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戏事件之后一个多月,我可以说过得相当滋润。这一个月来,郝文明还是经常不知所踪,一室的日常工作基本由破军负责(说起来也没什么活)。我和孙胖子每天到一室点卯之后,便偷偷溜出来,开车进市区瞎转悠,遇到好一点的馆子,就进去暴撮一顿。只要能在下班之前赶回去就成了。
说来也怪,几乎我们每次出去,都能在门口遇到萧和尚。他在民调局里挂了一个顾问的头衔,顾问的意思就是谁都管不了他。他也管不了别人,整天也是闲得在民调局里乱转。
本来依着孙胖子的意思,是不想带着他的。一个六十多,望七十的老头,带上他,有好多精彩的地方都不能去(按着孙胖子的行程表,当晚我们的目的地是天上人间)。
我刚想找个借口推辞他,没想到他当场就开始数落我,“小辣子,想当初,是谁教你用黑狗血遮天眼的?就是效果不是那么好吧,可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偷看张小花洗澡,我也没和你爷爷说过……”
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怕被人听到,压低了声音说道:“祖宗,那次是你骗我过去的,我才四岁,知道个屁啊!”
越是怕人听到,越是有人会听到。已经有人探头看向我们这边,孙胖子在一旁已经乐得直不起腰了,“辣子……英雄出少年,四岁……你行!”边说边乐,还向我伸出大拇指。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才行!你们全家都行!过来搭把手。”孙胖子的脸色有点变了,“辣子,有点过了,我全家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我苦着脸看着孙胖子,“我错了,孙大哥,你过来拉兄弟一把成不成?”
“就这一次,下次不许了啊。”孙胖子跟我不记仇,帮我架起了萧和尚,直接架到了停车场。找到了我们一室的配车,直接把他塞进了车里。
“老萧,你到底想怎么样?”在车里,我瞪着他说道。不是我不敬老,只是我已经能猜到明天民调局里会出现什么样的谣言,而且不管怎么样都会传上几个月。除非之后马上又有一个倒霉蛋露出头来。
萧老道看着我说道:“首都我也有三十多年没来了,这变化也太大了。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去哪儿得带上我,让我再熟悉熟悉首都的环境。”
“不行!”没等我说,孙胖子先摇开了头,“我们去的地方,你不合适。我们去天上人间。”说着,向萧和尚龇了龇牙。
听了天上人间四个字,萧和尚的眼睛就是一亮,“带上我一个……”
我们真的没有做好带着一个奔七的老头直奔天上人间的心理准备。最后,无奈之下,开车带着萧和尚去了砂锅居,吃了一通炖吊子、九转大肠和砂锅白肉,算是把他应付过去了。就这萧和尚还是一脸的不情愿,“你们俩就糊弄鬼吧,什么时候天上人间还开了分店叫砂锅居的,还开始卖猪下水了。”嘴上埋怨着,可一点不影响他下筷子的速度。我看着菜下去的速度实在太快,又叫了几个菜和九个芝麻火烧,就这,还只刚刚够萧和尚一个人的量。
孙胖子撇了撇嘴,“不是我说,有得吃你就吃吧,又不用你给钱。”他这话说得很是不情愿,倒不是在乎那几个钱,只是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孙胖子已经和我对好了眼神,把萧和尚糊弄走之后,我们再转到天上人间。
没想到萧和尚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住了就不带撒手的。一直跟我们到了后半夜,他还没有回去的意思。眼看着天就快要亮了,我和孙胖子也没了去天上人间的心气儿,最后开车将萧和尚带回了民调局。趁着东方天际破晓的余晖,我和孙胖子才回到宿舍,眯了一会儿。
就这么一连好几次,每当我和孙胖子准备溜出民调局的时候,都能在大门口被萧和尚堵到。到了最后,我和孙胖子也习惯了,也不提什么天上人间了,只要一看见他,就往砂锅居里领,砂锅居仿佛就成了我们三个的据点。
时间一长,没想到萧和尚和孙胖子竟然处熟了,以前互相看不顺眼的情绪都没有了。有一次他俩喝多了,竟然要结拜,还拉着我,喊我什么三弟三弟的。
一时之间,我哭笑不得,连忙拉开了孙胖子,“大圣,你和他结拜,也就是和我爷爷一个辈了,你让我情何以堪?”
我把孙胖子拉到了卫生间,等他吐完清醒了一点之后,再回到饭桌时,一个一身名牌的中年男子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认出了已经喝高了的孙大圣,激动地喊:“大圣,孙大圣,是你吗?”
“你这是喝了多少?连我都不认识了?”中年男人拍了一下孙胖子的肩膀,“我……苏建军,上个月老三结婚时还见过面。还没想起来?前些日子还找过你,给你打过电话的,你当时好像去了铁岭,说好了回来找我的?”
孙胖子以前倒是干无间道的,就算喝多了,对人名之类的词组还是特别**,“建军……你怎么变样了?再等我一下,马上就好。”说完,孙胖子又跌跌撞撞地回了卫生间。三分钟后,他再出来时,身上的酒气虽然没减,但是脸上的醉意基本上已经看不见了。
“建军啊,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孙胖子假模假样地和他握了握手。这个苏建军看了我一眼,“朋友,我和大圣有点私事聊一聊,你看……”
我很知趣地点点头,“你们聊,大圣,我和老萧在那边等你。”孙胖子向我龇牙一笑,“你先埋单,我一会儿就过去。”
他俩聊的时间还真是不长,我回到座位上和萧和尚还没说上几句话,孙胖子就回来了,还一脸笑眯眯的表情。萧和尚打着酒嗝说道:“胖子,什么好事?”孙胖子打了个哈哈,看了萧和尚一眼,“老萧,有件好事算你一份?”
萧和尚已经喝得眼珠通红,“什么好事?你们哥俩有好事还能想到我这个老家伙?”
他这话我听着十分不舒服,“老萧,你说话别带上我,大圣刚才聊的什么我都不知道。”
孙胖子夹起一筷子腰花放进嘴里,边嚼边说道:“你们先听我说。刚才那哥们儿是一香港富豪在大陆的跟班,他老板最近好像撞了邪,开始在自己家里见了鬼,之后,不管是在香港还是在大陆,都倒霉得一塌糊涂,盖楼楼塌,买哪家公司的股票,那家公司就破产倒闭。去澳门玩两把吧,全赌场的人都赢,就他一个人输,全场人都把他当明灯。只要跟他反着买,一定赢。”
萧和尚听得眼睛已经眯起来了,“他想找人看看?不对啊,胖子,香港有道行的人也不少,以前我在特别办的时候,就知道三五个人,就算他们都死绝了,他们总还有后代徒弟的吧?”
孙胖子摆了摆手,“香港能找的都找了,什么风水大师、看命扶乩的,有名的没名的,真的假的,都找了不下三五十个了,可惜没一个人能看出什么道道。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他才在大陆找能人,去给他了事。刚才那朋友知道我人面广,看看我能不能给他找几个大师。那边放话了,只要能把这事解决,两三百万人家不在乎。谁知道,我差不多就是半个大师了。老萧,你今天来也算和这事有缘,怎么样?算你一份。”
萧和尚还是眯缝着眼睛不说话,似乎在盘算什么。孙胖子有点急了,“老萧,那边还在等信儿,你去不去给句痛快话,不行就是我和辣子去,倒是你别眼红。”
萧和尚心里也憋不住了,“去也行,丑话说在前面,账怎么算?”
孙胖子龇牙一乐,“亏不了你,三七二十一……”
苏建军给安排和香港富商见面的时间是后天。我和孙胖子本来想把破军也拉进来,只是破军还要在一室看场子,实在分身乏术。不过从破军的嘴里知道了民调局里一个十分有意思的规矩,说是规矩还不如说是潜规则更好。
民调局里并没有明文制止调查员利用工作之外的时间去干点私活,反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在外面接私活的调查员,事后都要交出私活酬金的百分之五十,美其名曰——民调局建设基金。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也可以?还带抽头的?”孙胖子也不是很满意,他嫌百分之五十的费用太高,“那还叫什么民调局建设基金,直接叫中介费就得了。”
“你以为民调局好干啊!”破军叹了口气,讲了民调局的难处。自打民调局更名以后,单位成了标准的政府机关(基本没有人知道这个单位),主要经济来源就是吃财政,而财政能解决的也就是工资和基本维持的费用。
至于民调局装备的研发生产及处理突发事件产生的费用,是由民调局内部解决的。所以在民调局成立之后,高亮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手下调查员们干私活。不过干归干,薪酬要交到民调局一半,这才是维持民调局动力的主要来源。
钱交到民调局之后,各室还要分走一半,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民调局竟然有自己的飞机(光是燃油、保养和机场租费就是天文数字)。
不过总的来说,能名正言顺地干私活也是个不错的消息。
到了第三天头上,我、孙胖子和萧和尚上午九点多就到了苏建军指定的酒店。萧和尚为了这,还特地办了身行头:一身白色的立领中山装,白色的裤子加上一双白鞋。要不是他的头发掉光了,以他的岁数,再配上那么一头白发……我都不敢再往下想了。总之,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我们到时,苏建军已经在大堂候着了。客气了几句之后,他便带我们乘坐电梯到了八楼总统套房的区域。整个一个楼层都被那个人包了下来,五六个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汉在楼道里来回巡视着。
苏建军把我们带进了总统套房,见了正主,我和孙胖子都是一愣。世界还真是小,那个倒霉蛋竟然就是买了我们三颗夜明珠的马啸林。
马啸林也愣住了,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沈生,孙生,系梨们……我们还真系有缘。”
一见是他,孙胖子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老马,这才几天不见,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死灰死灰的。眼袋也耷拉下来了,眼珠子都是血丝……”
马啸林苦笑了一声,“孙生,梨就不要笑话我啦。”说着把话题转移到我这边,“沈生,梨身边的这位老先生怎样称呼?”
没等我介绍,萧和尚先是向马啸林一抱拳,道:“马老板不用客气,贫道是凌云观第四十代观主,道号合殇。”
这套词是在民调局里就编好的,我接着萧和尚的话说道:“合殇大师是我和孙德胜的前辈。应白云观观主亲自邀请到白云观讲经说法的。昨天法事已毕,本来过几天就要回凌云观了,听过有位港商受了鬼劫,本来是我们哥俩过来的,但是合殇前辈怕我们两个小辈道行不够,就跟过来看看。”
马啸林听了连连点头,“难怪啦。偶就说啦,能得到夜明珠的银,绝对不会系一般银啦。”
孙胖子呵呵笑道:“老马,听说你有点不顺,现在看你也没有什么啊,住上总统套房不算,还包了这一层,不便宜吧?”
马啸林听了差点哭出来,“孙生,梨以为偶愿意吗?偶差不多在亚洲的酒店都上了黑名单,梨相信吗?只要偶住过的酒店,不系着火,就系洗银啦。半个月,就半个月,偶住了五间酒店,这五间酒店都出了系情,三家着火,两家洗银。”
“这一家酒店的波士系我多年的老友,就系这样,我还系租不到个房间。莫办法啦,我狠心租了一层,租倒系租给我啦。一天就系一百二十万,这哪里系租房间,就系烧钱啦!”
马啸林说到一天一百二十万的时候,萧和尚脸上的肌肉局部**了一下。还是孙胖子以前吃过见过(加上还有一只财鼠跟着他),他微微笑了一下,“老马,把你的事说说,我们能帮忙就一定帮。”
“系。”马啸林脸上的表情肃然无比,“就是梨们卖给偶夜明珠的那几天……”“老马,别说没用的,捡主要的说。”说到卖夜明珠的时候,萧和尚突然似笑非笑地看了我和孙胖子一眼,我连忙岔开了话题。
“系啦,”马啸林看了一眼萧和尚,明白了八九,“就系那几天前后吧,偶见鬼啦……”
其实出事的那天,还真是我们卖给他夜明珠的那天。当天晚上,马啸林和往常一样,在他藏宝的暗室里待到了后半夜才出来。当他正要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就看见有一个白影站在他的床头。
马啸林是深度近视,开始他以为是花眼了,把衣服架子看成人影了,可马上就明白过来。他一直是**的,睡衣就扔在**,卧室里根本就没有衣服架子!而且白影已经开始动了,围着他转开了圈。当时马啸林都哆嗦了,想喊人来着,可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就是说不出来一句话。
就在马啸林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晕倒,以便烘托气氛的时候,那个白影突然间消失。马啸林这才喊出声来,家里的工人跑过来好几个。人多了,马啸林也就没那么怕了,让人在卧室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什么鬼影子。折腾完已经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