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羊圈补起来。
该怎么做?
夏尔很困,躺在毯子上,辗转反侧。
艾利希娅把他的羊毛外套挂在外面晒,然后走回来,低头看着睡眼朦胧的夏尔。
“你要睡觉了?”
“你想陪我的话,我就不困了。”夏尔睁大眼睛。
“傻瓜。”艾利希娅跪坐在夏尔身边,“你身上都是血,又臭又脏,我怎么陪你啊。”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她躺到夏尔身边去,“她们说可以用手、嘴巴、屁股或者大腿,但我不知道怎么弄。”
“我知道,让我来教你们。”格拉迪乌跃跃欲试。
“你省省吧。”夏尔在心里嘀咕,“挺恶心人的。”
“不是,你真的觉得我会对你们感兴趣?”格拉迪乌叫冤,“你在路边看到两只狗、或者两只蚂蚁**,你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无论恶魔怎么找借口,只要它一开始说话,夏尔就感觉那股温暖甜美的气氛**然无存。
“好,你这色鬼,既然你讨厌我,我就让你一个人待着。”格拉迪乌陷入沉寂。
现在好多了,夏尔转过身,仔细端详艾利希娅的脸,她用不成熟的技法化妆,嘴唇殷红,眉毛勾出好看的形状,两眼仍旧朴实天真。
“小傻子,小傻子,为什么你看起来比别人笨?”艾利希娅困惑地说。
“我笨吗?”夏尔不太明白。
“其他人都很精明,我们妓院的主人就特别厉害,看着就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其他人都怕他,不敢靠近他,恭恭敬敬的。你就不一样了,你看起来很好欺负。”
“那怎样才能看起来厉害?”
“就是不说话,一言不发,安静又冷酷的样子,好像做什么心里都有底。”
夏尔抿着嘴,眼神沉着,回想起自己和恶魔交手时的状态。帐篷里烛火摇曳,光影交错,夏尔的目光愈发冷厉。
艾利希娅打了个寒战:“啊……还是别这样。”
他的神情重新变得柔和下来。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艾利希娅撇撇嘴,“你像个好人,你会对我好,其他人都想伤害我。”
“一无是处的人才是好人。”夏尔想到过去的事情,“但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这是真的。”
“她们说男人分成两种。”艾利希娅用手肘撑着头,“一种是狼一样的男人,主动、果断、有远见、不依靠别人、迫不及待地表现自己。一种是狗一样的,被动、迟钝、短视、习惯服从、隐藏在人群当中。”
“你喜欢什么样的?”
艾利希娅难得露出害羞的表情。
“你觉得你自己是哪一类呢?”她避开话题。
夏尔靠上去吻她,找她的嘴唇,很软,触感非常奇妙,她身上的味道让他上头,迷醉又彷徨
不,不该这样,刚刚在薄暮森林失去那么多伙伴,甚至师傅也……经过这种惨剧,我居然还有心思……
“傻瓜,这是正常的。”格拉迪乌说,“此乃危机生殖效应,当智慧生物新近遭遇过致命危机以后,开关就开启了,你本能告诉你命不久矣,所以要尽快留下遗传信息,这就是为什么你会忽然对女人感兴趣。给我对生物本能来点敬意啊!上吧!把你那几毫升的使命感送往下一代!”
是这样吗夏尔还没来得及思考,她又缠了上来。
艾利西娅深吻夏尔,可是当他的手抚摸上她的身体时,她却避开夏尔。
“我说了,你身上有味道。”艾利希娅努力避开,“如果你尊重我,就别这样做。”
现在夏尔又发现女人捉摸不透了,他现在硬得发慌,她却让他放弃,这简直就是在和天性作对。他觉得,如果自己是个无耻成性的男人,现在就会扑上去用强的。
他发现自己不是,于是决定躺回到毯子上。
夏尔让自己分心想别的事情,琢磨恶魔、圣堂以及艾利希娅提出的那个想法。
“你生气了?”艾利希娅见夏尔不搭理她,于是用手指头绕夏尔的头发,“别生气嘛。我补偿你呗。”
“补偿?”夏尔还在困惑,下一秒,艾利希娅又吻了上来,他将她抱在怀里。两个人,夏尔十七岁,艾利希娅可能只有十六岁,完全还是两个孩子,没有经验,也全然不知道一切亲密行为的意义,只是把接吻当做游戏,当做放松的手段。
他们很是胡闹了一番,直到后来,夏尔才发现原来亲吻也是会累的,浓浓困意涌上心头,他昏昏沉沉睡过去。
夏尔做了一个精疲力竭的梦,一直在被怪物追赶,不然就是被石头埋在地下,或者跌入深渊,但醒来之后,他感觉累积的疲劳一扫而空了。
阳光透过帐篷,朦胧地照在地上。艾利希娅趴在他身上,呼呼大睡,四仰八叉,压住了夏尔的胳膊和腿脚,让他没法起来,他又不敢动,怕把她给吵醒了,只能这样感受着她的体重。
艾利希娅是真的很轻,夏尔估计了一下,可能不到一百斤,身体很瘦,在这样的距离,他现在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艾利希娅的脸,她用妆容掩盖缺乏营养带来的干瘪肤质,看得夏尔一阵心疼。
他听许多人提到过爱,酒馆里的诗人把爱比作蜜蜂的毒刺,雇佣兵把爱看作是诈骗和消遣的手段,贵族歌颂爱情,农夫不了解爱情,艾蒂安则清楚地告诉过他,爱是绊脚石,专门谋杀男人。
但他们都多少提到过一点,总有一天,人会感受到爱的出现,而那个时候,一切都不言而喻了。所有曾经鄙夷、嘲笑或者自认为永远与爱无缘的人,在那一天之后,都会恍然大悟,并且全身心投入其中。
夏尔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感受到爱的人,他想知道更多有关爱的事情。
“有那工夫不如了解生理学和神经科学,那才是爱的源头。”格拉迪乌说。
帐篷外面响起一阵女人的笑声,吵醒了艾利希娅。
“啊——啊——”艾利希娅打个哈欠,朦朦胧胧间翻身,慢慢睁开眼睛,“怎么就白天啦。”
“早上好。”夏尔说,试图表现自己的友善。
“你压我头发了。”艾利希娅皱紧眉头。
夏尔赶紧起身,他们在一小阵混乱后爬起来,她有些衣衫不整,但没有把衣服穿好的意思。
“你喜欢看这个对吧。”艾利希娅说。
“喜欢。”夏尔用力点头,“我可以……碰一下吗?”
“我的东西,凭什么让你碰。”艾利希娅摆过头,把衣裙整齐穿好。
“等回到灰树厅,我还要去找你的。”
“找我?”
“这些钱先给你。我想把你从妓院里带出来。”夏尔从钱袋里拿出五枚金币,放在小桌子上。
艾利希娅张了张嘴,看着桌子上那几枚金币。
“如果……拿了你的钱,我就真的是一个妓女了。”
“为什么?”夏尔有些错愕。
“太多了,只要几个银币就行。”艾利希娅走到桌边,神情复杂,“你也不是什么阔绰的人。”
“我喜欢你,这些是送你的。”夏尔有的时候就是不明白女人心里在想什么。
“你是一个恶魔猎人,我是一个妓女,像我们这样的人……会好吗?”
“怎么不会好?我们会过上最幸福的生活。”夏尔提高音量,“我们可以一起做许多我们喜欢的事情。你等着吧,等我到城里后,我就把你从妓院里带出来,到时候你就不是妓女了。”
“那我是什么?”
“你当然还是你。”夏尔说,“但你不会再因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那时候我们可以过幸福的生活。”
“呸,凡人苦难无穷无尽,”格拉迪乌在夏尔的心里放声大叫,“你们只会遭受折磨,一遍又一遍陷入能力有限与野心无尽的矛盾当中。她会向你要珠宝,要地产,要头衔要王冠,让你疲于奔命,让你安于现状,女人是消蚀雄心的魔药,打破宁静的野火。听我一句劝,骑她几次后就放弃她,不要陷得太深。”
“你消停点。”夏尔在心里嘀咕。
至少现在,两个天真的人看得对眼,让他对恶魔的现实主义说教毫无兴趣。
“真的吗?我们会过上好日子?”艾利希娅快活地说,阴霾脸色一扫而空,“我会当个好妻子的,我会帮你做饭,我会帮你打扫家务。”
“我没有家,我住在猎人的圣堂,到时候你也可以搬进来,那是一座非常宏伟的城堡。我们会互相陪伴。”
“嘎——嘎嘎嘎——”格拉迪乌在夏尔的心里狂笑,“一个人在外狩猎恶魔,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而你管这叫互相陪伴。”
艾利希娅脸上现出红晕,她拥抱住夏尔,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恶魔猎人先生……”
帐篷外面的笑声又响了起来,而且这次不止一个女人,是好几个女人一起在笑。
这可实在有些毛骨悚然,夏尔带着艾利希娅推开帐篷出去。
“啊……”他扶了扶额头。
“噢!”艾利希娅一惊,“怎么会这样……”
花顶帐篷间的女人们在嘲笑晾衣杆上的奇观。
夏尔那件羊毛外套洗过之后,缩水到原来的三分之二大小,显得特别干瘪。艾利希娅脸一红,赶紧走过去把它收下来,甩给夏尔。
“反正是洗干净了,给我穿上。”
“感激不尽。”夏尔说。
那些成熟的女人们围着嘲笑他,艾利希娅红着脸低头,轻轻推他。缩水的外套只能套到上臂位置,紧窄的衣服卡得他前胸贴后背,夏尔却觉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