗衣工赶紧躲到神官身旁。
“加利耶大人,他太危险了,您得小心。”洗衣工远远绕过夏尔,不安地说。
“我没问题的。”神官看着夏尔,双方都在试探。
神官知道夏尔随时都会挥刀杀人,夏尔也知道神官随时都会呼喊救援,那么就要看谁的心理素质更强。
这是非常精妙的恐怖平衡,如果夏尔攻击,神官和洗衣工就会喊叫,惊动整座神庙;如果他们先求援,夏尔就会攻击,把他们统统杀死。所以双方都没有先行动。
“你啊。”神官打量夏尔,“是恶魔猎人吧?”
怎么是个人就能认出我。“你对这行当有偏见?”
“我只是觉得我们也许可以合作?”神官试探着说,“你是恶魔猎人,而这座神庙里有着我难以描述的邪祟,我确实需要人帮忙。”
“合作?你知道这里的情况?”
“是啊。”神官叹气,“沙瓦尔大人他……一直在和某些人或者……东西合作,以至于犯下了无法挽回的罪孽,而我们也只能顺从,被迫和他一起完成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神庙里,想法和你一样的人有多少?”夏尔问。
“很多,”神官思忖起来,“如果我们努力的话,也许能争取到五成人的支持,我们都对神庙里发生的事情很担心。”
“告诉我更多有关沙瓦尔的事情。”夏尔催促。
“你拿着那把刀,我可不愿意多谈。”神官严肃。
“我不会收起武器的。”夏尔指着他,“你只有说的份。”
神官眼神一黯。
“难道……你就不肯信任我吗?就因着你严厉的态度,你将失去一个盟友,我们在此长久对峙,敌人们随时都会到来。”
他说得有道理。夏尔心想。
但我这辈子不会上第二次当。
“说。”夏尔冰冷地命令。
“我不会说的。”神官把头偏到一旁,“……你是自寻死路。”
“这样僵持下去毫无意义。”夏尔说,“你如果想合作,就告诉我信息。”
“你是因魔女而来的吧?”神官忽然提起一句。
魔女……他知道些什么?夏尔对此非常好奇。他了解有关魔女的事情……
“其实,”神官昂起头,“我啊……”
下一秒,旁边的乔伊忽然暴起,勒住神官露出空档的脖子,手臂紧紧扣住,神官瞪大眼睛,双目圆瞪,舌头不断往外吐,脚拼命踩地,但四肢很快僵硬,手中铁锤落在地上,被厚重地毯吸去声响。
乔伊略施巧力,扭断其脖子,彻底终结他的挣扎,他把神官失禁的尸体抛到一旁,甩甩胳膊。
看着讶异的夏尔,乔伊将怀里抱着的神官外袍穿上,新洗过的衣服与他很相称,他稍理衣服,现在看起来完全像是个正式神官了。
“走吧,夏尔,我就是路瓦肖。”他说。
片刻错愕后,夏尔接受现实,路瓦肖看起来外貌平平无奇,红发纷乱,宽厚狮鼻,脸颊瘦削,无法将他和卡吕松所描述的精干间谍互相联系。
“但那个人叫你乔伊?假名中的假名?”
“名字只是代号,而代号毫无价值。”路瓦肖打开禁闭回廊的门,夏尔隐约看到里面一片深邃幽暗。路瓦肖将加利耶神官的尸体拖进去,然后迅速抽身出来,把门关紧,里面响起一阵刺耳狗吠,然后便是疯狂吞吃尸体的声响。
“很高兴见到你……你一开始就在菜地里等我?”夏尔如释重负,果然如卡吕松所说,是个有趣的人。
“是的,我去那里找你。但我没有第一时间接触,因为我不确定是不是你,可能是其他巫师。”路瓦肖掸去手指上沾染的污物。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里出现?”
“正门在阅兵,院墙高耸,无处可进。唯一的入口只剩下那处小洞,而你又能变成影子,很强大的咒语,我听说这是猎人瓦伦的绝技。他仅凭这条咒语便横行于世间。”
“他再也横行不了,已然成为过去。”夏尔不想回忆那个恶棍,“但你怎么知道我刚好在这个时间出现?”
“因为如果你现在不来,”路瓦肖冷冷地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个小时后你们将不复存在。”
“……什么意思?”
“跟我来,保持低调,‘夏尔大人’。”路瓦肖以一种古怪的态度对待他,维持某种刻意保持距离的尊敬,中间存有强烈隔阂,像是某种反感。
我做了什么让他对我如此冷淡?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夏尔暗想。
紧随在路瓦肖身后,他们在神庙中穿行。
如果现在不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在说什么?夏尔不断分析路瓦肖透露出的信息,联想到之前在神庙门口列阵的守卫们,夏尔感受到一阵强烈不安。
难不成……
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他的心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剧烈的恐怖席卷他的心头。要完了,一切都要完了,他应该再早点来的,早点闯进这座神庙,早点结束掉一切,那无边无际的黑暗结局正在逼近,他的冒险快画上句号。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每走一步他都感觉芒刺在背。
猎人会被剿灭,圣堂会被焚烧,他的复兴之旅将彻底终结,尔后也再也没有人将站起来对抗恶魔,这个世界将沉沦。
“这不是更好吗?你我孤身一人,通往无尽和更多力量。”格拉迪乌兴奋。
夏尔保持沉默。
他们穿过回旋阶梯,来到神庙最上层,来到一座房间门前,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所以夏尔能听到里面人们在谈论的东西。路瓦肖示意他噤声,专心聆听便是。
“……快点,我已经听烦了。”这是魔女的声音。
“好了,亲爱的,我们总有时间,该着急的是他们那边。”埃俄斯的声音。
一阵沉寂。
魔女忽然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
“演讲结束,卡朋特带他们出发了,我随后就去。”沙瓦尔的声音。
“赶紧把一切都收拾掉,你太磨蹭。”魔女很不满。
“但结局是好的,我们可爱的夏尔已经把两个女巫都带回圣堂,这不是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吗?”埃俄斯轻松地说。
这个混蛋……
“那圣堂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沙瓦尔语气冷漠。
“你们上次掀起围攻,轻松被驱散。”魔女说。
“高墙深瓦,易守难攻。但现在我让卡朋特带足引火物,很快会把那里烧光,所有人都会被活活烧死在里面。”沙瓦尔说。
“你错了,”埃俄斯说,“那可是石头圣堂,用火烧是烧不掉的,还得让我来。”
“特使殿下亲自?……”沙瓦尔迟疑。
“没有人能挡得住我。”埃俄斯自信地说。
“我看你根本打不过那个夏尔。”魔女态度恶劣,“我们得叫上柏普斯。”
“亲爱的,我们不能让柏普斯现身,”埃俄斯听上去很弱势,“大家会吓到的,怎么样,别驱使它好不好?卢安娜?”
“有什么关系?”魔女不解,“大家反正早晚都要面对的。”
“城里还是有些棘手角色,”埃俄斯笑着说,“比如那个罗彻,她很漂亮,我不想看到她的怒容,那会让我失去对她所有美好遐想。”
“你难不成还想要她?”魔女很生气。
“要她,当然,我们之前喝下午茶的时候,她好像完全被我的脸蛋迷住了,这可不是我自夸,待我再加把劲吧。”埃俄斯踌躇满志。
“所以你到底怎么对付那个夏尔?”魔女质问。
“别担心,我素来惜命。单打独斗可能有风险,所以这次我带上几十名洛曼骑士,他们个个渴望建功立业,只要我说这是国王的意愿,他们会随我杀进去的,他召集的那些民兵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埃俄斯解释。
“民兵,确实是民兵。”沙瓦尔冷漠地说,“乌合之众,怎能与真正的力量对抗。”
“他们也该加入我们,所有人,所有人在见识过那份伟大之后,都会臣服的,我要让他忏悔。”埃俄斯说。
“我要剥他的皮。”魔女态度冷漠,“让狗群撕碎他和他那些下作的伙伴。”
“斩首里面的男人,把里面所有女人剃光头发,在广场上示众。”沙瓦尔提议,“抓到该死的巫蛊之人,则砍断嘴唇,挂上刑架晒死。”
“太残忍了,要我说应该慢慢来……”埃俄斯不太赞成。
路瓦肖平静地看着夏尔,那目光好像是说。
“现在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
夏尔喘着粗气,我和他们之间没有妥协,有的只剩下无尽的战争,我必须把他们一个不留地杀掉。
路瓦肖似乎看出夏尔的想法,只是摇头。
他们听到屋里传出推椅子的声音,人们正在起身往外走。
夏尔望了一眼门,他应该冲进去把他们杀死——这是最好的机会!他有焦黑戒指,可以瞬间烧掉整座会议室。
他刚要动,路瓦肖就用力抓住他的斗篷,指了指下面。
“走。”他悄声说。
走吗?夏尔转头看着里屋,这是他和内里诸多堕落首脑决战的唯一机会。
“别冲动。”路瓦肖力劝,“我们走。”
“外面那是什么?”魔女问。
夏尔意识到已经暴露,内里人们已有所防备,很难继续突袭。
他不得不随路瓦肖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