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怖情景让在场的人们都感到不安,神像滴血,还有比这更吓人的事情吗?
“这是怎么回事?”
“天啊……”
人们不安地细语起来,这些悄声议论逐渐汇集,声音越来越响,愈发密集,最后几乎变成惊人的喧哗,每个人都忍不住分享自己的猜测,祈祷室原本宁静,现在却喧嚣不断。
“应是恶魔的诅咒!诅咒啊!”
“是我们犯错太多,神开始责罚我们了。”
“我们做了什么招忌讳的事情吗?”
“神已经不会保佑我们了……”
到最后,甚至有人开始哭泣,哭声让夏尔心烦意乱。
神像流血,无非是灾厄之兆罢了,但夏尔不相信命运这回事,任何预言、占卜和昭示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你这家伙,你应该相信命运,一切都已事先订好。譬如我注定永恒无灭,而你命中合死。”
“不是这样的。”
“一百年之内,开门恶魔就会打开从地狱到这里的通路,恶魔们会涌进来毁掉这里!你应该早点投降!屈服于更加伟大的力量!”
夏尔站起身来,走向神龛。
“喂!”
“你在干什么?”人们注意到夏尔的动作,一时间为他的大胆所惊讶,不由得停下琐碎细语,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
夏尔走到神龛前,用手抚摸天神雕像上的黑色血迹,在手头捻了捻,没有气味。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从中感到了恶魔气息。”格拉迪乌说。
“难道我们的神已经被恶魔腐化了吗……”夏尔对这个想法感到不安。
“软弱无力的恶魔才天天腐化人心,像我这样的会直接上。”格拉迪乌不屑。
“所以你被赶到地狱最底下。”
“傻瓜,我去那里是因为下面宽敞又凉快。”恶魔试图狡辩。
得到格拉迪乌的提示后,他转向净室里的其他人。
“诸位,虽然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是恶魔力量已经腐化了这座雕塑。”夏尔解释。
“什么?”
“不可能!”
“那可是天神!”
“夏尔!”加尼尔站起来,神情焦虑,“你在说什么啊!快收回冒犯之语!”
“……如果放置不管的话,会招来恶魔的。”夏尔吓唬他们,“到时候第二次袭击到来,一切为时已晚。”
“啊……”
恐惧压过他们对神明的崇敬,人们畏惧地看着神像上流出的黑色血迹。
“很熟练嘛。”格拉迪乌傲慢地说,“你开始操纵其他人了。”
只要目的是好的,用些手段也没什么,夏尔暗想。即便是这样的神圣雕像,如果流出这种暗色血迹,散发出恶魔气息,也不适合继续暴露在公众视野中了,否则还不知会造成什么影响。
“那我们该怎么办?”一个仆人哑着嗓子说。
“别担心,我把雕像带回我们的圣堂里去保管,恶魔们不敢进犯那里。”夏尔解释,圣堂刚刚遭到洗劫,正好缺装饰品。
“呼。”
“那就好。”大家感到释怀。
加尼尔眼神有些不安。
“真的吗?如果我们搬动神像,天神不会责罚我们吧?”他说。
“你可以找匠人订做一个更豪华、更大的雕像,如此神灵只会感到欣慰。倘若把这种丑恶雕像留在人间,神也不会满意的吧。”夏尔解释。
“是了。”加尼尔点头,感到高兴,“愿神原谅我们一时播迁。”
吉娜目不转睛地看着夏尔,当夏尔将注意力转向她的时候,她又偏离目光,和自己身旁的贵族女伴开始若无其事地聊天。
两个仆人帮着把天神雕像从神龛中移出,它有三分之二人高,算得上相当沉重。
见大家准备离开,马登赶紧过来,自告奋勇地抬起神像,需要二人合力移动的岩塑,马登居然能以一人之力背动,着实让人吃惊。
“力气真大。”夏尔不禁赞叹。
“为了成为费德瑞克大师那样的人,我也在努力锻炼。”马登背着神像,神态自若,“有那样的楷模树立典范,怎能不让我加倍努力!”
杜汶唯唯诺诺地躲在旁边,一直避开人群,等到夏尔他们在门口聚集了,他才从阴影中走出来,跟到他们身后。
他们重新组成队伍,离开城堡,往猎人圣堂的方向走去。
道路寂静,天空飘着雪点,这群人,这群渺小的人,在城市的街道中穿行。沿街许多房屋都亮起灯,人们靠在窗边,眺望道路上这支队伍,目送他们返回。
夏尔沉思整起事件,有关魔女,有关野兽和狗群,他回忆战斗交手中的每个细节。在人们冲进房间的时候,她遮住脸,匆匆逃走,如果她决心一战,情况似乎还会恶劣许多,但她只是逃走了,不想让人们发现她的真实面貌,目前只有吉娜和夏尔会记住她的外表。
她在这夜晚的暗面是魔女,但是在白天的光明面里应该又有一个身份,会是谁?神庙的女神官吗?这是很容易的联想,但吉娜又没有认出来,她是贵族之女,应该经常造访神庙才对,不可能不认识里面的女神官。
他们返回圣堂,夏尔穿过花园,发现旁边围墙不知何时已经修葺完全,顶上也装了尖刺,难以被小偷攀越。
“墙什么时候修好的?”夏尔问。
“就是你白天到处乱转的时候。”伊内丝说。
“你怎么劝说那些匠人来圣堂的?”
“正式工匠都很斤斤计较,但学徒们都缺钱,钱能通神,何况这些小学徒。”
“学徒们手艺不好。”
“这是偏见,学徒距离成为正式工匠缺的只是名额,每年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能升上去,大部分人都在下面熬资历、熬关系,他们本事不差的,你没听过六七十岁的老学徒吗,一个道理。”伊内丝解释。
夏尔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感到有意思。
他们进入圣堂大厅,马登背了一路,气喘吁吁,大家帮衬着把雕像放置到空****的大厅高台上,这里有大理石基座,显然原本放着另一尊雕像,只是给盗贼们带走了。现在将天神塑像放置其上,替换原来的,却也恰到好处,神明姿态威严,遍身染血,符合圣堂的幽暗氛围。
“啊耶,艾德沃大王的神像!”巴迪正在打扫大厅,看到雕像,走过来好奇地拜一拜,“为什么流着黑血?大人,我应该把它清理干净吗?怪吓人的。”
“先别管它了。”夏尔担心这些黑血属于恶魔质,会对老人造成不祥的影响。
他召集大家,在侧塔底下的餐厅里,让大家围着圆桌开一个小会,巴迪给圣堂各处点起灯,让周围看起来都很明亮。
“就是在今天,我们第一次面对恶魔,我想听听大家的想法。”夏尔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
“这算什么?交心会吗?真讨厌。”伊内丝抱着手,神情不屑。
“我们的必经之路,请务必坦诚以待。”夏尔说。
“好吧,我觉得,恶魔太厉害了,人类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伊内丝耸耸肩。
“我会想办法教你们咒语。”夏尔说,“等你们正式加入以后。”
“恶魔可以用铁打败!这就足够了!”马登兴奋,“我以前以为恶魔都是灵体,是鬼魂之类的东西,会制造幻觉吓唬人,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
“我……”杜汶叹气。
“噢,对了,你以前是贼吗?”马登转向杜汶。
“……啊,现在不是。”杜汶不肯多说,一脸挫败,他显然试图掩盖自己的身份,但是失败了。
“你是躲避法律制裁才到上洛曼来的吧。”伊内丝猜测,“青河那么富庶的地方,没人会离开的。”
“是啊。”杜汶不得不承认,“但我改悔了!我改过自新了!”
“你可以通过当一个好猎人来弥补罪行。”夏尔说。
“我知道。”杜汶叹气,“我今晚发现了,这一行担惊受怕,是另一种形式的受罪,和入狱差不多。”
“这也意味着,”夏尔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你可以通过这种服务来弥补自己的罪过,你救了我,救了大家。”
“是吗?”杜汶低头,“好吧,至少这样能让我感觉好点。”
“你手活挺巧。”马登揶揄。
“别烦我。”杜汶看起来沮丧。
夏尔盯着杜汶,一个想法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嗯……
“杜汶。”夏尔说。
“啊?”杜汶抬起头。
“不如你去卧底盗贼工会。”
杜汶瞪大眼睛,身体前倾:“我没听错吧?”
“盗贼工会不仅抢劫了圣堂,也很可能参与了对恶魔的释放,他们是我们的敌人。”夏尔说。
“但是——我——我——我——”杜汶结结巴巴,“我已经不干那种事了!您不相信我吗?我肯定不再当小偷了!”
“你必须如此。”夏尔肯定地说,“根据卫队长提供的情报,城里有个叫三尺巷酒馆的窝点,那里是盗贼们销赃和碰头的地方,你就潜入那里,获取他们的信任,你能力很强,一定没问题。”
“那我……我就待在那里?我怎么传递情报呢?”杜汶紧张。
“你照常返回圣堂,就说你骗了我,你报名当猎人新兵,其实只是为了一张免费床铺,所以平时会回来休息。”夏尔解释。
“哎……也行,大人,我会去接触的,那我们最后目的是要做什么,端掉那个窝点吗?”
“何止啊。”夏尔感慨,“我要他们全部干掉,将所谓的盗贼工会连根拔起,为圣堂的损失复仇。”
“他真的会骗你的。”伊内丝笑,“他加入盗贼工会,把圣堂当成廉价旅店,掉头来对付我们。”
“咳,别了吧,小姐。”杜汶摆摆手,“……我不是天生的小偷……我现在只有后悔,事发之后,我丢了老婆孩子,颠沛流离,这感觉……你们不会懂的。”
“但盗贼工会很富有,我们没什么钱。”马登盯着杜汶,“说不定他会被金钱打动。”
“原本我们确实很贫穷,但现在情况有变。”夏尔把吉娜给他的铁匣拿出来,打开,侧放在桌上。
金币哗哗流出,满满一握不止,声音悦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