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多变,就能操纵你的对手。夏尔出手又快又狠,刀刃自上而下,挥过半程,又突兀改变路径,刀刃往前一戳,一记利落的变向斩朝埃俄斯劈去。
埃俄斯脸色骤变,狼狈躲开,抓起自己的剑,在他脸上,之前的轻松和自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强烈恐慌。
害怕我?那就对了。
看到来势汹汹的夏尔,埃俄斯一时没有战意,立刻往门边冲去。
“回来!”夏尔快步追击,不让他顺利逃脱。
于是埃俄斯不得不和夏尔作战,他拔出自己的金色宝剑,上面两重光芒不断交相辉映,时而如夜漆黑,时而如黄金般明亮。
狭窄房间内,埃俄斯扬起武器,故技重施,一团黑色阴影迅速扩散开来,诱引夏尔攻击,夏尔早有防备,抄起身旁的椅子朝埃俄斯丢去,椅子撞击在黑色屏障上,顿时被吸收吞没,连带着那股黑暗力量也在纠缠中消失。
“混蛋……”埃俄斯只能硬着头皮接战,他知道夏尔不善接刺,于是又快速向夏尔刺击。
脚步稳健,就能挡住一切攻击。夏尔保持姿态,没有后退,利落挥出一刀,将剑架住,刀剑在空中碰撞,声响极度刺耳。双方攻防节奏紧密,滴水不漏,在短短几秒内便已碰撞七八次,高强度拼刀之中,总有一方最终会露出破绽,最后落败。
埃俄斯显然因夏尔从黑域中逃脱而震惊,行动有些迟缓,逐渐落入下风,赶紧往门外一撞,转身逃之夭夭。
夏尔紧追不舍,追到外面,却见埃俄斯抓住栏杆,反手从楼梯上跳下去,直接跃到一楼,冲出门外,他吹起哨声,引来马匹呼唤,随后蹄声远去,速度极快。
“该死!”夏尔感到恼怒,这家伙跑得也太快了,明明穿着这么重的盔甲。
杰弗瑞从之前的房间中走出,脸色苍白地看着夏尔。
“您还活着,太好了。”
夏尔转过头。
“镇静自若也无济于事,不要以为我们之间就这么算了。”他说。
夏尔和杰弗瑞对峙。
“我别无选择。”杰弗瑞紧张地说,“如果我反抗他的命令,他会杀了我。”
“埃俄斯……那家伙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沙瓦尔对他毕恭毕敬,他能够轻易命令大神官,控制一切局势,像我这样的人怎敢反对他!”
“诱骗我,蒙骗我,把我引入陷阱,你的底线在哪?”夏尔斥问。
“……”杰弗瑞脸色铁青,“那你要我做什么?送命吗?我如果不帮他,他会杀掉我!我他妈只是个普通人!你们一个比一个强!你们都是大人物!要么身手非凡!要么地位高高在上!我们有什么办法?告诉我,告诉我!普通人有什么办法?我只想活下去!我的底线就是活下去!难道这也有错吗?”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吼叫出来,声嘶力竭。
你可以做个好人,你可以保持善意,你可以做对的事情!虽然想说这种话,但还是感觉太无力了……在生死的宏伟考验面前,生命和对错到底哪个更有意义?夏尔思考。
“你差点杀了我。”他把刀架在杰弗瑞的脖子上。
仆人们惊慌失措地尖叫,杰弗瑞的护卫们匆匆赶上来,手里拿着棍棒,在夏尔身后不断叫嚷:
“停下!”
“不许伤害老爷!”
“快住手!”
杰弗瑞深吸一口气。
“……钱能满足你吗?钱比杀了我更有用吧?”
“可以。”夏尔点头。
“皮平,取200金币给他。”杰弗瑞说。
200金币?这家伙……太有钱了……不是,这也太有钱了吧?村庄的地主是这么有钱的吗?夏尔一时没回过神来。
“老……老爷……”旁边一个仆人瑟瑟发抖。
“快点,你想我的脑袋被砍下来?”杰弗瑞怒骂。
不多时,仆人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长方盒走来。人们紧张地看着夏尔,唯恐他做出什么来。
这样做让我感觉我是个坏人。夏尔手很稳,刀刃紧贴对方脖子肌肤,他确信杰弗瑞能感受到利刃的冰寒,因为他的眼神中满是恐惧,对生命的渴望盖过了其他一切欲求。我该这样做吗?我该这样把他逼入绝境、勒索他?——当然要这样做了!如果不是格拉迪乌,我早已陷入无尽黑暗,他既然想要我的命,他必须付出代价!
想到此处,夏尔眼神愈发凶狠。
“动手吧。”杰弗瑞恶狠狠地说,“是我做错了!你动手吧,把我砍了!”想来他再也受不了被人挟持。
“你有在反省,那我就知足了。”夏尔将刀一转,收回怀中。
“……”杰弗瑞抚摸脖子上刚才被架住的位置,“好一个‘过客’。”
“是你逼我的。”夏尔说,“你这两面三刀的骗子。马车也是骗我的吗?你要把他们带到哪里?”
“我没有。”杰弗瑞摇头,“马车没做手脚……我根本不想和你作对,若不是那个叫埃俄斯的神秘人……”
“希望他不会再来打扰你。”
“求你别惺惺作态。”
“你好自为之。”夏尔拿过匣子,持刀离开房屋。人们迫于威势,也不敢攻击他。
被逼到生死关头,就可以放弃一切道德吗?夏尔离开三尾湾,心里不禁思考。如果我被逼到那样关头,必须出卖其他人的生命才能活下去,我该怎么做?
“当然要放弃道德,道德只是影响你抉择的怪东西。”格拉迪乌嘲笑。
“什么意思?”
“让我们来想想,你们的道德提倡你们进行分享,帮助他人,大公无私,保护彼此,对不对?”
“大抵如此。”夏尔说。
“那假如所有人都‘很道德’,在这样的社会里,是不是非常美好?所有人都互相帮助!美极了!一切大同!”
“啊……应该吧。”夏尔觉得本来应该是好事,但被格拉迪乌这么一说,却又显得怪怪的。
“然后啊,这里面有一个人,也许是因为遗传突变或者某些思潮变化,他性格比其他人自私一些,于是他就利用其他人充分的道德心从中渔利,获得比其他人更多的好处,这也很常见吧!那么他大概会比他那些道德邻居生活好,超出平均水准!”
“嗯……”
“紧接着,人们为了不落下风,为了获得这份超出平均水平的生活,争先恐后地变得‘自私’了一些。如此一来,你那美好的、可怜的、脆弱的的道德社会就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家都有强烈私心的社会!”
夏尔沉思。
“但是那样的社会,人们也很难进步吧,大家都只考虑自己。”夏尔想了想。
“从来没有无私的恶魔,恶魔都是极度自私、极度自傲。但地狱仍然凌驾于所有世界之上!个体都希望自己变得更好,因此所有人的力量都会迅速膨胀!弱者理应淘汰,强者脱颖而出!”格拉迪乌咆哮。
讨厌的地狱生存哲学。夏尔不太喜欢,极度功利,极度冷血。
“你这白痴,万物生而自私。”
“那人类和其他动物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格拉迪乌发出不屑的哼哼。
“……”
格拉迪乌再没说话,但夏尔觉得,这比它接着追问更叫人难受。
他将手中灰刀一翻,刀刃映出他自己,选择,每天都有无数的选择,自私的选择,公义的选择……他只希望永远不会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
夏尔沿出村道路行走,很快三尾湾就被抛在身后。两旁丛生有高大树木,现已银装素裹,不知何时开始下雪。
雪花零落在夏尔衣服上,细小冰晶落入衣领,刺得脖子冰凉,积雪道路上有马车辙痕、来往足迹以及牛马蹄印,雪不厚,踩上去感觉相当酥软。
那么冬天就正式到来了,这寒冷的季节里,人们需要火炉、木柴和食物,但恶魔们什么都不需要,它们不会停下脚步的,它们还会继续袭击各处,搜索新鲜灵魂。
夏尔需要继续整顿圣堂,争取能让大家过一个平静的新年。他有不好的预感,恐怕时局会越来越乱,恶魔对洛曼上层的腐化已经相当严重,甚至神灵也可能遭到恶魔影响,埃俄斯手里那把腐化神剑就是证明。情况真的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关头。
他独自往前走,一辆运鱼的马车从身后驶来,车夫遥遥朝夏尔吆喝:“喂,要载你一程吗?”
夏尔摇头,他想一个人理清思绪。他望向道路两侧的冬日景色,堆雪树枝在高处互相交错,像千万只僵硬手臂,他从来没喜欢过冬天。
进入城下町的街道,出乎夏尔的意料,他以为在这种天气里人们不会出来,但实际上,相当多人都聚集在一起,聆听一名神官的教诲。
那神官神情狂热,遥遥指着灰树厅的方向,大声说些什么,但是布道的地方距离主要道路很远,听不真切,只是感觉人们非常专注,似乎神官在讲什么相当令人激动的东西。无论如何,神庙和恶魔勾结,他们对百姓传播的也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该考虑潜入神庙的事情了。
进入神庙后又该做什么?
首先要找到恶魔野兽的位置,干掉那可怖的八目巨犬,解决这一主要祸患,强大恶魔被击溃后,剩下的凡人仆从不难对付。然后要找到两个头目,清算他们的罪过,也就是大神官沙瓦尔,还有那个有能力驱役狗群的魔女。
就这么干吧,圣堂里的大家能帮助我,卡吕松那边也能传递关键情报。夏尔暗想。总不至于孤身一人闯入龙潭虎穴,肯定能有备无患地解决。
他徒步返回猎人圣堂。
圣堂主门和侧门都是敞开的,不像从前那样紧闭,往来人员增多以后,有这种情况也很正常。夏尔登上台阶,走进大厅,里面有寥寥几个陌生居民徘徊,对天神艾德沃的雕像祈祷,想来他们也不会惹是生非。
在圣堂里,夏尔有到家的感觉,他穿过走廊,来到侧塔底下的餐厅,看到马登正在和杜汶高谈阔论自己的见闻。
“——所以我们在山洞里遇到一只特别大、特别巨大的鳞龙!那是所有鳞龙的母亲!想想吧,多可怕!”
“嗯,啊,真可怕,好厉害。”杜汶有气无力地回应,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
“杜汶。”夏尔说。
“夏尔大人!您回来了!”马登相当高兴。
“女巫们在哪?”
“在楼上挑选房间。”马登解释。
“大人。”杜汶看起来有些虚弱,脸色苍白。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夏尔在餐桌旁坐下,“卧底工作如何?”
“很复杂。”杜汶叹气,“一言难尽啊。”
“你可以慢慢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有吃的吗?”
马登给夏尔拿来一壶牛奶,一碟蛋饼。
“我去了三尺巷酒馆。”杜汶脸色发苦,“……我用以前在青河的那套说话、做事,活生生地就像个现役罪犯,他们就觉得我很像样,邀我共事,我给他们露了一手,开了几个锁具,他们就觉得我很了不起。”
“那很好啊。”
杜汶用手扒着自己的脸,非常痛苦。
“……然后当天他们就邀请我一起去偷东西,偷就偷呗,反正我是卧底,也不是故意要犯罪。”
“你说的很对。”夏尔点头,“那你怎么脸色这么差,失败了?”
“……很成功,于是他们……很仰慕我,把我当大哥看,我已经入会当了正式成员,地位越来越高。”杜汶连连悲叹。
“这总不至于把你变成这样吧,都是些好事。”夏尔不解。
“这都无所谓,问题是有个女孩,她爱上了我,她觉得我非常厉害,比其他小偷都成熟,所以一直想要我,她又软又香又饥渴。”杜汶一脸疲乏,“大人,你说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