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等教育是学科还是研究领域
对于高等教育是学科还是研究领域的问题,主要有三种观点。
第一种是“学科论”,认为高等教育是一门学科。例如,“高等教育学学科是一门发展迅速并正在走向成熟的新学科”②。学科评判标准有成立标准和成熟标准之分,“高等教育学符合一门学科的成立条件,但还没有达到学科的成熟标准”③。
第二种是“领域论”。“高等教育只是一个研究领域。”④
第三种是“学科与研究领域共存论”。高等教育学“既是一个研究领域,也是一门正在走向成熟的学科”⑤。“在中国,高等教育学既是自成体系的学科,同时也是高度开放的研究领域。”“即使西方永远不出现‘高等教育学’的提法,中国的‘高等教育学’也可以理直气壮地称之为学科。”①“研究领域与学科是对同一事物的两种描述、两个部分、两种选择。”“二者之间不仅存有一种线性的‘进化论’关系,更多情况下还是一种共时、共生的关系,是可以和平共处的两种状态,是不同国家、不同学科专业制度下对同一种研究的两种不同选择。”②
针对高等教育是学科还是研究领域的问题,2011年,以《北京大学教育评论》和《大学(学术版)》为阵地,数十名学者对此问题进行了讨论。学者们的文章有国外的视角,也有国内的观点;有“学科论”者,也有“领域论”者;有“综合论”者,也有“超越论”者。这些观点对我们理解高等教育研究均有贡献。
“领域论”者中,德国学者乌利希·泰希勒认为:“在欧洲,高等教育一般不是被看作一门学科或一个子学科,而是被看作一个融入了多学科的专题领域,尤其是教育学、心理学、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和商学、法律和历史等学科,均为研究高等教育做出了贡献。”③美国学者莱斯特·古德柴尔德认为:“高等教育作为一个研究领域的发展及其博士项目在一个多世纪中的增长形成了这个应用型的多学科领域的知识基础。”④可见在欧美,高等教育多被认为是一个研究领域。
“学科论”者中,有研究者认为:“‘学科还是领域’的提法值得商榷,因为它将‘学科’与‘领域’割裂甚至对立起来。其实,二者是相互关联、密切关联的。”“重提‘高等教育研究:学科还是领域’的初衷,更多地是为了推进学科建设,提高研究水准。”⑤
有研究者指出,超越“学科论”和“研究领域论”之争,建设作为现代学科的高等教育学,是我国高等教育学发展的方向。①
有研究者认为:“高等教育研究需要学科化,学科化的价值和意义在于以此为志业者提供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因此,学科化诉求毋宁说是基于现实境遇而不得不为之的一种话语策略。”②
有研究者认为:“高等教育研究依旧是一个‘制度化’的研究领域,而不是一门‘学科’。""‘领域’和‘学科’并无高低之分,只是在知识的‘分化’和‘整合’的进程中,各自在不同的层面上建构相应的范式。”“高等教育研究未来学科化努力的方向主要是‘观念层面上的范式’建构”,表明了高等教育的未来依然呈现学科化状态。③
有研究者认为,“学科”与“领域”之间的矛盾完全是可以调和的,高等教育可以成为一门学科。④
有研究者认为,学科仍然是人类认识的重要工具,坚持学科取向是我国高等教育研究的理性、现实选择。⑤
还有一些研究者认为高等教育学应是一门学科,应加强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建设,使之不断成熟。⑥
“学科与研究领域共存论”者中,有研究者认为,我国的高等教育研究是以本质主义思维方式作为指导思想的,并以建设学科理论体系和建立精确、可操作的研究结论作为自己的价值追求。我国高等教育研究将在本质主义与非本质主义之间寻求平衡并获得突破,这将促进中国高等教育研究更趋成熟。①
有研究者认为,范式既是方法论,又是世界观。从一定意义上讲,高等教育研究是学科还是领域的争论可认为是高等教育研究的学科范式与领域范式的争论。事实上,两种范式都具有合理性,可以共存。反思学科范式下的高等教育研究,应充分确认它是一门正在走向成熟的学科。②还有一些研究者认为高等教育学既是一门学科又是一个研究领域。③
综上所述,关于这一问题,学界观点各异。学者们的争论并非为争论而争论,而是为了夯实高等教育学的理论根基,推动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建设。对这一问题的讨论还将持续下去。
二、高等教育学的学科独立性
在学科创建初期,潘懋元从“教育内外部关系规律学说”和“高等教育特点论”两个方面论述了高等教育的独特性,构建了高等教育学的学科体系,从高等教育实际谈到了高等教育学学科建立的必要性问题。自那时起,高等教育学便作为一门独立学科而建设发展。
有学者指出:“高等教育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确定下来,正像社会科学园地中其他许多学科的产生一样,即便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清楚地理解这一学科研究对象特殊性的含义,作为学科,它却已经存在了。”①
20世纪80年代,我国学者翻译介绍了德罗塞尔和马休的《作为一个研究领域的高等教育》一书,之后,高等教育学在学理意义上能否成为一门独立学科开始引起争论。1992年5月,厦门大学召开了
“全国第一届比较高等教育研讨会”,美国学者阿特巴赫应邀参加,与会者对高等教育学是否一门独立学科进行了讨论。时任中央教育科学所副所长周南照提出“高等教育学是一门正在走向成熟的学科”,得到了与会大部分学者的认同。
此后,高等教育学在发展中多次出现关于其独立性问题的探讨,这对于推动高等教育学发展、完善学科自身建设是有积极意义的。
三、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定位
高等教育学在创建伊始,是同普通教育学并列的。在1983年的学科、专业目录中,高等教育学作为二级学科,归在教育学一级学科之下。近年来,教育学的关注重点始终在基础教育领域,高等教育学的一些学者遂开始对目前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定位进行研究。大部分研究主张将目前作为二级学科的高等教育学重新划分为一级学科,与教育学并列,以便高等教育学在一个更为有利的位置实现自身发展。
有研究者认为,学科不仅是一种知识理论体系,同时也是一种社会建制。我国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建制发展迅速,但其学科定位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很好解决。从“学科逻辑”和“社会需求逻辑”两方面分析发现,当今的高等教育学已经突破了教育学的学科框架,不是隶属于教育学的一个研究领域,而是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因此,将高等教育学列为教育学的二级学科已不能适应高等教育学学科知识发展的需要,高等教育学需发展成独立于教育学的一级学科。①
有研究者认为,历史上的高等教育学与教育学是两个不同的学科,具有不同的“道统”、不同的发展路线。现实中的高等教育学与教育学相比,在研究对象、知识体系上有不同,理论基础、研究方法也有差异,已基本具备成为一级学科的条件。创建一级学科有利于化解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危机”,推动高等教育学走向成熟,使其在未来构建现代大学制度和创建高等教育强国进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近年来,受建设“教育学一级学科”改革的影响,高等教育学学科出现独立地位动摇、学科建设异化及人才培养特色丧失等一系列严重问题。这些问题已经对高等教育学学科的生存和发展构成威胁。在建设“教育学一级学科”的背景下,高等教育学争取建成一级学科,是化解学科危机、推动学科持续发展的理想路径。②
有研究者认为,传统的“三独立”学科标准在现代科学背景下已过时。在以对象和规律为内容的新的“两要素”学科标准视域下,高等教育学的独立学科地位已确认无疑。高等教育学与教育学存在分离、并列和借鉴关系:分离关系体现为高等教育的科研活动、社会服务活动超越了教育学范畴;并列关系体现为高等教育学与教育学的理论基础大致相同,但又独具特点;借鉴关系体现为高等教育学能够应用教育学的一些知识。这种混合关系不仅意味着高等教育学不隶属于教育学,更为高等教育学作为一级学科在理论上提供了合理性证据。高等教育学新定位为一级学科建制,既有机遇,又有挑战,是一种可能的学科发展道路。③
有研究者认为,在目前的一级学科管理政策下,作为二级学科的高等教育学受到了严重削弱,面临重大危机。基于学科自身的个性特点和强烈的社会需要,必须建设高等教育学一级学科。建设高等教育学一级学科是当前高等教育学发展的唯一路径,需要我们不断丰富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内涵,大力加强高等教育学基本理论研究,同时要弱化高等教育学的学科边界。①
有研究者认为,建设高等教育学一级学科,实现高等教育学的“再学科化”,关键在于完善我国现行的学科制度。将体育学、心理学两个一级学科从教育学学科门类中分离出来,再按照不同的教育活动领域设置相应的行业性学科,就可以实现高等教育学从二级学科发展到一级学科。从我国学科制度的变革趋势、矛盾冲突以及国(境)外学科设置制度的现状来看,以这种思路实现“高等教育学”再学科化,具有合理性与可行性。②
有研究者认为,我国现有学科制度仍然将高等教育学视为教育学的分支学科,在这种学科设置思维框架下,高等教育学学科学术独立的空间很小,内涵很窄,逐渐地被系科化,成为教育学门下一个无足轻重的二级学科。但高等教育学是针对高等教育的,教育学则主要关注基础教育。二者虽然都属于教育类的学科,但差异明显。从学科发展现实情况出发,借鉴历史学门下撤销历史学一级学科而增设中国史、世界史与考古学三个一级学科的成功范例,教育学门下可以考虑撤销教育学一级学科,增设普通教育学和高等教育学两个一级学科。③将来如果(普通)教育学与高等教育学并列为一级学科,肯定不意味着高等教育不属于教育,而只是意味着高等教育学研究高等教育,教育学则研究高等教育以外的所有教育。①
至于学者们的观点是否可行,未来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定位如何,还需要理论与实践的不断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