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郑军还是十分忌惮吴仁荻,虽然还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但是郑军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戒备。倒是吴仁荻还是一付老样子,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这样反倒让郑军更不适应。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二十年不见,兄还是风采依旧啊。”说话的功夫,那个白发年轻人已经走到了跟前。他的出现让郑军吃惊不小,连忙跟了一步,站在年轻白发人的身后。吴仁荻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盛气凌人的神色多少收敛了一点,但是语气还是棱角分明,说道:“废话,你要是看见我什么时候风采不依旧了,那才是你的本事。”
“吴勉!”黑衣白发人郑军断喝一声:“你这是跟谁说话,太放肆了吧?”吴仁荻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一边,连话都懒得说。郑军的脸色涨红,要不是怕连累身前的年轻白发男子,他早就翻脸动手了。我们在后面看看的面面相觑,吴主任就是吴主任,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脾气这句话,说的似乎就是他。郝文明皱着眉头想去拉架,却被他身后的孙胖子和萧和尚同时出手拉住。孙胖子以一种极低的声音说道:“看看再说……”
“千户……孟浪了。”年轻白发男子慢悠悠回头对郑军说道:“吴勉兄说的也没有错,他高深莫测的术法,岂是我等能之辈能够看破的?你陪我在海上漂泊这么多年,脾气竟然还是这么暴躁,你这样,我还怎么放心……”年轻白发男子说了一半,语气变得有些苍凉,后半句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没等郑军说话,吴仁荻先是很难的叹了口气,在说话时语气虽然还是略带尖酸,但是声音放缓了很多,说道:“难得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初你的心态城府要是有现在的一半,也不至于输了你四叔,我赢了姚广孝二十年命,你却输掉了所有的东西。还是道衍说的对,不到最后一子落下,谁敢妄论输赢?”
郑军本来低着头一言不发,听了吴仁荻的话后,他突然向吴仁荻微微的鞠了一恭,说道:“我莽撞了,希望你别怪。”说完也不理会吴仁荻的反应,没事人一样继续站在年轻白发男子的身后。年轻白发男子点了点头,示意赞许。转头有对着吴仁荻说道:“又是一个二十年到了,又要辛苦你了。”
吴仁荻“哼。”了一声,又恢复了他招牌式的表情,有点不耐烦地说道:“我乐意,别废话了,有这闲工夫我都回大陆上了。”说完,他有意无意的扫了我们一眼,又对着年轻白发男子说道:“你先等我一下,我处理点私事。胖子,你过来。”吴主任向孙胖子勾了勾手指头说道。
“吴主任,您看就别麻烦了,您就在那说就行了。”孙胖子嬉皮笑脸的就是不过去。吴仁荻脸色一沉,说道:“你不过来,是要我过去?”年轻白发男子和郑军看着都愣了一下,年轻白发男子对吴仁荻说道:“他不是你的……亲戚?”“我的亲戚?他自己说的?”吴仁荻气得乐了一下。这时,孙胖子添着脸笑呵呵的走了过去,他说道:“我就那么一说,你们那么一听就算完了,都别当真,一说一笑的事儿。”
“来,亲戚,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吴仁荻说话的时候,从口袋掏出了一块玉牌,这块玉牌本来是挂在邵一一的脖子上,不知道怎么被孙胖子得了去,最后又被萧和尚挂在镇魂钟上。
怕什么来什么,孙胖子眼瞅着玉牌心里有点发苦,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吴主任,要不咱们去旁边去说?”吴仁荻斜了他一眼,说道:“没有什么背人的,就在这儿说!”孙胖子的脸纠结的都快成了一个包子,吴仁荻再三催促,孙胖子只能低着头说道:“这个牌牌是邵一一……同学给我的,她让我给您带个话,说你们俩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让您别去找她。当时我没找到你,就自己带着,替您养养玉。”
孙胖子说完之后,当时的现场一片寂静。不光是郝文明和萧和尚他们几个,就连年轻的白发男子和郑军都长大了嘴巴,直愣愣地看着吴仁荻。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吴仁荻和邵一一的关系,现在经孙胖子这么暧昧的表达出来,让人不经心生遐想。甚至萧和尚用还胳膊肘捅了捅郝文明,小声说道:“哪个邵一一?吴仁荻这是动了春……凡心了?”
孙胖子还想继续说下去,终于被吴仁荻拦住:“我是问你,为什么这个玉牌会挂在阵魂钟上面。不是问你怎么得到玉牌的。”孙胖子撇了撇最为,说道:“吴主任,您这就没意思了……”没容他说完,我赶忙过去岔开了话题,说道:“吴主任,这个玉牌不能挂在镇魂钟上面吗?”
“不能!”吴仁荻恶狠狠地瞪了孙胖子一眼,说道:“镇魂钟已经有了缺口,本来宣泄了部分死气就恢复正常了,只要周围没人,就冲不了体。谁让你们仨鼻子眼儿,多出这口气的?”说到“你们”两个字的时候,吴仁荻又瞪了孙胖子一眼,最后两句话明显是对他说的。
吴主任又说道:“玉牌堵住了镇魂钟的宣泄渠道,里面的死气就会越来越暴躁,等死气的暴躁超越零界点的,就会从里向外爆开,镇魂钟里面死气一旦爆炸,不光这条船,就连这方圆几百的海域就成了死海了。”
等到吴仁荻说完之后,年轻的白发男子突然叫了吴主任一声:“吴兄……”吴仁荻回头看了他一眼:“干吗?”“邵一一是谁?……。”
看着吴仁荻脸色发青,脑门浮现出了青筋的样子,年轻的白发男子笑得浑身直颤:“难得能看你副样子,我就算再在海上漂泊六百年都认了。”吴主任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就算……在漂泊六百年,你想开了?终于要上岸了?”
年轻的白发男子愣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眼神中有些黯然地说道:“我起过誓的,只要陆地上还有一个朱姓之人,我就绝不踏上陆地半步,吴兄,当时你还是我的见证。”吴仁荻对这番回答并不意外:“别太拿起誓当回事,算了,上不上岸随你的便吧。我每二十年都要这么问你一次,也问了三十多次,你都是这么回答的,我还是那句话,在船上待够了,就上岸去找我,你知道怎么能找着我。”年轻白发人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身边的郑军,略一沉吟又说道:“世间的事情也难说的很,也许什么时候我就想通了,你哪一天在陆地上突然看见我,也不要太惊讶。”吴仁荻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就在陆地上等着你。”
说着,吴仁荻取出来一个小布袋,递给了郑军:“一百四十六粒药丸,他们醒了每人给一粒,再管他们二十年。箱子里的东西是给你们俩解闷的。”听吴主任这么说了,我才注意到在墙角摆放着一口超大型的旅行箱,我们的注意力一直在吴主任身上,竟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口箱子,只是不知道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们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郝文明和萧和尚对了个眼神,郝主任说道:“吴主任,都这会儿了,你不给介绍介绍?”没想到吴主任看都没看我们郝主任,对着空气说道:“我又不是你的手下,想知道自己问去。”郝文明被噎的直翻白眼,萧和尚之前因为肖三达的死,还是和吴仁荻没什么话讲。有了郝文明的前车之鉴,他更不能上前找不自在。
吴仁荻没理会我们几个,又看了一眼年轻的白发男子,说道:“好了,我的事办完了,二十年后再见。”吴主任的话刚说完,年轻的白发男子突然说道:“先等一下,还有件事情和你商量一下。”“嗯?”吴仁荻看着他说道:“你不是突然想明白了吧?准备上岸了?”
年轻的白发男子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是有人要上岸了,不过不是我。千……郑军,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在船上陪我了,跟吴兄上岸吧。”郑军听了这话,脸色大变,说道:“主人……我并无大错,为什么要弃我?”说道,膝盖一弯,竟然给年轻白发人跪了下去,口中语气略带哽咽。
“这不是弃你。”年轻白发男子轻轻拍了拍郑军的肩膀,说道:“你先去替我打个前站,我也总不能一直在海里漂泊,叶落还是要归根的。只是在海里漂的久了,陆地上的事对我已经太陌生了,你跟着吴兄,先替我打点一下,二十年后,也许就是我决定上岸的日子。”
“是,我一定将主人归陆的事宜办置妥当。”郑军这才恢复常态,向年轻白发人磕了个头,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年轻白发人有说道:“既然你已经要上岸了,赐你的郑姓也不要用了,还是恢复你的杨家本姓吧。”说着,又是微微一笑道:“郑军……杨军……还是杨军好听一点。”郑军又是一愣,但是看着年轻白发人笑呵呵的表情,还是随着他说道;“杨军也罢,郑军也罢。都听主人的安排。”
年轻白发人点了点头,说道:“吴兄马上就要走了,你回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一起走吧。”“是。”杨军向年轻白发人鞠了个恭,才转身离开。孙胖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追赶过去:“杨军,你等一下,我去帮你。”说着,已经和杨军出了船舱。看着杨军孙胖子已经离开了这层船舱。吴仁荻看了年轻白发人一眼,才说道:“我没想到,你也有骗人的一天。”
“这么多年委屈他了。”年轻白发人看着杨军消失的背影说道:“杨军和我不一样,大难之前,我生活的环境和这艘船没什么两样,只是比这里大了一些,一样的不能随意走出去,而且时时刻刻都有人看着你,就连吃饭穿衣,一言一行,都有人在你耳边念诵太祖遗训。比起那里,这艘船已经好了很多,我从小的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可是杨军不一样,他是世勋武职,后来才补入锦衣卫,外面的大千世界才是他的天地。这么多年,杨军陪我在这条船上,没逼疯了他,已经算了他走运了。”
说到这,年轻白发人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吴仁荻,慢悠悠地说道:“杨军性格耿直,又多年漂泊海上,只怕他早已经忘了怎么和世人再打交道。吴兄,权且将杨军当作是我吧,不管何时何地,请保他周全。”说着,年轻白发人一揖倒地,向吴仁荻行了个大礼。吴主任坦荡荡的受了这个礼,等年轻白发人起身后,他才说道:“今天有点真有意思,你算是破戒了,第一次骗人,第一次求人。反正也是破戒了,也不差在再加一个。和杨军一起回到陆地算了。”
年轻白发人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件事还是不要再提了。也许在过二十年,我的心结突然开了,到时候就算拦我,我也要回到陆地上到处走一走。”吴主任眯缝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以前不管怎么样,还有个杨军在你身边,以后船上只剩下那些粗汉了,有事发生的话,能指望他们吗?”
“我没打算指望别人。”年轻白发人说话的时候,突然一扬手,被吴仁荻修好的镇魂钟突然无故自鸣,年轻白发人另一只手伸了出来,口中念念有词,一串生僻的音节发出来,紧接着,一个火球从他的掌心中冒了出来,年轻白发人顺势一甩,将火球打在镇魂钟上。一股刺耳的声响从镇魂钟上了起来。我能感到镇魂钟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
吴仁荻看了点了点头,说道:“还可以,似模似样的,像那么回事。”年轻白发人微笑了一下,说道:“你这算是夸奖我吗?吴勉也会夸人吗?”吴仁荻白了他一眼,说道:“糊弄糊弄人,还说得过去。”
这时,孙胖子和杨军一前一后回来,他俩都背着一个背箱,不过看起来,孙胖子背得十分吃力,我过去想接应了一下,没想到孙胖子摆了摆手,对我喊道:“辣子,你不行,大军,你过来帮一下。”破军过去背上背箱,起身后被晃了一下,差点摔倒,我扶了他一把,听见背箱里面有金属球体滚动相互碰撞的声音。孙胖子连连向我使眼色。我心知肚明,点了点头,也不点破他。
相比孙胖子,杨军还是对年轻白发人不舍,年轻白发人一直送到了甲板上。鬼船的旁边停着一艘小艇。开船的正是六室唯一的一个调查员—杨枭。
一行人上了小艇之后,吴仁荻冲着孙胖子似笑非笑地说道:“是不是该算算我们俩的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