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少明金丹自爆引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要将天地都吸入了其中。
无尘强提一口灵力将卫含真推走后,她自身则是承受了那股恐怖的力量。一个金丹修士自爆的威力,连元婴修士都要退避三分,更何况她也只是金丹二重境?后背肌肤被那股力量刷下,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于烈火之中。
到了这一刻,无尘还维持着沉静。修道到如今,她也不想就此在登瀛秘境中陨落,就将整个人被那漩涡搅荡之际,她的身上旋起了一阵宝光,将她护在其中。
卫含真被无尘一推,可还是被那股烈风给扫到。她心惊肉跳地望着那股被烈焰吞噬之地,双眸怒争,布满了血丝。她的身上有诸多护道法器,无尘道友何以至此!内心被触动,仿若要被一股莫名的强烈的情绪给吞没。
她在原先所在的世界并没有亲朋好友,二十多年只得“孤寂”二字相伴,她不知被人护着的滋味。可是如今——她宁愿自己一直不懂此间情绪。
巨大的轰动惊动了另外几人,魔宗修士原本就落于下风,见潘少明都被逼得自爆之后,更是心神震撼,斗争之意全无。而云池月、沐灵心她们是不会留手的,解决了魔宗修士后,立马掠到了卫含真身边,拧眉望着那股烈气充盈之地。
“无尘道友——”云池月双眸发红,眉眼间没有了笑意。
卫含真心中纠结成一团,可到了这时候她反倒压住了面上的神情,一张脸看去宛如隆冬一般冰寒。她的双手垂在身侧,死咬着下唇,对魔宗修士已然是恨极。
“卫道友。”沐灵心担忧地望了卫含真一眼,她双眸一凝,朝着那个方向,手中念珠拨动,又道,“无尘道友如此举动,想来有倚仗,她行事谨慎,应当不会有事。”
卫含真没有搭腔,她死死地盯着前方。脚下忽地起了一片水浪,哗啦啦朝着那处卷去。一座数丈高的石碑现出身形,只是碑上裂纹如同龟壳一般,被浪潮一卷,立马崩裂。而石碑碎裂后,无尘的身影才显了出来。那是一件护身灵器,名曰大岳碑,在关键时刻显身护主。卫含真呼吸陡然一滞,下一瞬间,她已经掠到了那处,接住了下落的无尘。
金火烈风消蚀血肉,无尘的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大岳碑到底只是一件灵器,尚未开得灵智,被动护主的时候,无尘已经遭遇了那股强悍力量的冲击。卫含真手搭住了无尘的脉门,取出了数枚药丸塞入了无尘的口中。
“卫师姐,无尘道友如何了?”云池月焦急道。
卫含真转头望着云池月,沉声道:“受了重伤,接下来是无法斗战了。”顿了顿,她又道,“魔宗修士那边袭击我玄门弟子,都是由潘少明领导的,现在潘少明身陨,玄门弟子应当无碍了。我打算在此休养一阵。你们有什么打算?”
沐灵心思忖了一会儿道:“按照往常的登瀛秘境开放的进度,蓬莱气应当出世了,现在诸弟子将心神放在抢夺蓬莱气上。这事情我须弥圣境便不参与了。”卫含真闻言一颔首,知道沐灵心心中萌生了离去之念,她也不打算阻拦。不过沐灵心的语气忽然间又是一转,她笑道,“现在无尘道友受伤了,需要人护法,我倒是不好离去了。”说着,还睨了一言不发的洛惊鸿一眼。
“秘境中灵气浓郁,在此休养自然是比外界好。”云池月点了点头,她眸光闪了闪,压低声音道,“蓬莱气效用极大,若是能够引得一缕,无尘道友的伤势就能很快复原了。”
“可这之间危机重重,我不能让你们涉险。”卫含真摇了摇头,若要去抢,那也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潘少明虽然死了,但是魔宗精锐弟子还在,潘少青已经是金丹三重境,有他在,魔宗就有抢夺蓬莱气之倚仗。除了魔宗外,还有玉霄、长观宗弟子。她虽然是长观宗弟子,可并未展露身份,未曾以长观宗身份来,抢夺蓬莱气也只是私用。她可以将自己所得匀给宗门,却不能违背宗门规矩,自蓬莱气中取那一缕。
“卫师姐这话就生分了,我等患难与共,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而且无尘道友也不是因为卫师姐你一人受伤。”云池月拧眉道。若是没有无尘,她们这边与魔宗弟子抗衡损伤定会极大。她们既然走到一块儿,那边是一体的。
沐灵心接腔道:“云道友说得不差。”她们几人相处久一起,而洛惊鸿则是半道加入的,此时就剩下她没有表态。洛惊鸿来登瀛秘境是为了历练,倒是没想过争夺蓬莱气,她可以选择在此刻抽身离去,卫含真等人也不会怪她。不过思忖片刻后,她一点头,道:“是。”
数位同伴皆表明了态度,卫含真反倒不答话。她垂眸望着怀中的无尘,半晌后才道:“我们先休息吧。”
操控飞舟也需要消耗灵力,大半无用的禁制,卫含真并未打开。此回因为无尘受伤,卫含真往那牌符上一按,一阵灵光闪烁,飞舟上顿时立起一座巍峨的宫阙。将无尘放置在了一张水属精砂打造的床上,卫含真坐在一侧,眉头紧凝,始终不得纾解。
“卫师姐……”云池月瞧出了卫含真情绪不甚对劲,眉心浮现了一缕担忧之色。
卫含真勾起了一抹极为勉强的笑意,应道:“我无事。”顿了顿,又道,“我先为无尘道友治伤。”服下了灵丹之后,药力应当已经开始发作。望着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唇,手指轻轻地抵在了那红白色的银狐面具上。这面具是一件玄器,因为它的存在,使得无尘的面容有些朦胧模糊,总有种雾里看花的不真切感。她跟无尘算得上是萍水相逢,哪里值得她舍身相救?是陌生人么?还是熟人?此刻人昏睡着,苍白而又脆弱。她只要轻轻一勾,就能将那遮蔽真容的面具取下。
犹豫了片刻后,卫含真颓然地缩回手,指腹擦着无尘的唇角而过,卫含真心中一突,打了个激灵后收回了漫游的神思。
灵丹在脉络间起作用,缓慢地修复伤痕。而遭遇冲击最严重的后背外伤,则是需要另外再上药。卫含真轻轻地将无尘翻过身来,施了清洁咒之后的白衫再度被鲜血染红。卫含真眉头紧蹙,牵引着灵力切割着紧贴着血肉的衣裳。背上血肉模糊,几乎无一处完好,肩胛处更是深可见骨,触目惊心。卫含真的心像是被针刺着一般,泛起了一股密密麻麻的痛。鲜血灼烧着她的双眸,仿佛映衬着一片血光。若无尘还是清醒的,她能够运转灵力,将血肉恢复几分,可偏偏意识已经沉眠。
卫含真手轻轻一抖,药瓶中便有一股清澈的水流落在了无尘的后背。虽然无尘平日里都是用的弓箭,但是不难从她的灵力中感知到她的功法,应当也是水属之类。此水是她修炼北冥玄水时所得的天地真水,一部分给了大弟子素微,而剩下的一些则是用在无尘身上。这真水与她功法相契,自能事半功倍。不过光靠真水仍是不够,卫含真取出了一盒膏药,手指抹了一些,轻轻地落在了无尘的背上。
血迹被真水冲淡了不少,而露出的肌肤像是被烈火灼烧过,扭曲而又可怖。卫含真眼也不眨,继续将那药膏抹上。
像是只有一刻,又像是过了许久。
卫含真站起身舒了一口气,忽地感知到无尘躯体在颤动。她垂眸,正好对上无尘那双冷冽的双眸。只是此刻,那双眸子中仿若蒙着水泽,流淌着平日看不见的软与媚。
无尘蹙着眉头,声音干涩。
“师、师尊?”她重新合上了眼,仿佛只是一道梦中呓语。
果然没有清醒啊,将自己认错了吧?卫含真轻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想着,无尘道友这般出众,她的师尊又是何等人物?在痛苦的时刻,想到的人是师尊,应当与她很是亲近吧?卫含真不由又想起了自己的三个弟子,她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疼。
如果要取蓬莱气,就得与玉言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