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篇 朝夕阳飞翔的龙(下)(1 / 1)

龙族 江南 41998 字 2个月前

第七章爸爸喊着要留到最后一个走,好不容易他才被透纳给拉走。

爸爸,眼泪都遮住我眼前的视线了。

可是话说回来,爸爸您拖时间,精们会越来越不耐烦,不是吗?我把这些无益处的想法从心中赶走之后,看着杰米妮,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我把气吸到肚子深处之后,一口气喊了出来。

“喂,你这个笨丫头!我和泰班同骑一匹马,是没什么大碍,可是如果连你也一起,就无法快速奔驰了!”杰米妮原本看着一行人往溪谷下方消失的背影,她听到我的喊叫声之后,回过头来。

她笑着对我说:“我很轻啊。”

“那还是增加一个人的重量啊!而且还增加一个人的屁股!你以为在马匹上面坐三个人很容易吗?”“那你抱我呢?”“……要怎么拉缰绳?”“呃,不是通常都是这样的吗?泰班先生可以坐在后面,我……你可以把我夹在腋下,用一只手拉缰绳,不就行了?我不会抱怨的,你不必担心。”

“谁说通常是这样的?这是从前的故事里头出现的情节啊!”“嗯?那么实际上是行不通的吗?”杰米妮一副像是觉得很奇怪的表情,如此问道。

我总觉得再这样大声喊叫,会看起来像傻瓜。

“喂,杰米妮。

嗯,虽然可以做得到,嗯,虽然我有戴OPG,所以你的体重不算是什么负担,但是用一只手操控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其实我这是在说谎。

呃呃。

因为,在马匹上面打斗就是用一只手拉着马缰,另一只手握剑。

杰米妮皱起眉头,对我投射出像是在问‘真的是这样?’的目光。

拜托,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啦。

我皱着一张脸,转过头去。

“没办法了。

真是的。

覆水难收,拿你没法子。”

“嘿。

那就拜托你喽?”“不要再说了。”

我们在这样争吵时,泰班则是安稳坐在岩石上。

在那些精们看来,一定会是他们快要看不下去的场面。

展开争吵的少年和少女,还有他们旁边坐着休息的瞎子老人,他们可以想象得到我们就是人质吗?那个精指挥大喊着:“嗄,嗄勒!宝石在哪里?万一你说谎,嗄勒勒勒!我跟你说,我们现在当场就可以追到他们那些人!嗄,嗄,嗄勒!而且阿姆塔特也不会放过你们领的……”我摇了摇手,制止那个精指挥继续喊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了。

我会交给你们的。”

精们一面嘟嚷着,-一面低头看我。

我努力无视于他们从四方射下的目光,走向御雷者。

御雷者,你带着这么重的东西走到这里,真的是辛苦你了。

我把挂在马鞍上的宝石袋子解了下来。

总共是五袋。

我提着这五袋,环视了一下四周围之后,走到我们前方的一颗大岩石旁。

我把袋子放在岩石上面,随即,精指挥就大声吼叫:“嗄嗄!你骗我?”“是谁骗谁啊!”“那么说来,那是宝石吗?嗄嗄勒!宝石不可能这么轻!”“笨蛋。

因为我力气非常大!如果照你所说的,我骗了你们,那么,阿姆塔特有可能会放了我们吗?哎呀,你下来确认不就行了?我会退后的!”精指挥看了我好一阵子。

然后,他突然举起长矛,下达信号。

就像刚才一样,有几只精们从左右边跑了下来。

我往后退,站着掩护杰米妮和泰班。

那些下到溪谷底部的精们举着长矛指向我们,并且慢慢走过来。

他们就像威胁牛或狗那般嘘嘘叫个不停,并且伸出长矛。

但是我双手交叉在胸前,静静站着无聊的时间过去之后,精们接近了我放下的袋子。

它们排成一排,站在袋子旁边,其中一个首先把长矛反拿之后,去拨弄袋子。

可是,袋子却一动也不动。

它们互相望了彼此一眼,稍微更加用力戳袋子,可是那些袋子仍然不动。

原本用长矛戳袋子的那只精,这时才把长矛放到旁边,走近袋子。

这家伙笨手笨脚开始解开袋子,这时候,杰米妮在我颈后深深呼出嘴里热气。

我说道:“没有被烫红吗?”“什么?”“我是问,我颈后有没有被烫红。

你这样贴近我然后大口呼气,害我觉得好热。”

“啊,对,对不起啦,修奇。

可是我太害怕了……”“你既然那么害怕,干吗要留下来?你刚才应该乖乖……啊!”我揉了揉被杰米妮掐了一下的腰部,紧闭上眼睛。

哎唷,这个可爱的丫头!(我是不是太过紧张了啊?我怎么会这样说呢?)此时,突然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看来那个精终于把一个袋子打开来了。

因为这家伙笨手笨脚的关系,原本在袋里的宝石全都一股脑儿被倾倒出来,并且散发出刺眼的光彩。

那些精们全都惊吓退开,随即张大着嘴巴。

在整个暗淡无色彩的无尽溪谷里,宝石确实散发出了简直叫人眼睛发痛的光芒。

除了泰班以外的所有人以及精们,都糊里糊涂举起手臂遮住眼睛。

包围在那些袋子周围的精们用呆滞的眼神看着宝石,峭壁上的精们也变得十分安静。

“吱……吱吱!”“嗄嗄勒……嗄勒勒勒!”包围着袋子的精们终于还是高举着长矛大声叫喊了起来。

随即,峭壁上的精们也立刻开始叫喊。

而且原本在峭壁下方的精们都开始无法站在原,纷纷往下跑来。

“嗄勒勒勒勒!嗄勒勒勒勒!”“嗄嗄!吱,吱吱吱嗄!”叫喊声简直大到震耳欲聋。

原本站在峭壁各处的精们全都在叫着可怕吓人的叫喊声,奔跑下来的精们像贪婪的饿鬼般冲向宝石。

周围实在太过动乱,几乎差点就没听到杰米妮低声耳语的声音。

“那些精们干吗这么高兴?那是阿姆塔特的,不是吗?”“这证明那些精们太单纯了。

现在就让他们尽量高兴吧。

不要突然浇他们冷水。”

此时,从峭壁上方突然响起一阵压制住所有叫喊声的怪声。

“嗄勒勒勒勒!不要碰!”原来是那个精指挥。

它为了镇定住其他精们,必须再喊好几次。

“嗄勒勒勒勒!嗄勒勒勒勒!不要碰!万一有哪个家伙私吞,就剖开他的肚子!嗄嗄嗄嗄!只要稍有减少,你们全都会被剖腹!”这种胁迫真是可笑。

仿佛就像是它知道那些宝石总共有几个似的。

可是,这胁迫却足以让那些拿着宝石欢蹦乱跳的精们停下动作。

而且也足以让杰米妮吓个半死。

“修奇,修奇!现在走吧。

宝石不是都已经给了吗?精们不是应该会知道该怎么做吗?”杰米妮拉着我的手臂,一直闹着要走。

而此时,泰班也从岩石站了起来。

“是啊,修奇。

我们离开这里吧。

有财物的方必会有灾难。

所以,最好是逃离财物附近。”

会有灾难?果然,有几只精们开始发出了不满的咆哮声。

它们像是要反抗精指挥说的话,用力挥舞长矛。

排排站在峭壁的精们也是一样,它们开始互相交换可疑的眼色。

随即,精指挥就火冒三丈喊着:“你们这些疯子!嗄啦!全都不准动!你们以为阿姆塔特会放过你们吗?他要是知道你们动宝石的歪脑筋,嗄勒勒勒勒!阿姆塔特会剥了你们的头皮!吱,嘘,嗄吱勒!喂,阿姆塔特光是用目光就能叫你们自行剖腹,交出宝石!”“我对这句话完完全全赞同。”

是泰班在喃喃自语。

泰班已经在杰米妮的搀扶之下,坐上了御雷者。

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又再环视周围的峭壁。

借用阿姆塔特之名的胁迫可能确实有吓阻作用,所以,精们如今不再做出可疑的动作了。

虽然那个精指挥似乎不是很高兴,但他还是成功控制了那些精们。

那么现在可以开始说出我要办的事了。

***。

因为这件要办的事,我原本希望一个人单独留下。

不仅是杰米妮,我也希望泰班不要在场比较好。

我在内心里嘀咕了一下之后,朝着变得安静的溪谷大喊:“喂!我按约定交出宝石了!”“很好!嗄勒,嗄!快滚蛋!在我的部下想起人类的肉味之前,所剩时间可不多!”“嘿。

真是可怕的一句话!可是啊!我有另一件事要办!”“吱吱吱勒!有事要办?”“没错!我想见阿姆塔特!”充斥在溪谷的不祥沉默,被杰米妮的哭喊声给打破了寂静。

“呜哇啊!泰班先生!请您制止一下这个家伙!您有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了吧?”“啊,好,好。

杰米妮。

不过,你不要摇晃,好吗?我是个瞎子啊,拜托不要这样摇晃一个坐在马匹上面的瞎子。”

“啊,对不起。

可是,可是,请你想想办法制止这个精神失常的家伙!拜托你啦!”精神失常的家伙?我到底为什么会迷恋杰米妮啊?在我心深处,似乎有人对我说:‘喂,修奇·尼德法。

你真的是很命苦。

虽然杰米妮是担心你才这样说的,可是,她那样说,哪里看得出来她是在担心啊?这种丫头你就把她甩了吧。

’你说什么?给我闭嘴!你不要说她坏话!你再这样说话,我就把你……天啊,杰米妮。

你说得对。

我好像真的精神失常了。

而且这件事实也确实被印证在那些精们的态度上。

因为,精们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似的看着我。

“你,嗄勒勒,你说什么?”“我说我想见阿姆塔特!”“谁想见?”“我!”“见谁?”“阿姆塔特!如果你还要问‘要干吗?’,我刚才已经回答过了。

要见他!”“为什么?”我敢说这只精一定是相当于他们精族里面的天才。

与其承认我是相当于人类种族里面的笨蛋,倒不如承认这家伙是天才吧。

“我要讲的话又不是要讲给你们听的!我是有事要找阿姆塔特,又不是要找你们。

阿姆塔特对于手下抢夺应该要交给他的东西,会很宽宏大量吗?”精指挥先是一言不发站在那里。

泰班趁着这空档,对我说:“修奇,等一下。

你有什么事要找阿姆塔特啊?”我慢慢转身。

许多精们手持武器俯视着我们,所以我连移动一根手指头都得小心翼翼的。

我看到了泰班的脸孔。

他的眼睛是白色的。

他的脸上泛着历尽风霜的黯淡脸色,脖子上的斑黑纹身更显出他脸色的暗沉。

但是,在他脸上微微发亮的眼睛却令人不禁打寒颤。

我费力吞了一口口水之后,说道:“对不起,对你我也不能说。

因为我是要找阿姆塔特有事要办。”

泰班在额头上挤出了皱纹,可是却沉着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要找他,所以我不讨论其重要性。

但是,你有没有想到你现在很危险!”“我有想过。

而且我的想法,并不是一个只知道龙这个字怎么拼的少年想法,而是一个亲眼见过许多龙的少年的想法。”

杰米妮现在不再缠着泰班了,她跑向我,抓住我的手臂,拉着我的手臂。

“修奇,修奇!不要这样子。

到底你是想说什么话?你怎么了?见到阿姆塔特之后。

你要干吗?”“杰米妮。

你可不可以相信我啊?”“我认为相信你,我的鼻子会变长!”“嗯?这个嘛。

可是你的鼻子没有变短啊?不,我觉得这样刚刚好。”

“谢谢……啊,哎呀!不管怎么样,我绝对不相信你!赶快走吧,嗯!拜托你不要这样!不要一直对我嬉皮笑脸,你说话回答我啊!我要你赶紧作罢,走吧!”但我还是无法作出其他的回答,只能嘻嘻笑着。

我这样做,可以说服杰米妮,让她知道我的意志坚定,可以让她知道我去见阿姆塔特是有重要事要办吗?啊,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我把双手放到杰米妮肩上,用认真的表情看着杰米妮,对她说:“杰米妮。

我要怎么做,才能说服你,我的意志坚定,我去见阿姆塔特是有重要的事啊!”“我不要听!”……看来这个方法不怎么好。

真是的!“喂!你!你这个固执的丫头!就算天空裂成两半,我也要见到阿姆塔特之后才要回去。

不要这样!不要装出一副要哭的样子!笑一个!你就算哭了我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那只会让你难过、让我难过,不会对事情有帮助,所以你别哭。

知道了没?”杰米妮张大嘴巴看着我。

哟,这丫头。

她圆睁着眼睛看我,害我都意志动摇了。

杰米妮的嘴唇动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才挤出话来。

她说道:“可以哭吗?”“当——然!”“真的?”“真——的!”“呜哇啊啊啊!”“呃啊!杰米妮,我错了,请原谅我!”杰米妮就这样一屁股坐在上,放声大哭了起来,所以我只好在她面前做出各种安慰的动作。

泰班默默无言,像是已经被排除在外站在那里,但是那个精指挥却很不耐烦大喊着:“嗄勒!嗄勒!你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话啊!吱吱吱吱!”我好不容易让杰米妮镇定下来(在这段时间里,我表面上对杰米妮说了很多谎言,在内心里则是一直诅咒卡兰贝勒)之后,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对峭壁上方说道:“啊,对不起。

我们有点意见不合。

可是,我要说的话已经都说了!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现在马上去转告阿姆塔特。”

“嗄?转告?”“是的。

请转告一声,修奇·尼德法想要见阿姆塔特。

阿姆塔特应该对我很清楚,所以你不用担心它不知道我是谁。”

阿姆塔特一定对所有事都了若指掌。

他知道我,还派爸爸去接我们,可见它一定都了若指掌吧。

也就是说,它知道我是谁,而且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事才来到这里。

不,就算它不知道我是谁,也没关系。

因为,我有话要跟它说。

可是,它没有龙魂使?即使它没有龙魂使也没关系!就在这个时候——“咿吱呼!”峭壁上方的那个精指挥大声喊出带有回音的喊叫声。

他一面叫,同时用力挥舞长矛。

随即,对面峭壁就有另一只精像在回答似的喊着:“咿吱呼!”精们跟着又再回答了几声之后,便开始移动了。

精们和出现时一样,快速消失了。

原本在峭壁上方的精们往峭壁后面走掉了,原本站在峭壁的空隙之间的精们则是快速往上或往下移动之后,跑进溪谷内部。

它们的动作蛮利落的。

几乎近于垂直的峭壁,它们却像在走平般奔跑而去。

过了一会儿,那些来拿宝石的最后一批精走掉之后,原本满山满谷的精就像是不曾出现般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们干脆就避不见面了吗?可是,我不会这么想。

因为,那个精指挥还站在原看我。

这家伙开始走下峭壁。

他的速度几乎和直接掉落差不多。

这家伙每踩一下峭壁,就有数颗小石子掉下来,而且有小岩石随之摇晃,但是这家伙却没有摇晃。

用这种方式,这家伙不到数十秒就已经走下峭壁,要是我,大概得花一个小时才下得来吧。

然后,这家伙把手里的长矛垂了下来,就这样开始慢慢朝我这边走来。

他并没有发出脚步声。

这家伙的动作很轻柔,他的步履看似在摇摆着,但其实是很稳健的。

这家伙如此轻快跳着走过溪谷底的乱石,朝我走来。

杰米妮原本坐在上,她像是这时候才看到这只精似的,连忙站了起来。

这个精指挥停在距离大约十五肘的方。

由它走下来的动作看来,确实是有指挥的架势。

这家伙甚至比一般的半兽人还要块头更大,从他身上可以感受到的反应力与刚毅性都是非比寻常的。

他的身体看起来非常结实。

“咳嗄!”这只精突如其来大喊一声,使杰米妮吓得抱住我的手臂。

可是,这家伙只是把手持的长矛插到旁边的上。

然后,它就把两只手臂交叠在胸前。

这是什么意思呢?啊,是要我解除武装吗?我慢慢把巨剑收回到剑鞘,同样也把双手交叉在胸前。

幸好,杰米妮已经放开我的手,开始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

泰班从后面走来,紧抓住杰米妮的肩膀。

杰米妮吓得身体一震,但是泰班温和对她说:“在这里静静等着吧,杰米妮。

有我在,没关系。”

精指挥像是很满意点了点头。

然后,这家伙突然闭起眼睛,稍微抬起下巴。

可是,我不知道那个部位是不是可以称之为下巴。

嗯?这家伙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四周并没有任何风,可是这家伙却好像被风吹得飘摇的树叶那般摇晃着。

等等。

我发现到没有风在吹了!怎么四周如此寂静呢?这只精的颤抖如同刚才开始时那般,突然就停了下来。

这家伙的眼睛再度张开时,我不禁想到了温柴。

那种眼神像是会刺人般锐利。

精开口说道:“真是有趣。

你是说,你要见我?”这是一个会深沉回荡的声音。

这深厚有力的声音,简直令人难以相信是从精这样的矮小身躯所发出来的。

所以,我差点就因此放下我交叉在胸前的手臂,但是我勉强用手指头紧抓住两边手臂,所以才不致发生这种事。

哎唷,手臂好痛!杰米妮用手捂住嘴巴,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啊啊?声音怎么变了?”我说道:“嘘。

杰米妮。

它是阿姆塔特啊。”

杰米妮用力眨了眨眼睛,一副觉得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原来阿姆塔特是一只精?”泰班发出怪异的咳嗽声,并且撇过头去,我则是把头垂得低低的。

而那个精则是爆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杰米妮一听到精的笑声,露出更是惊讶的表情。

泰班好不容易停下他那怪异的咳嗽声之后,对杰米妮解释着:“这是魔法啊,杰米妮。

阿姆塔特使用魔法,透过这个精来说话。”

“是吗?”杰米妮这时才点了点头。

我费力抬头,向精点头打招呼。

“幸会了。

伟大的龙阿姆塔特。

这该死的家伙,你是我母亲的仇人!”杰米妮发出模糊的呻吟声,紧接着就昏了过去!但是泰班很厉害把她扶住了。

这时候我都一直无法转头,把目光从精的眼睛转移过去。

因为,这是阿姆塔特的眼睛。

所以在沉默很久之后精再度开口时,我差点就双腿没力瘫坐在上。

“这就是你要跟我讲的话?”我有好一阵子,都忙着平息呼吸,无法答话。

对于这沉着而且严峻的声音,我的自尊心可不容许自己用激动愚蠢的声音回答。

过了一会儿之后,我才得以用连我自己都很满意的沉着声音答道:“不。

这不是我要跟您说的话,而是我对自己说的话。

虽然是件小事,但对我而言,是实现了一个深具含意的宿愿。

虽然我不能要求您能够在我母亲灵前谢罪,但是我一直希望亲口直接对您说‘您是我母亲的仇人。

’”“是这样吗?看来那确实只是你要对你自己说的话。”

它并没有任何反应。

它确实是没反应。

我的嘴角浮出笑容,低下头来,说道:“是的。

请原谅我。

那么我要对您讲的是……”“回去吧。”

“咦?”我惊讶抬头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因为,从精的眼里显现出的阿姆塔特的眼睛,正在凶悍瞪着我。

“你不必费唇舌说了。

我对你要讲的话毫无兴趣。

现在马上回去。

我让你闭嘴的方法有两种。

一种就是你自己回转脚步,另一种就是我杀死你。

用两者之中的哪一种,对我而言都没有关系,但是对你而言,似乎就有很大的关系了。”

从精身上响起的阿姆塔特命令是非常严峻的命今。

我努力想要皱眉头,却做不到。

我想要移动手臂,却动不了。

这简直可以说是被鬼压身那样,我只能转动眼珠子,一直看着精。

泰班的一句话使我得以勉强从这可怕的僵硬之中解脱出来。

他说:“阿姆塔特!”我理解到了一个明确的事实。

就是台风吹袭,树木会倒。

可是,如果是同样程度的台风从两边同时吹袭,树木会直立不动。

我从泰班的话里,可以感受到和借用精身体的阿姆塔特几乎相同的力量,所以,我才得以没有倒下。

“您连听都不听听看这少年要讲的是什么,就如此薄情拒绝,不会太过急躁了吗?”精用阴沉的眼神看着泰班。

泰班一手拄着木杖,另一只手抱着杰米妮,用这姿势昂然面对着精站在那里。

我仔细一看,精绷紧身体的程度,根本和刚才与我对话时的态度无法相比。

阿姆塔特说道:“您把急躁这个词用在龙身上,令我觉得这才是急躁之行为啊。”

它对泰班说‘您’?看来它知道,真不愧是阿姆塔特!阿姆塔特知道泰班是亨德列克。

“可能是吧。

但谁是谁非尚难以断定啊。

因此,我觉得您最好是撤回您的主张,会比较好。”

“我不习惯被强行要求。”

“太好了。

我也同样不习惯被强行要求。

不过,生活之中往往会发生不得已的情况。”

哼嗯。

泰班正在胁迫他。

我紧张到觉得脖子快被往后折断,在这紧张之中,我还是看着精和泰班,并且看着他们后面的阿姆塔特和亨德列克。

刹那间,我心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于是我凝视泰班。

不安的感觉简直就像脖子上的骨刺一样。

会不会亨德列克错把这方当成别的方,错把在场的人和龙当成其他人和其他龙了?褐色山脉的卡穆和克拉德美索。

然后是灰色山脉的修奇和阿姆塔特。

哼。

泰班这错觉一点儿也不可笑。

亨德列克,您到现在都还想要紧抓住龙不放吗?说不定阿姆塔特也会变得像克拉德美索那样。

可是,我并没有阻止泰班。

因为,我没有足够的力量让阿姆塔特听我讲话,所以只好交给泰班了。

虽然这样对他很抱歉。

现在,用我的眼睛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悬殊差异了。

泰班看起来像是坐在散特雷拉之歌时那般闲逸,但是精的表情却出现了非常强烈的不安感和憎恶。

他简直看起来几乎就像是人类了。

此时,精开口响起了阿姆塔特的声音。

“您应该是有听过吧……”精暂时先喘息了一下。

真的蛮像人类的。

“我有一个名字叫做夕阳的监视者。”

“这我知道。”

精开始慢慢往后走。

泰班可能是因为有听到这细微的脚步声,所以他开始歪着头。

精一面往后退,一面缓慢但确切说:“我监视夕阳,并且在夕阳下监视。

在我眼前,万物会终结,同时我在万物的尽头等着他们。

我是优比涅与贺加涅斯的女儿时间的忠实之钟啊。”

“……所以呢?”精往后走了之后,就直接忽跳到岩石上面站着。

泰班因为精站在岩石上面时所传来的低沉声音,退缩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机会说出什么话。

精用不太快但确切的声音说:“我的等待已经够久了,您的黄昏未免也太长了。”

泰班的脸在瞬间被吓得发青。

在他的脸孔僵硬的同时,他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甚至他像瞎子那样,一副彷徨失措的模样。

当然他是真的瞎了,但是从以前到现在,他的动作完全不像瞎子啊!我赶紧走近他,接过杰米妮。

我一接住杰米妮,泰班就用双手握住木杖。

看起来像是为了不要倒下而倚着木杖的样子。

阿姆塔特站在岩石上面俯视他这模样,沉着说:“为何您还没有履行您跟上天约定好的休息?”“我,我……”在三百年前的神龙王之后,不论是面对人类还是龙,或者其他事物,又有谁能让亨德列克的腿如此摇晃啊?看起来,阿姆塔特确实是三百年来头一次成功者。

我惊慌看着他们,差点就不小心松手放开了杰米妮。

我牢牢抱住杰米妮的腰之后,又再看着精。

阿姆塔特说道:“人类对其充实的一生的报答,即是与上天约定好的休息。

这是赐予人类的礼物。

你们会死,而且不知何时会死。

就连龙也没有这样的礼物啊。”

神龙王说过:“我一直都无法收到上天赐予人类的那种礼物。”

闪现在精脸上的阿姆塔特的眼神,如今像要看穿泰班似的直盯着泰班。

“您说过:‘我们并不是单数。

’你们可以经由死亡和遗忘来维持这复数特性所形成的不灭特性。

我这个时间之钟当然是非常清楚这一点。

无视于死亡者是人类吗?您是一个个体却能够不灭,您还可以称自己是人类吗?”“不。”

如果是以一个费力倚在摇晃得快要折断似的木杖的瞎子老人而言……这是一个非常沉着的回答。

泰班发出完全不符合他那不安模样的沉着声音,他用这种听起来似乎是很单调的声音,说道:“我并不是人类。

是吸血鬼,不对,应该也不能说是吸血鬼。

我是已经死亡的活人。”

泰班的眼皮一直在一眨一眨的。

他举起手来,紧按着自己的眼睛,并说道:“我的眼睛无法看夕阳。

所以,我是在夜晚之中过着黄昏。”

阿姆塔特抬起头来。

他的眼睛朝向伸展在无尽溪谷之间的那片天空。

天空看起来仿佛就像是覆盖无尽溪谷的天花板。

我发现到这个方真的像是个洞穴。

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间,太阳从溪谷的一边升了上来。

虽然早已经天亮了,可是因为这里是个很深的溪谷,所以现在才有太阳出现在天空。

峭壁上方在刹那间如同金丝般闪烁着,原本在看天空的我不得不撤过头去。

溪谷变亮了,就连站在岩石上面的精也被照得更加亮了一些。

这只精即使见到太阳升上来,它还是没有撇过头去,仍然一直望着天空。

为什么呢?是因为现在精的眼睛是阿姆塔特的眼睛吗?公平对待万物的太阳,就连对待三百岁的巫师,也同样射下了它美丽的光芒。

然而,眼睛看不到东西的泰班却无法感受到这光芒。

所以,精、泰班、还有杰米妮,都有难得见到的共通点。

原本藏在高耸峭壁的太阳现在才升起,但是真正感受到并且因为刺眼而撇过头去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

可是,我这样的独特位置并无法占很久。

过了一会儿,跟随着太阳而出现的云朵便掩住了太阳。

溪谷又再变成一个隐含着昏暗阴沉的神秘感的洞穴。

而此时,阿姆塔特说道:“您的眼睛如果看到夜晚,请来找我吧。

现在并非您和我共处的时间啊。

还有……”站在岩石上面的精并没有低下头来,它就这么对我说:“修奇·尼德法。

这也不是你和我共处的时间。

回去吧。

你不必对这精多花心力。

时候到了,自然会发生的。”

精突然张大嘴巴。

“嗄啊……”过了一会儿,精的身体突然倒了下去。

砰。

我揉了揉变得热烫的眼睛周围,然后看着岩石上面的精。

它倒在岩石上面,只是从嘴里流出长长的口水,根本一动也不动了。

它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死了。

我的嘴巴很艰辛开启了。

“阿姆塔特?”阿姆塔特不见了。

“阿姆塔特!”阿姆塔特不见了,只剩下躺在岩石上面的精。

阿姆塔特拒绝我,关上门了。

但是,但是我还没有说啊。

可是我已经无法说了。

“呃……嗯。”

被抱在我怀里的杰米妮发出微弱呻吟声的那一瞬间,我紧紧搂住了杰米妮。

我把头埋在杰米妮的颈子,我闻着从颈子里散发出的有点腥而且有点咸的味道,而且勉强压抑住想要大喊的念头。

我像要把肩膀抖碎似的颤抖着。

有人摸了我的背。

我抬头一看,杰米妮的眼睛正在直视着我。

她在涨红的脸上露出颤抖的微笑,一直凝视着我。

然后她的手在我背后小心抚摸我不停颤抖的肩膀。

她红润嘟着的嘴唇像在颤抖般开启了。

“修奇……”“杰米妮。

我……”“你没事吧?你是不是没事了?”“我,我无法说了。

我一定要对阿姆塔特讲的话,我有话要讲……可是,阿姆塔特连听都不听,就走了。”

杰米妮突然嘻嘻笑了出来。

她顽皮点头,随即,她的头就碰撞到我的下巴。

她像是在责备我似的,用额头敲我的下巴,然后又再抬头对我说:“笨蛋修奇。

你不要担心。

都没事了。

阿姆塔特应该知道你要讲什么。”

“阿姆塔特知道?”“是啊。

它应该会知道的。

所以你别伤心了。

嘿。

这样一点都不像你!”“哼,你怎么知道?阿姆塔特怎么会猜得出我要讲的话?”“也没有证据说它猜不到啊。

不是吗?”“你如果要这样说,我就无话可说了。”

“那么,那么。

可是,我还有话要说。”

“什么话?”“我现在快窒息……这个笨蛋!快放手啦!”杰米妮踢了我的小腿胫骨,我才从‘修奇·尼德法先生正在紧抱住杰米妮·史麦塔格小姐’的情况之中领悟到我所扮演着的重要角色。

“哎呀呀呀呀呀!”我几乎像扔掷般,放开了杰米妮。

杰米妮快速往后走了几步,结果她的肩膀太过使力,把衣服都撑开了。

如此一来,衣服一定会被撕破。

我低着头,所以看不到杰米妮的表情。

而泰班是瞎子,所以他终究什么都看不到。

一定是看不到的。

哎唷,得救了。

“现在是不是可以转头看你们了?已经结束拥抱了没?”“……请不要说得一副好像看得到我们的样子。”

把衣服撑到快破掉的杰米妮,斜眼瞪了泰班一眼。

可是尽管她是这种表情,对于眼睛看不到的泰班而言,实在无法给予任何效果,而眼睛看得到的我,则是因此笑了出来。

“呃哈!杰米妮,你这表情,你这表情!”“什么嘛!你干吗笑,不要笑!”“不,不。

咿嘻嘻嘻嘻!这不是在笑,呃嘿嘿嘿!我不笑了,咯咯咯咯!”过了一会儿,一直用深沉表情装作是在欣赏我被杰米妮无情殴打的泰班,说道:“回去吧。

如果主人赶人,有礼貌的客人应该要走才对。”

我让泰班和杰米妮骑在御雷者上面之后,开始慢慢走出去。

如果在这种道路上,我们三人全都骑在御雷者上面,那么御雷者可能十年后会得关节炎也说不一定。

无尽溪谷很长,笼罩在它上头的云层渐渐越来越厚了。

这简直令我怀疑刚才看到的是否真的是太阳。

可是,我越往尽头走去,溪谷变得越宽,于是,原本看起来像阴沉洞穴的无尽溪谷,如今则是有种平凡事物的感觉包围着我。

而且杰米妮因为可以回家而高兴不已,一直不停喧嚷着,这使我分辨不出我现在是走在阿姆塔特的无尽溪谷,还是走在我们村里的大路上。

“对了,修奇。

你爸爸回来了,你要煮什么菜啊?我也会帮你。

我们一起来煮一餐美味的食物吧。

好不好?你爸爸这几个月来都没吃到人类吃的东西,不是吗?你爸爸最喜欢吃的是什么啊?”“我爸爸?水。”

“啊啊啊!我是指用火煮的东西!嗯,虽然也有不用火煮的,但现在是冬天……”“开水。”

“你想挨几拳啊?”“……可不可以就打两拳啊?”“不,三拳!”杰米妮继续一直喋喋不休的,但是相反,泰班则是紧闭嘴巴不说话。

我主要都只是回答杰米妮的话,同时观察泰班,结果,我有好几次都绊到脚。

泰班这时才用带有一点快乐的语气,说道:“我并不孤单。

因为在我身旁就有另一个瞎子陪我。”

杰米妮格格笑了出来,我则是嘟嚷着。

就这样,我们比上来的时候还要快速到达了溪谷尽头,此时,我又再回头看后面。

然而,溪谷仍然只是溪谷。

有夕阳监视者阿姆塔特在的可怕名并不适合眼前这一片景致。

它只是冬季的溪谷而已。

冬季的……我皱了一下眉头。

这是什么啊?这东西,嗯,明明是我知道的东西,这个是?“天啊!是雪?”杰米妮确实是比我还要会认人。

不只是人,连其他东西也很会认。

嗯。

她说对了。

这东西的名字是雪。

然而,我还是摇了摇头。

因为单纯只是用雪来形容是不够的。

也就是说,必须有其他字……。

杰米妮又再帮了我一次。

“哇!是初雪!”杰米妮!你真是太厉害了!你又说对了。

是初雪。

天空开始有白色的雪花降了下来。

泰班听到杰米妮的喊叫声,用他根本看不到东西的眼睛抬头望着天空,然后慢慢伸出手来。

随即,我和杰米妮都同时闭嘴安静等待有雪花掉到泰班的手上。

说不定连御雷者也在等待吧?可能雪花有听到我们的愿望吧,所以有一片轻轻降下的雪花缓慢落向泰班的手。

杰米妮抿着嘴唇,圆睁着眼睛,而我则是紧张开始握紧拳头,又再放开拳头,如此反复着。

快掉下去!直接掉下去!啊,真是的,不要晃动!稍微往左一点,哇啊,我要不要跑到旁边去吹一下啊?对!行了!直接掉下去吧!现在不要有风吹!终于,一片白色雪花落到了泰班瘦削的手上,泰班的手指尖动了一下。

然后我和杰米妮同时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我真想喊一声万岁呢。

雪花一碰触到泰班的手,便很快溶化了。

泰班慢慢把手拿到嘴边,将手心靠在嘴唇上。

他的嘴角轻轻上扬了。

“是啊。

雪仙子来了。”

泰班的话像是一声允许似的,雪花开始更加欣喜降下了。

我抬头看天空。

雪花以天空里的一个无法正确指出是在哪里的一点为中心,向四方散播着。

沾到我脸上的雪花使我脸颊变得很凉爽。

我低下头来,又再看了一眼无尽溪谷。

随即,就看到雪花仿佛像是窗帘般遮蔽住无尽溪谷。

我转过头去,这一次,我看着杰米妮。

杰米妮坐在马上,把双手往前伸去。

她把手掌并拢,弄成像碗的形状,想要收集雪花。

终于还是有几片雪花落到她并拢的手掌里,在这一瞬间,她很快把手拉到面前。

她睁大眼睛,低头看手掌,可是在这短暂的瞬间,手掌的雪花似乎都溶化了。

她皱眉头,用手掌抚摸两颊。

“啊,好冰!”要不然。

雪溶化的水是烫的吗?真是的,这丫头。

连杰米妮也因为自己的话而自己笑了出来,然后她开始环视四周。

“哇啊,好漂亮。

修奇,这像是在庆祝你爸爸回来,不是吗?”“回来……是啊。

现在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杰米妮歪着头,答道:“嗯?啊,对啊。

你是迎着初雪回去的。”

迎着初雪,是啊。

要回家了。

我是迎着飘落的枫叶离家的。

我曾在黑暗的森林里,听到每个脚步传来的落叶碎裂沙沙响声,曾在山里、田野里,静静站在原不动,但是不管通往何处,我都只是徘徊在道路上。

我曾经在明亮而且寒冷的秋季夜空之下,燃起营火,联想过指向我们故乡的星座;而现在降下初雪了!是啊。

现在都结束了。

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哦哦咿!”传来了透纳的大喊声。

刚才先离开的我们一行人都聚集在溪谷外面。

杰米妮合上双手,做成像喇叭的形状,对喊了回去:“哦哦咿!”在飘落的雪丝之间,传来了喧哗的笑声。

接着,我可以看到有个人从站在溪谷外面的人群里向我们这边跑过来。

那是爸爸。

我向奔跑过来的爸爸露出了微笑,同时向我那已经离去的时节露出了微笑。

我的魔法之秋已经结束了。

第八章“那么,你现在是尼德法伯爵喽。”

“是的。

而且我只跟领主大人您说过这件事。”

“您还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吗?”“哎唷,领主大人。

拜托请不要这样。

请不要这么尊敬我。”

坐在椅子上的领主大人哈哈大笑了出来。

可是,笑声结束之后,咳嗽紧跟着而来,令我看了很是担心。

在那段监禁的日子里,领主大人的身体变得很憔悴,现在还是没有增重的迹象,这让哈梅尔执事觉得很难过。

“咳,咳咳。

嗯……是吗,你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吗?”“是的。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往后也是想继续隐瞒下去。”

“往后也是想继续隐瞒下去?”“是的。

虽然我这样比喻有些怪,可是,我想要像卡尔以前那样,隐藏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呢?你既然已经当上了伯爵,就应该可以带你父亲到你的领去,过着更舒适的生活才对啊。

对了,你打算怎么负起你对国王所赐领的责任啊?”“那个领……我正以我所能想到最为了不起的方法在照顾他们。”

我对领主大人说明有关费雷尔和寇达修先生的事。

领主大人轻松倚靠在椅子上,表情高兴听完我讲的故事之后,点了点头。

我说道:“万一是我治理的话,恐伯一定无法对国王殿下和我领的居民们善尽责任吧。

一个十七岁而且原本是蜡烛匠的领主,这岂不是很可笑吗?虽然说,要是我成了领主,是可以供应居民晚上要用的蜡烛啦。”

领主大人微微笑着说:“那一定会是很优秀的领主哦。

你很清楚自己的才能界限,而且企图想要活用自己的才能,为民着想。”

“您这是过奖了。”

“可是,你打算也对你父亲隐瞒吗?”“我爸爸已经年老了,我希望一直到他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这虽然好像是我自己的想法,可是,我希望看到爸爸努力工作的模样。

而且他在最优秀的领主治理下的领上生活,会比较好吧。”

领主大人慢慢敲了几下桌子之后,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窗外正在尽情下着雪。

这间领主办公室原本虽然无比冷清,但是在哈梅尔执事的拼命努力之下,已经变成非常具有舒适温馨的气氛。

有好一阵子,都只听到从壁炉里传来的柴火声音。

在这片寂静之中,似乎只要仔细倾听就能听到雪在堆积的声音,这片寂静结束时,领主大人一面拉高盖在膝盖的毛毯,一面用疲惫的声音说:“这个嘛。

我是不知道你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所以,我似乎只能给你‘岁月能给你答案’的一般论调了。

我就姑且先帮你吧。

你真正希望我做的是什么呢?”“像以往那样……我会当领主您的居民。

还有,对于我的身份所附带的各种义务或权利,希望领主能帮我这些相关的事。”

“你是我们领的恩人,同时也是我的恩人,所以我当然会帮你。

但是代替你去做领主的义务,可能会有一些问题。

虽然你已经把治理领的责任交给那两位优秀的年轻人,所以不成问题了,但是你需要覆行面对首都及国王的相关责任,这你打算怎么办?我就先说到这个快要来临的新年拜会这类的事吧。

你应该到御前向国王请安的,不是吗?虽然这是小事,但也可说是一定要做的事吧。”

“是。

我听说有这些事。

就是因为这些事,我想拜托您,嗯,到时候领主大人你会去首都吧?”“是啊。”

“嗯,到时候您可不可以让我当随行人员呢?”领主大人露出了微笑。

在他过着监禁生活的这段期间里变得更加深厚的眼角皱纹,此时粗大显现出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每次你在公务上需要去首都时,我必须帮忙你伪装,是这个意思吧?”“是的。

这是个对您很抱歉的请求……”“不,没关系。

反正领主并不是常常需要到首都去。”

“那么,您愿意帮我吗?”“当然啦。

如果这样算是报答你的恩惠,不管多少次我都可以帮忙。”

“谢谢您。”

领主大人微微笑了,他又再把毛毯拉高,我则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近壁炉。

我翻动壁炉的柴棍,加旺火焰的时候,从背后传来了领主大人的声音。

“可是,我实在很好奇是什么理由。

为何你不想当伯爵呢?”我转头过去,看到领主大人正在望着下雪的窗外景致。

领主大人一面看着积在树枝上的雪,一面说道:“咳,咳咳,呃呃嗯……我很难相信你是怕无法善尽对领的责任,而不愿当领主。

既然有那两个优秀的年轻人,请他们做你的家臣不就行了?那么一来,就应该可以和他们合力治理你的领了啊。”

“您说得是没有错。

那个,我要不要关窗户呢?”“不。

没关系。

并没有什么风。

我喜欢看这宁静的雪景。”

“是……”“你害怕的好像不是领主的责任,而是领主这个位,对吧?”我看着领主的白发,说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正确说来,我是讨厌当上领主后我会改变。”

“你为什么不要改变?是因为你喜欢现在的你吗?”“我当然是喜欢现在的我。

可是,万一我当上领主,到时候,身为领主的我说不定会更喜欢自己吧。

我是比较乐观个性的人,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我大概都会喜欢。”

“你是说,你即使当上领主,也不会讨厌那种情况?”“是的。”

领主大人慢慢转过头来。

他把额角靠在椅背,歪斜抬头看我。

“那么说来,你不想要当领主的理由就越来越模糊了。

如果说处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会特别担心,而且不会顾忌,那么,你不想当领主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我慢慢走去和领主再度面对面坐着。

然而,我稍微斜坐着,没有看领主而是看着窗外。

我一面看着那梦幻般落下的白色雪花,一面问领主:“领主大人,首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请容我问您这种问题。

领主大人您讨伐阿姆塔特失败了,现在您在计划第十次征讨阿姆塔特吗?”领主大人并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我没有看着领主大人的脸,所以这段寂静的时间显得很漫长。

过了一会儿之后,领主大人才说:“不。

现在我没有那种打算。”

“我可以问您是为什么吗?”“如果又再一次计划讨伐阿姆塔特,等于是让领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啊!我向国王奏请之后派来的卡赛普莱也没办法成功。

所以,如果想要成功,一定需要比卡赛普莱还要强大的准备,我们可能做得到这样的准备吗?”“只是这样吗?”“你有话要说就直说吧。”

我转过头来,迎视领主大人的眼睛。

即使他的眼睛都凹陷了,但是目光还很明澈。

他是卡尔的兄长。

是啊,即使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领主大人毕竟是卡尔的兄长。

不对,就算不是,领主大人也是一位毕生都在治理领的人啊。

“我爸爸以前也是对阿姆塔特怀有猛烈的报复心。

但是我爸爸现在已经放弃报仇了。

而且连我也是,我以前憎恨阿姆塔特,但是现在不恨了。

所以……我猜想领主大人您现在也不再憎恨阿姆塔特了。”

领主大人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说得很正确。”

“是吗?”“虽然我不知道这样说你会怎么想,但是,我觉得我以前是个利己主义者。

外表上,我宣称除掉威胁这个领的阿姆塔特是为这个领着想,骗了其他人还有我自己,但是……我现在已经明白了。

我想要的,与其说是消灭阿姆塔特,倒不如说是表现我的报复心吧。

只要表现出了我的报复心,对我而言,阿姆塔特有死没死,似乎都没什么关系。

所以我以前才会对它举枪突击。

而现在,我感觉满足了。

看来我真的是老了。”

“不。

这连我爸爸,甚至连我也是一样。

我爸爸说过阿姆塔特感觉像是峭壁或河水。

而我则是在阿姆塔特面前指责过它,大喊它是我母亲的仇人,可是,它并没有改变。”

“改变?”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看到壁炉里熊熊的火花,随即眼睛感觉一阵疲倦。

“在我的旅行同伴里,有一个名叫杰伦特的祭司。

他跟我说过一副对句:世界上最悲哀的恋爱是单恋,最可怕的病是相思病。

他说这是因为这两种都无法使对方改变。”

“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

“我认为恋爱是使对方改变,而报仇也是一样。

报仇虽然像是想让对方毁灭,但事实上,是想要改变对方。

报仇是希望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报复心之后,对方能从目前的状态改变为毁灭的状态。

因此,这就是为什么所有报仇者在杀死报仇对象之前,都会痛苦解释自己报仇的理由。”

“哈哈……是啊。

故事里面一向都是这种情节。”

“是的。

要报仇的人通常会说一句话:我一定要亲手做了断,或者我一定要亲眼看你灭亡。

而且报仇者不要其他人杀死对方或者让对方老死。

通常都是这样的情节。

报仇者是希望由自己来改变对方。”

“是啊。

确实是可以这么说。”

“是的。

然而,阿姆塔特是不会改变的生命体。”

“不会改变?”“阿姆塔特正如同我爸爸说的峭壁或河水那般,人类是无法改变他的。

我在他面前对他说过‘你是杀人者’这类的话,可是没有用。

万一是人类对人类时,如果跟他说‘你是杀人者’,他应该会有‘我为什么会是杀人者?’的这类反应。

虽然可能会说他是不得已的,或者可能会有厚颜无耻的反应,不管怎么样,对方内心都是有反应的。

然而,阿姆塔特却是说‘是啊’的这类反应。

仿佛就像是我在说‘天空是蓝的’,而他回答‘是啊’。

如此一来,这就和单恋或者相思病没有什么两样了。

如果对方不改变,报仇就不成立。

这就好像是对几百年前死掉的人报仇,是差不多的情况。

因为,不管你做什么,根本就无法对几百年前死掉的人做任何改变。”

领主大人微笑着说道:“我真怀疑我是在跟我领的十七岁小鬼谈话。

哈哈哈。

你的想法好像是对的。”

“是吗?谢谢您。

我想起了卡尔常讲的一句话。”

“什么话呢?”“他说我们贺坦特领的居民们已经和阿姆塔特达到协调。”

“是啊,我也听他讲过这句话。

主要是在他想要阻止我报仇时,他常会说这句话。”

“原来如此。

不管怎么样……请容我说,这句话是很傲慢的话。”

“很傲慢?”“事实上,那并不是协调。

河水在流的时候,如果遇到土堆或石头,会毁坏土堆或石头之后流过去。

然而,如果是根本无法毁坏的巨岩或者山在挡路呢?河水只好转弯流过去。

如果这河水有自尊心,应该会说:我和山达到了协调。

然而,其实这座山什么也没有改变。”

“哈哈哈……”我看着在火焰里倒下的木块,说道:“是的。

卡尔要说的就是这个:阿姆塔特不会改变。

所以我们改变了。”

在尽情降下的雪花之间,大声传来了哈梅尔执事的喊叫声。

他和警备队员们好像正在伤脑筋要如何清掉堆积在内院的的雪。

然而,在下雪的日子所听到的声音似乎都是这样柔和,哈梅尔执事虽然是在大叫,但还是听来很柔和。

“你是说,我们改变了?”“是的。

而这是前所未闻的事。

至少是人类会站立在大以后。”

“什么意思?”我回过头看领主大人,结果发现到领主大人的毛毯几乎快要掉到膝盖下。

我先站起来,帮忙把领主大人的毛毯拉回去之后,说道:“不知您是否有听过这句话:人类看到星星会造出星座,人类走过森林会造出小径。”

“是啊,我是有听过这句话。”

“没错。

我们让事物改变。

就连龙也改变了。

我认识一头名叫克拉德美索的龙,它因为人类而改变了。

它爱上了人类,而且已经被人类化。

而它搞不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而遭遇到悲剧。

然而,我却领悟到了一个奇怪的道理。”

“你要说的是?”“人类并没有改变。

人类使周遭的所有事物改变,但是人类本身并没有改变。”

“并没有改变?”“路坦尼欧大王击退神龙王之后,有改变的是什么?在这之前是神龙王统治人类,现在则是人类统治人类。

然而,那时候人类是人类,而现在,人类也还是人类。

人类本身没有任何改变的方。

可能您会说变得具有比较高的文明,这个嘛,文明并不是变化。

文明、法律、道德、社会、哲学、国家……全都只是人类的工具,是工具改变了,人类完全没有改变。

我们有更进步吗?不。

一个战士拿到更加锐利的剑,这并不代表这个战士进步了。

这个战士并没有改变。

而且,我们的工具——文明如果进步了,那并不代表我们进步。

所谓的历史……并非呈现人类的变化,而是记述人类工具的变化。”

是的。

而且这是路坦尼欧大王和亨德列克的问题。

路坦尼欧大王相信没有神龙王统治,我们会让万物改变,而且我们会进步。

其实,他把文明和进步搞混了。

而亨德列克则是想要使所有种族进步发达。

可是身为一个无法改变的人类,却梦想改变,结果他将这矛盾潜藏着就出发了。

许多笨英雄甚至还仿效他。

“但是在大陆的西边,在此,人类受到了人类种族历史上首次的可怕挑战。

这挑战正是阿姆塔特。”

“阿姆塔特……”“是的。

阿姆塔特不会改变。

它不会人类化。

所以相反,我们贺坦特的居民们改变了。

我没有能力去正确描述这改变的型态。

因为,这是人类首次发生的改变,因此没有其他可以比较的对象。

当然,也是因为我年纪还小的关系吧。

然而,看到您、我爸爸、还有我放弃报仇时,我大致已经可以看出那种改变了。”

“是吗?”“阿姆塔特不会改变的理由是……这个嘛……从它说过的话里,似乎可以找到一点答案。

它是夕阳的监视者,也就是说,它站在所有事物的尽头等待着。

它在变化的终点等待,这意味着它本身就是不再有变化可能性的最终型态。

不管怎么样……虽然它能理解人类所带有的报复心,但是它不能接受。

仿佛就像是峭壁或河水那样。

所以,我们只好放弃。

而且这是贺坦特居民选择的方式。

如果是大陆其他土上的人民,说不定会因为报仇遭受挫折而感到难过。

可是,领主大人,您因为无法完成报仇而难过吗?”领主大人一直盯着我看,然后他点头说道:“我和你一样。”

“是的。

我也是,虽然我无法帮我母亲报仇,但是我并不难过。

因为,这是无意义的事!”领主大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叹完气,随即轻咳了几声,然后他又再看着窗外。

如今连窗台也积了雪,窗台下方则看起来像是覆盖了一层白棉花。

砰!积雪从屋顶掉落下去,然后窗户下面就引起了一阵小暴风。

“铁锹不够用!”“哎呀,反正还会再积雪,干吗要清掉啊?”“你们这些家伙,反正还会再肚子饿,干吗要吃饭啊?”在雪花之间,传来了哈梅尔执事的尖锐指责。

接着,警备队员们朝气蓬勃的笑声就紧跟着这句话传来了。

那是柔和的笑声。

领主大人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我才会觉得这么平静。

谢谢你了。”

“请别这么说。”

“原来是因为你在任何位都是一样的关系。

所以,你假使当上国王,你也是修奇·尼德法,即使你是贺坦特领的蜡烛匠,仍然还是修奇·尼德法,是吗?”“是的。”

“那么,徒然当上你不熟悉的,而且不是特别觉得高兴的领主。

你不当也无妨喽。

看来这对你而言,只是徒然的一阵**。”

领主大人讲话速度逐渐变慢了。

长时间的对话,会不会对领主大人而言,是很累人的事啊?我露出微笑,领主大人也露出了微笑。

外面到处堆积的雪所反射出的白光,使得领主大人的深沉皱纹更加明显。

领主大人,还有我也是一样。

现在我们两人都是处在冬天的人。

我们可能会无法再迎接春天吧。

我们会变成像阿姆塔特吗?会像他一样站在夕阳那边吗?和龙接触过的路坦尼欧大王该不会被改变成像龙那样?“像路坦尼欧大王那样……”我在不知不觉当中,开口说话。

“我有话一定要跟阿姆塔特说。

可是,我却像路坦尼欧大王一样,他在无法击退神龙王时,看到了初雪……我现在正在看着天空送给大的最为柔和的礼物。

真是郁闷啊!”领主大人不作任何回答。

我转头一看,他似乎并不是在看下雪,而是正在观望自己的内心。

我微笑了一下,静静从座位站起来,观察壁炉的火势之后,我尽量不出声音走出了办公室。

领主大人,您好好休息吧。

我一走到城堡内院,就看到警备队员们正在打雪仗打得不亦乐乎,而在旁边,则是哈梅尔执事在大喊着:“你们这些家伙!都几岁了,还打雪仗,呃呃!”警备队员赛罗丢出去的雪球,刚好飞向哈梅尔执事的脸孔。

执事大人掩起脸孔,弯下腰,赛罗赶紧喊道:“呃啊,执事大人!您没事吧?”“……接招!”接着,哈梅尔执事就用可怕的速度丢出了雪球。

我尽管是在第三者的位置观看,但还是感受到了哈梅尔执事的攻击所带有的凶狠。

可是,或许时间没有带走哈梅尔执事过盛的欲望,却似乎带走了他手脚的许多力量,所以警备队员们很轻松就躲过了执事大人的攻击。

说的也是,能够施加攻击,让贺坦特警备队员们无法顺利避开的人,即使是找遍整个大陆,恐怕也没几个人吧。

我一面看着这温馨的情景,一面感受寒风吹向胸口。

我感觉整个身体内部都冰冻起来,甚至连脑袋后面也变凉了。

并不是因为春天一定会来临,所以冬季美丽。

并不是因为清晨会来临,所以夜晚美丽,同样,并不是因为一定会当上伯爵,所以修奇·尼德法感到自豪。

哈哈哈!所有事物本身就是美丽的。

欲求不满的种族们啊,看看你们的四周围吧。

未来只有阿姆塔特等待着,而现在呢,就像正在朝我眼前飞来的这个雪球一样美丽……啪!“哎呀?这是谁啊?啊,原来是修奇!”……然后,我当然应该要充分表现出我现在的情绪喽。

不能为了未来而欺骗掩饰我的情绪。

“接招——”可能今天的警备队日志里会记录着‘贺坦特警备队,由于修奇·尼德法的攻击,而遭受无法东山再起的完全失败’吧。

因为,我以警备队员们为核心,做了一个欠缺艺术性,无视于常识,并且直径达十肘的雪球,然后,我就听到了哈梅尔执事对我说出相当感谢的话语。

因此,我走向马厩的脚步显得非常轻快。

马匹跑步的运动场也是堆了厚厚一层的雪。

在这里的雪上面,有杂乱的马蹄印。

我一面在这些杂乱的马蹄印里添加上我的脚印,一面走向运动场旁边的马厩。

马厩里一片昏暗。

因为门窗全关上以防外面的风吹进,所以里面昏暗到简直都快辨认不出东西了。

在一片漆黑的屋里,只有角落的火堆发出红光,火堆旁边则是欧尼尔坐在那里。

“谁啊。

修奇?”“是的。

您在做什么呢?”我走近欧尼尔身旁,把手伸向火堆烤火。

欧尼尔坐在火堆旁边,手里拿着像是厚布料的东西,正在戳弄那块布。

我仔细一瞧,原来他是在缝制东西。

“我在做马鞋。

因为下雪了。”

“呃,是不是有谁急着要骑马呢?”“哈哈哈,这家伙。

马奔驰的时候,干吗需要马鞋?这是让它们去跑步运动的时候,给它们穿的鞋子。

而且也有马穿的衣服。”

“在这种天气里,让它们运动?”欧尼尔用一把口袋小刀啪一声把线切断,他把那个叫做马鞋的东西拿到眼前,说道:“马就是马。

如果不让它们跑一跑,是会生病的。”

“啊,是吗?”“嗯……行了。

让马穿看看吧。

这是御雷者的。

其他马都有它们自己的鞋子。”

“啊,是这样吗?谢谢。”

“谢什么谢啊,别这么客气。”

由于我们家没有安置御雷者的方,所以御雷者现在安置在城堡里的马厩。

我和欧尼尔一起站身走向御雷者。

御雷者一看到我的脸,就精神饱满叫了一声。

欧尼尔笑着说:“御雷者,你一定很无聊吧?好,现在你也应该要出去走一圈了。”

欧尼尔让御雷者的马蹄举起,想让它穿上那双看起来像是袜子的鞋子。

可是,御雷者一直扭动身体避开欧尼尔的手,甚至欧尼尔的手差点就被御雷者踩到。

后来欧尼尔歪着头,然后像是觉得自己那样很可笑似的嘻嘻笑了出来。

他看了我一眼,对我说:“真是的。

它还对我很陌生,才会这个样子。

你来帮忙穿吧。”

可是就算我试也是一样。

御雷者像是在拒绝般,一直扭动身体,避开我的手。

我很不耐烦,想要干脆把这家伙翻倒在,强行让它穿上,当这想法以相当大的魅力接近我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才想到这家伙的情况。

“等等,欧尼尔先生。

北部大道是不是比这里还要冷呢?”“呃?应该是吧。”

“那么这家伙可能原本就很耐寒。

因为它是北方的马。”

“是吗?呵呵,那么,即使没有这东西,也没关系了。

看来我白做了。”

欧尼尔噗嗤笑着抚摸御雷者的颈子。

“我知道了,知道了。

这家伙。

那么你就这么出去也没关系,是吧?”“啊,对了,欧尼尔先生,您说要让它去运动,是吧?那我骑着它,去绕一圈也可以吗?”“嗯……好啊。

可是不要太过剧烈运动。

它的身体如果淋湿太久,即使是北方马,也是会感冒的,所以你让它适量跑一跑,就可以了。”

因为只是要让它轻快跑步,所以连马鞍也是放那种骑马用的轻便马鞍。

不过,我冒险的时候用的马鞍则是很重的那种马鞍。

我向欧尼尔借来一件斗篷之后,骑着御雷者走了出去。

你这家伙,虽然你一点儿都不怕冷,我可就不行了。

下着雪的贺坦特领显得很安静。

即使下了好几天的雪也不会厌烦的,大概就只有小孩子吧。

有几个小孩欢呼着怪声,在巷子口跑进跑出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在大路上。

只有满天的雪在下着。

小孩子们看到雪丝之中突然出现的高大影子,吓了一大跳,可是他们一发现是骑着御雷者的我,都赞叹看我。

我对那些小孩讲了几句话之后,就往村外慢慢走去。

看得到的就只有路而已。

被白云覆盖的天空、被白雪覆盖的大、还有因为被那些随处飘落的雪花混乱视野的关系,平线都消失不见了。

偶尔会传来孤立的树木无法承载雪的重量,而发出树枝断折的声音,除此之外,四周一片寂静。

在下大雪的日子里,慢慢走在郊外的人就只有我一个而已。

虽然有听到从背后村里传来小孩子的格格笑声,可是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田野,还有田野上面懒洋洋掉落着的雪花。

在这景致里,似乎充满着一股无可言喻的魔力。

我感觉到斗篷上面的积雪沉甸甸重压着。

这几天下来一直下雪下到最后,现在只是在飘着小雪丝。

因此,我似乎是走了很久一段时间了。

不知为何,我就是无法停住脚步。

我不知道有什么明确的理由,可是,我放下了御雷者的缰绳,但御雷者还是一直走着。

而且我感觉御雷者在走着正确的路,因而放心下来。

突然,我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不安,于是,转过头去。

在御雷者的马蹄后面,可以看见马蹄印直直连到村里。

事实上,村子的模样已经越来越看不清楚了,但是这马蹄印的尽头一定是在村里。

很好。

这样我就安心了。

我并不是想要盲目离开。

连接村子和御雷者的马蹄印,看起来就像是连接贺坦特领和我的绳索。

因为有这条绳索,所以我不是盲目奔驰。

我点了点头,完全交付给御雷者之后,开始一直坐着等待。

我很安全。

从现在开始,我来等等看冬季的白色田野那片超绝迷人的田野,会给我什么吧。

后来终于,在白色背景里,突然出现了山丘。

因为现在连平线也很模糊,所以山丘的出现令人感到很突然。

我与其说是用眼睛看出来的,倒不如说是用脑袋里的知识好不容易才发现到眼前的山丘是哪里。

这是杰米妮等我的那座山丘。

山丘上面站着一个身影。

我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不过御雷者还是停了下来。

我一面觉得有些尴尬,一面下马。

啪吱。

啪吱。

我一面听着上积雪发出深厚的叹息声,一面走上山丘。

而在轻飘的雪花之间,伊露莉走下了山丘。

她的肩上一如往常那样背着一个沉重的背包。

在腰际当唧响着的穿甲剑看起来仿佛就像是系在她腰上的铃铛。

她的步伐像是现在才刚出发,同时又像抵达漫长旅程的终点似的,爽快且疲惫、轻盈且踏实走来。

她的脚步一停下来之后,我才发现到我们两个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万一她没有停下,我可能会继续走到和她相撞吧。

这个走下飘雪山丘的精灵,像是被捆在瞬间里的永远,看起来像是无法成真的幻想般。

但是我们确实近到可以看见彼此嘴角挂着的微笑。

她看到我连忙停住的模样,轻轻笑着说:“你好。”

她的头发和肩上只沾上一点点雪。

而且她的皮外衣和皮裤上面几乎没有雪。

会不会是因为她的脚步很轻盈的关系啊?我才走这么一小段距离,就已经连大腿部位也沾到雪花了呢。

她慢慢伸出手来。

我也伸手握了她的手。

虽然她的手指因为细长而显得冰冷,但是手心却很温暖。

不,会不会是因为我的手很冷,所以才这样感觉啊?“你来了!这趟旅行一路顺风吗?”伊露莉轻轻点头,随即,落在她头上的雪就轻柔散了开来。

因为不是沾粘在头上,而是轻落在头上,所以雪才会散掉。

“是的。

我很顺利就找到这里来了。

因为修奇你留了许多踪迹。”

“咦?啊,哈哈哈。”

“卡拉尔领的费雷尔先生要我代他向你问候。”

“是吗?”“还有……我有个不好的消息。”

伊露莉带着满是担忧的表情说道。

是什么消息啊?难道……“雷诺斯市的尤丝娜小姐要我转告,她要杀了你。”

“啊,是。

她当然是会这么说。

呃呃。

因为,我没有去见她,就走了。

啊,尤丝娜她是在开玩笑的,请不要担心。

伊露莉。”

“她是在开玩笑吗?啊啊,那太好了!”我实在是笑不出来。

看到伊露莉的表情又再变得高兴,我像是死而复生的人,也感觉到太好了。

我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拍了拍斗篷的雪,问她:“那个,对了,蕾妮和杰伦特都平安到达伊斯了吗?”“是的。

他们两位都平安抵达了。”

“谢谢你。

原本应该是由我们来做的事……”伊露莉歪着头,疑惑问我:“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有你这个朋友,觉得既感激又高兴。”

伊露莉稍微睁大眼睛,又再微笑说道:“我也是既感激又高兴啊,修奇。”

我整个人的感受都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魔法都收纳到我身旁的伊露莉身上了,所以冬季田野的魔力只好完全收敛了起来。

于是,周围如今不再有浓郁的魔力,而是充满着有些过于安静的严肃感。

我和伊露莉并肩走着。

我们两个全都没说话,但是不知不觉间,我们就肩并肩走在一起了。

而御雷者则是在毫无任何指示下,跟随在我们后面。

我回头,越过肩膀看到它的模样,我噗嗤笑着说:“哼。

这种家伙居然被称为名马,真是令人难以相信!”“咦?”“我的意思是,据我所知,如果是稍有受训练的马,在骑乘者下马的状态下,是不会随便走动的。”

“是……它们是这样被训练的吗?”“是的。

最大的理由可能是想要让马不要随便就逃走。

当然啦,也是因为要让骑乘者找马的时候方便一点。”

“啊啊。

我懂了。”

伊露莉点了点头,环视着四周围,说道:“真是美丽。

西部林通常都下这么多雪吗?”“是啊,好像是因为灰色山脉的关系。”

“水精……”“咦?”伊露莉把右手往前伸出去。

她的手很快,但是轻柔开始移动。

她是在做什么呢?起初,看起来只像是毫无意义的手势。

但是不久之后,我发现到她是随着雪花的轨迹在移动她的手。

接着,我就发现到有一片雪花无法掉落到上,随着她的手势移动了,此时,我差点就发出了声音。

她的手缓慢移动,跟随着小雪花。

可是,雪花降到伊露莉的腰部附近时,伊露莉的手敏捷移动,掠过那片雪花的下方,又再上移。

这仿佛就像是快速舀水的动作。

紧接着,雪花就随着她的手掠过时产生的大风,又再往上窜升。

有好一阵子,这片雪花转向,随着伊露莉的手飘上去。

在这一瞬间,伊露莉的手又再变慢,雪花脱离风的拘束,开始悠然飞翔。

伊露莉的手指随即像是吟游诗人吹奏长笛的手指那般柔软移动,使雪花跟随着手指移动。

可是,伊露莉的手一次也没有碰到雪花。

万一碰到了,雪花一定会溶化掉或者碎掉。

甚至于,她还让雪花飞行于她的指间。

就像飞过树木之间的小鸟般,雪花到处游移,避开手指飞翔。

这不是魔法,全是她精巧敏捷的手势动作所造成的。

伊露莉一面像在呼吸般自然动作着,一面说道:“风精最为凶猛恼怒时,连火精跟精都会屏气凝神。

然而,只有水精,能用其温柔安抚风精。

现在真是宁静。”

没错。

现在是没有一点风的宁静天气。

我要是风精,一定也会因为雪花令人怜爱而无法吹起风来。

伊露莉突然把手翻过来,原本在她的手周围飞翔的雪花,便缓缓掉落下去。

它徐徐往伊露莉的中指和食指之间掉落下去。

我在不知不觉当中说道:“你的目的是去找亨德列克学习第十级数的魔法,是吧?”“正如同你所知道的,是的,没有错。”

“请放弃吧。”

“好,我知道。”

我因为突然解除紧张,差点就往后跌倒。

伊露莉看到我踉跄的模样,似乎有些讶异,但我没空去让她安心。

“伊,伊露莉,嗯,我跟你说一件事。

人类在说出他自己相信是正确的话时,普通大概都会预想对方的拒绝反应,所以会准备对这句话作充分的解释。”

“是吗?”“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呢?”“问……为什么?”“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要你放弃寻找第十级魔法吧?”伊露莉面带像是抱歉的表情看我,然后努力装出好奇的表情,说道:“是,修奇。

你为何要我放弃寻找第十级魔法呢?”“……唉,算了。

既然你不感好奇,没有必要故意问。

可是,我倒是有些好奇。

为何你不会想问我那个问题呢?”品性高雅的伊露莉并没有用那种看笨蛋问当然的事的那种眼神看我。

但我却觉得我成了那种笨蛋。

伊露莉说道:“我和你在一起时的时间,会因为你的话而赋予它意义。”

“咦?”“你和我在一起时的时间,不会对你有任何意义吗?”“呃,嗯,当然不是喽。

当然是有意义。”

“即使没有看到我,我也是在你心里吗?”“是的。”

“那么,你似乎没有必要解释什么了。

我和你在一起时所看到的你似乎就足够了。

会需要别的东西吗?我问你,修奇。

你自己的行为需要向自己解释吗?”“……是。

我们是这样的。

即使是和我们一起过一辈子的父母。

我们也应该要知道他们所讲的话的理由。

自己的话或行为也是一样的。

应该要对自己解释才行。”

“是吗?”“因为我们会不安……看来我问了没有益处的话。”

“不。

你送给我有关了解你们的新方法。

谢谢你。”

“太好了。

呼。

嗯,那么,伊露莉,你现在不去寻找第十级魔法了,你有何打算呢?你们种族会继续留在这块土上吗?”伊露莉稍微低下头来。

落在她头发上的雪花看起来像是滑溜溜的,我眨了一下眼睛。

她用低头的姿势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以前我曾经说过我是位低的精灵。

我报告我的探索失败之后,责任便会结束。

我没有义务去审查探索的过程与结果,没有义务去思考替代方案。”

“位……精灵族是协调的种族,为何有位呢?”“世界虽然协调,但是有东西南北。

修奇,你想想看……拜索斯皇城是在东边吗?但是,如果是杰伦特先生,他会说拜索斯皇城是在他的西边吧?我想就是有这样的差异吧。”

我点了点头。

伊露莉则是面带冷静的表情,说道:“所以,我没有任何打算。”

“我知道了。

可是,我好高兴!我很高兴让你们不会离开这个世界。”

伊露莉微笑着说:“我也很高兴。

那么,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吗?”伊露莉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下脚步。

所以当我惊慌反问时,我和她已经距离五、六步以上了。

“不,嗯,你再待一会儿,不要走……”我说了这话之后,内心里很想喊‘哎呀!’。

我这个笨蛋!我在说什么啊?幸好,伊露莉摇头说道:“我很感谢你说要招待我,可是,现在的处境并不恰当。

我没有时间可以在此滞留。”

“啊……你好像有急事要去做。”

“是的。

我必须在雷伯涅湖结冰之前,回去见妖精女王。

我有事必须见她。”

“嗯?我从不知道冰块会成问题。

那个,你只要用魔法就可以击碎冰块,不是吗?”我看到伊露莉的表情之后,我简直分不清楚我到底是会讲话还是不会讲话。

伊露莉过了一会儿之后,用没有变得不一样的语调,说道:“修奇。

好像没有客人会打碎朋友家的大门之后走进去。

妖精族当然是不会用你们的语气来说‘水’。

或者‘冰块’。”

“……对不起。

我刚才不了解。”

伊露莉只是露出笑容。

过了一阵子之后,我才发现到她在等我说话,我赶紧说道:“那么,嗯,伊露莉,祝你耳畔常有阳光……”我咬紧牙关,可以说是好不容易才讲出来。

所以,我的语气与其说是道别,倒不如说听来像是决斗挑战。

从刚才到现在,我们已经讲很久了。

不能再紧抓着她不放。

我勉强振作起精神,正眼凝视着她的身影。

伊露莉的身影在摇晃着。

什么?她是在施法术吗?我看着她摇晃的身影,费力挤出话来。

“阳光……耳畔常有阳光……”原本歪着头在困惑的伊露莉轻轻走向前。

她先是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她抓了一把尽情垂在她胸前的头发。

她用自己的头发小心翼翼擦了我的眼角。

我闭着眼睛,感受无数多的头发掠过眼角。

我感觉到无数的细滑头发扫过了眼角。

此刻我很想要发狂,同时又很想要冷静下来,这样的时间是最为短暂的永远,而且是最为漫长的瞬间。

“你会笑着道别吧?”我紧闭了一下眼睛。

把最后一滴眼泪挤出来之后,睁开眼睛。

我看到伊露莉的白皙脸孔带着微笑,还看到掠过她白皙脸孔前面之后掉落下去的那些无数雪花。

“我,我会笑。

我会笑的。”

“谢谢你。”

伊露莉如此说完之后,开始往后走。

我费力移动我那胡乱扭动的脸上肌肉,试着露出微笑。

伊露莉慢慢走远,然后轻轻举起手来,对我说:“祝你幸福,归来时犹如离别,笑颜常在。”

我当然是可以笑着离别。

可是,恐怕无法笑着回来。

我好不容易才把涌入心里的念头拉下来,所以要维持笑容实在不是件易事。

我拼命努力笑了。

所以无法说出任何话。

最后终于,白色雪之中,我不再看到伊露莉她那头发亮的黑发了。

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

但是,我却还一直凝视着她消失的位置。

第十五篇朝夕阳飞翔的龙第九章(全文完)因为下了好几天的雪,贺坦特领的住屋屋顶上方如今都是白茫茫的,突然,尖锐的大喊声响彻到这些屋顶上方。

“来了!他来了!”是酿酒师他们的小儿子米提最先发现到的。

围观的人们随即一齐转头,接着,就从人们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无法掩饰的喜悦。

“他来了!”“哇啊啊,来了!他终于来了!”男人们朝向天空挥舞着拳头欢呼叫出怪声,女人们则是喊出比这还要更大声的欢呼怪声。

有一只被突然惊吓到的小狗,则是用惊人的速度跑向大路尽头;一名坐在屋前向阳方,正在喂母奶给婴儿喝的大婶,用尖锐的声音喊话。

结果好像让惊吓到的婴儿咬到了她的**。

这个大婶喊着:“是修奇!修奇·尼德法来了!太好了!”“修奇!修奇!修奇!”少女们开始尖叫着欢蹦乱跳,随即,年纪比较大的年轻男孩们的目光就全都被集中在那些少女飘扬的裙边。

马儿们咿嘻嘻鸣叫,而刚才猛跑到大路尽头的小狗,如今则是忘了奔跑的目的,在咬它自己的尾巴而转起圈圈。

甚至就连飞上天空的麻雀,也像在祝福我的登场似的大力投下鸟屎。

大路上可以说是陷入了非常**的漩涡里。

我绝对不可以看起来很傲慢。

因为那是不符合我这种品性高雅的人的行为。

虽说如此,我的脚步还是太过昂然了。

啊啊,这样可能会让人产生误会。

我尽可能用最为谦虚的语气,说道:“贺坦特引以为荣的各位市民们啊,不论有何逆境阻挡在各位的面前,现在我……”“什么?”呃!原来不是这么一回事。

在人们脸上浮现出糊里糊涂表情的前一刻,我很快说:“啊,不是,真是的。

刚才不久前,我正在看书。

所以才会说错话。

嗯,请问是什么事呢?”人们的脸上随即就又再出现原本的喜悦与感激。

接着,透纳就费力走过人群,向我走来。

他用憔悴的面貌走来,大力擦了额头的汗水之后,猛然拉住我的手。

“呼,呼。

你现在才来啊,修奇!”“是的。

透纳。

对不起我来晚了。”

透纳的头发蓬乱,在位于鼻子的两个洞里,有着呈现事态的不祥感与危险的证据——也就是说,有红红的鼻血在流着。

他气喘吁吁的,试着讲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之后,好不容易才说道:“呼。

我身为一个负责贺坦特安全的代理警备队长,在此拜托你!修奇·尼德法。

这是只有你能做得到的事啊。

虽然我很抱歉要让你承担危险……”我努力试着镇定住颤抖的下巴,好不容易才说道:“可是,我有话还没有向我爸爸说。”

透纳表情悲壮点头,说道:“如果有什么万一,我会转告他,说你死得很光荣。

还有其他的话吗?”“……这样就够了。”

“那么,就拜托你了!”那些听到我和透纳的对话的人们,脸上如今都充满着悲壮感。

他们很有默契往左右分开来,中间则是出现了散特雷拉之歌。

我看了一眼透纳,他随即像是要讲出难以启口的话似的,犹豫了好几次之后,终于说道:“杰米妮她……”杰米妮她?难道?我吞了一口口水。

透纳红着眼睛,说道:“她醉了。”

“……天啊!怎么会!到底是谁让她醉的?”透纳随即两眼愤怒看着一个方。

在那里,站着一个我初次看到的新面孔。

虽然这个人和我一样是穿着上下都是黑色的衣服,但是由服装或者腰间佩带的剑、还有披着的硬皮甲经常使用的模样,可以看出此人一定是冒险家。

透纳后面的那些人们全都目光集中到这人身上之后,随即这个冒险家就两颊变得苍白。

透纳咬牙切齿说:“这个人在散特雷拉之歌喝酒喝到一半,好像倒了几杯酒给杰米妮喝。

偏偏海娜阿姨在忙着煮东西,没看到这事。”

“真是的,糟糕……”接着,我也和在场所有人一样,开始盯着这个冒险家,而这个冒险家的脸上,如今则是都没有了血色。

脸色如此发白之后,好像更美了!这个冒险家是一个看起来超过二十五岁的女子。

第一眼看到时,她的黑发简直令人觉得像是伊露莉回来了,说到她的身材,则会错以为黛美公主光临贺坦特领了。

可能是因为她很高,而且又瘦,所以她腰际系着的长剑不会看起来很奇怪。

如果是女子佩带长剑,通常会看起来很别扭不对劲,可是她却不会给人这种感觉。

我一看着这个女冒险家,她随即摇头,费力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我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所以那些话我没能说出来。

“啊啊啊啊!”我很快转过头去,随即看到海娜阿姨从散特雷拉之歌跑了出来。

她像是没看到她面前的大批人群似的,一直跑来,结果和透纳正面冲撞。

透纳抓着海娜阿姨,直接就在下过雪的大路上滑了起来。

砰!过了一会儿之后,透纳重重摔在大路上,海娜阿姨则是呆呆坐在他上面。

海娜阿姨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跌倒了,等到她一发现被她骑坐的人是透纳,立刻紧揪住他的领口,开始大喊着:“不行!绝对不能发生这种事!快阻止啊,透纳,透纳!拜托快去帮我阻止!”透纳的头埋在雪坑里,气喘吁吁喊道:“您说得对!一定要阻止才对。

当然!而且如果知道是什么事,修奇一定会阻止的!不过,是什么事啊?”“穆洛凯·萨波涅,穆洛凯·萨波涅!泰班先生把我存放的买走之后,我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杰米妮发现那个酒了。

啊啊,如果没了那酒,我就糟了。”

哎唷,偏偏是杰米妮最喜欢的酒!虽然杰米妮除了穆洛凯·萨波涅以外,根本不太知道其他的酒名,不管怎么样!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等一下我应该要斥责一下那个冒险家。

现在我弯下腰,做出突击的姿势。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有一道目光正在盯着我。

我稍微转头,随即看到杰米妮的妈妈史麦塔格太太,她像女王一样盛气凌人看着我。

我对她投以像是询问的目光,史麦塔格太太则是点了点头,冷静说:“真想打断你的腿。”

“您说的是真心话吗?”“好吧,你娶她就可以了。”

“我有事先走了。

刚才我看书看到一半……呃啊啊!透纳!快放手!我疯了才会娶那丫头……”结果,我被透纳踢了一下屁股,被迫冲向散特雷拉之歌。

哎唷,我的天啊!眼前越来越接近我的散特雷拉之歌的大门,看起来仿佛就像是皇宫的城门。

我悄悄回头,透纳随即严肃宣言着:“夫妇应该对彼此的行为负责任。”

“别人听了,岂不是会以为杰米妮是我老婆了!”“反正以后一定是这样了,有什么关系?”除了一个人以外,所有人都对透纳的话表示出深有同感点头。

啊啊,我可怜的青春啊!没有点头的就只有那个不知名的女子。

她一副完全无法理解周围人们的行为的样子,只是圆睁着眼睛。

我又再转回头去。

天啊!现在散特雷拉之歌的大门简直看起来就像是大迷宫的入口。

说的也是,这里头有个喝醉酒的杰米妮在,当然是像大迷宫那般可怕喽。

我紧闭了一下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传来了可怕吓人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刹那间,我似乎听到了双腿力量一下子完全散掉的声音。

不行。

振作精神啊,修奇!你这个疯子。

不管杰米妮怎么穷追不舍跟你要,你也不该因为这样而做出给她OPG的疯狂行为啊。

这件事你该好好负责任了。

我瞪大眼睛,说道:“好!”我凝聚毕生的力量之后,冲向散特雷拉之歌。

如果有特别滑舌的吟游诗人看到现在的我,应该会把冲向神龙王的路坦尼欧大王的模样和现在的我相比较吧。

“等着瞧!”※※※“妈呀!你看看这伤口。

痛不痛啊?”“要是有人听到,一定会以为是别人打的。”

“你……哼。

我不是已经道歉了?你一定要这样一直让我愧疚吗?”“先不管道歉了,快把那东西给我吧。”

“嗯?哎呀,大家都在看,我怎么可以把嘴唇给你呢?”“你不要用一点儿都不好笑的话来转移话题,快点给我!”杰米妮犹豫了一下,就把自己的手垂下。

然后,她又再抬头观察我的眼神。

“那个,修奇。

再戴几天就好……”“嗄!”结果杰米妮终究还是一边嘀咕着,一边把OPG放到桌上。

然后,坐在旁边椅子的透纳才安心长吁了一口气。

现在贺坦特村的危机解除了。

即使这代价很残酷。

哎唷,我的眼睛好痛!我的眼睛周围一定都青肿了。

可恶。

透纳举起啤酒杯(这是海娜阿姨为了谢谢我成功在穆洛凯·萨波涅酒瓶被弄破的前一刻,阻止了杰米妮,所以请我们喝的免费啤酒),他表情严谨面对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第四个人,说道:“虽然我应该要追究你使我们领的安宁与秩序陷入危险的责任问题,不过,你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而且破坏秩序这件事上相当多的部分是这个领的居民所造成的,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我们不会向你问罪的。”

即使透纳的鼻子被塞住,说话时发出鼻音,但是他的表情,以贺坦特的代理警备队长来说,可以说是丝毫不逊色。

在他脸上充满着严谨,简直就快使这名女子糊里糊涂低下头来。

“啊,谢谢。”

透纳圆睁了一下眼睛,然后就噗嗤笑着说:“哈哈哈!不是的。

我是在开玩笑的。

你一定被我吓坏了吧?”“咦?啊,是。

是……”这名女子好像还是没有从惊慌中恢复过来。

透纳看到她那副模样,就又再笑了一下,然后喝干杯里的啤酒。

他从座位站起来,说道:“我应该去躺一下才行了。

刚才杰米妮丢我的时候,我的腰好像有些扭到了。”

杰米妮低下涨红的脸,细声说:“对不起啦……”“没关系,没关系。

其实是修奇的错。

啊,对了,杰米妮,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咦?”“酒喝少一点。”

“……是。”

要是有人听到,一定会以为杰米妮天天都在酗酒。

杰米妮因为闯了祸,所经根本无法生气,只是把头低得更低。

透纳看她那个样子,又再哈哈大笑了出来,但随即按着腰部,露出疼痛的表情。

透纳走了之后,我又再戴上OPG,握了一下拳头,然后放开拳头。

杰米妮一面看着我的动作,一面不知在喃喃自语什么,可是我不管她。

那名穿着黑衣的女子带着好奇的表情在看着我的手。

“这个是不是就是OPG呢?”“咦?啊啊,原来你知道这东西。

看来你是一位阅历丰富的冒险家。”

“冒险家?啊啊,我还不够资格称是冒险家吧。

不过,你是阅历丰富的冒险家吗?对不起,我看你的年纪,觉得应该不是,可是,你怎么会有这么稀有的魔法宝物呢?”“啊,我认识一位阅历丰富的巫师。

这是他给我的。”

“巫师?叫什么名字呢?”“我吗?还是那位巫师呢?”那名女子又再圆睁了眼睛。

我仔细一看,发现她有相当犀利的眼神,可是圆睁着眼睛的时候,那种印象却完全消失了,真是罕见的脸。

其实本来就是不会有人是在笑的时候和惊讶的时候都看起来很犀利的,可是这名女子的情况,简直会今人怀疑到底是不是不同的人。

“啊啊。

两个名字都告诉我吧。”

“我是修奇·尼德法,是蜡烛匠。

刚才大家在叫,你有听到我的名字吧?而给我这东西的人是一位叫做泰班的巫师。”

我一回答完,这名女子的眼睛就又再变得细长,随即,就恢复成原本的犀利表情。

她先环视了一下四周,但是酒馆里只剩下我、杰米妮还有这名女子。

咦?我现在才发现到,怎么大家都不见了?他们全是因为怕杰米妮会不好意思而走开的吗?不对啊。

尽管如此,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没有人想要喝一杯喧闹一下,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厨房那边,海娜阿姨不知在哼哼唧唧着什么歌,除此之外,酒馆里面无比安静。

这名女子确定四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听,就又再看着我,问道:“他是叫泰班吗?”“是……是啊。”

“他在哪里呢?”“咦?啊,他在他家,在树林那边稍微里面的方。

不,应该不算是他家吧。”

那当然不是他自己的家喽。

因为,那是卡尔的家。

我懒得再解释,于是拿起啤酒杯,而这名女子则是歪着头,又再用犀利的表情,说道:“是吗?可是他的名字泰班,是他的本名吗?”我差点就把啤酒杯给吃了下去。

什么?她问是不是本名?难道这名女子知道亨德列克的事吗?我看着她的黑眼睛,但是从她眼里无法看出什么。

她的整张脸上只有灿烂的微笑而已。

我尽量缓慢放下啤酒杯之后,尽可能语气平静说:“据我所知,这不是本名,是他的别名。

可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呢?”这名女子像是觉得有趣似的笑着说:“这个嘛……”此时,原本静静坐着的杰米妮看着我这边,说道:“修奇。

泰班先生的名字是他的别名?”“嗯?啊啊,呃,是啊。

是他的别名。”

“是吗?呃呃。

啊,对了,我叫杰米妮。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杰米妮一面转头看这名女子,一面问道。

呃哈哈!真不愧是杰米妮。

就算她不问,我原本也是想问这个问题。

这名女子仍然还是带着灿烂的微笑,稍微把头往旁边倾斜。

随即,她的黑发就令人晕眩飘逸了一下。

“叫我莉塔就可以。”

“莉塔?莉塔。

是。

莉塔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呢?你和泰班先生很熟吗?”哦哦!越来越厉害了!杰米妮把我原本很想知道的事全都帮我问了。

莉塔稍微摇了摇头,说道:“不。

我不认识他。”

是真的吗?还是她在说谎呢?万一她是在说谎,这个叫做莉塔的女子到底了解他到什么程度呢?我又再拿起啤酒杯,暂时陷于思考之中。

此时,杰米妮又再问她:“可是,你是怎么猜到的呢?”“是我的预感吧。

因为这个名字有些奇怪。”

杰米妮静静点了点头。

可是杰米妮立刻转头看我。

我放下啤酒杯,对她说:“我?我是在无意之中知道的啦。”

“嘿。

是吗?那么,泰班先生的本名是什么啊?”杰米妮的眼睛闪闪发亮看我。

大事不好了。

杰米妮好像开始对泰班的本名感到好奇了。

莉塔这女子干吗要提这个啊?我说道:“杰米妮。

他使用别名,一定是有理由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本名,不是吗?”“你悄悄告诉我吧。”

“……嗄!所谓的别人当然也包括你喽!”“那你呢?”“当然啦,我也算是别人,可是我很聪明,所以猜出来了,而且我尊重他的意思,不会跟任何人提起!”“我也聪明啊。

因为,我知道问你就可以了。

而且我会尊重泰班先生的意思,不会对任何人说,所以你就告诉我吧。

好了,靠到我这边耳朵说吧。”

“……然后如果有人跟你说他不会对别人说,你就会跟他说,是吧?靠在他耳边说?”杰米妮只是嘻嘻笑着。

看来她好像不怎么好奇嘛。

要不然,她一定会更加穷追不舍问我。

杰米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时,我把手指伸进她嘴里,结果差点就被咬了一口,然后,我向莉塔问道:“莉塔小姐?是。

可是你怎么会到这个都市来呢?万一你是往西边走来的,那么这里就是尽头了。

再往更西边也有几个村子,可是应该是没有能够引起冒险家兴趣的东西吧。”

“这个嘛。

认识人,这本身就是很大的挑战,同时也是冒险,不是吗?我不相信会赐予我智慧与思想的人是站在大城市的广场里。”

“啊啊,是啊。

你想要的是智慧吗?像是博大的思考或者见解这类的东西?”“是的。”

“那么,你应该去见见泰班先生。

他是位阅历精深而且博览多闻的人。”

莉塔嘻嘻笑着拿起了啤酒杯。

可是,她并没有喝啤酒,只是舔了一下杯缘的泡沫之后,又再放下杯子。

“你怎么样呢?”“咦?”“修奇·尼德法。

如果我向你求智慧,你会怎么样呢?!可以把智慧送给我莉塔吗?”“咦?啊啊,莉塔小姐好像信奉‘贤者甚至会向小孩子求智慧’的理念,可是,实际上并非行得通。

小孩子当然是只有小孩子的智慧。

贤者如果学到了小孩子的智慧,就不是贤者,而会变成小孩子了。”

“这个嘛——贤者和小孩也是可以交流沟通的吧。”

“然后可以达到相互进步……哼。

啊,对不起。

我并不是在对你说话。

我突然想到一个不太好的回忆,所以才会这样子。”

莉塔露出一看就是无意义的微笑,只是看着我。

杰米妮可能还在酒醉当中,所以她用力按着两边太阳穴,并且皱着一张脸。

我看着莉塔,对她说:“你该不会是想知道制造蜡烛的方法吧?”“蜡烛?不是。”

“那么,什么是你想听的呢?我没有学过什么东西。”

“是吗?那么我提暗示给你听吧。”

“暗示?”“请你说出近来你最想讲,可是却一直无法讲出来的话吧。”

刹那间,我的脚趾紧缩了起来。

我的眼睛快速移向杰米妮。

她现在两只手臂叠在桌上,趴在手臂上面睡着了。

我那双看着她的眼睛这一次则是移向酒馆四处。

没有任何人。

甚至连海娜阿姨的哼哼唧唧声也听不到了。

不知从什么方传来了一个很轻的声音,我一看窗户,原来是积在屋顶的雪溶化,水珠正在滴滴答答落下。

那些滴落的水珠一面碰触到积在上的雪,一面发出非常微弱的声音。

我的眼睛察看过周围之后,最后回到莉塔身上。

莉塔还是露着无意义的微笑,但是露出微笑的只是她的嘴唇而已。

她的目光像磨过的刀刃般,正在射向我。

这目光,我当然是曾经从另一张不是这脸孔的脸上看过。

我应该要站起来吗?不。

那样可能会很狼狈。

所以我只有轻轻点头,说道:“我刚才不知道您找到这里来了。

谢谢您。”

莉塔只有眼角稍微动了动,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表情,她在等我说话。

在我抬头看她眼睛的那一瞬间,突然感觉眼前变得昏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安帕灵先生,你所说的就是这个吗?‘那个会帮助你的贵人现在还没准备好,可是在未来,他会待在你的身旁的。

到时候所有一切就会准备就绪。

而且到那时候,优比涅与贺加涅斯也会对你放手。

你必须完全用自己的力量和智慧,来作好那个重要的选择。

’那个贵人确实是人类。

哈哈哈。

没想到,没想到他会以人类的面貌来到我身边。

现在我应该要选择了。

在没有优比涅与贺加涅斯的帮忙之下。

我作出抉择了。

※※※嗄吱!开门声。

原本趴在桌上不安睡着的杰米妮,一听到泰班的开门声,吓得赶紧坐起来。

结果,她差点就连人带椅子往后栽,但是我很快伸出手,扶住椅子,才不致发生那种事。

泰班往酒馆里跑进来,一面进来一面喊着:“在哪里?”“就在你的脚前面!”“什么?呃啊!”三百年的魔法修为全白费了。

泰班的脚被椅子绊到,直接就往前跌倒了。

支撑拜索斯的两根栋梁之中的一根,用一个漂亮的动作倒了下去,我看着这模样,感到心情很是忧郁。

我让杰米妮坐好之后,走近他,并说道:“真是的。

大多数的人都很难察觉到自己的模样,这是连我也很清楚的事实,可是,更何况是您,如果您也这样,该怎么办呢?”“什么?啊,对。

你说得对!我忘了我是个瞎子!”“下一次请您不要忘记,请小心一点。”

泰班抓住我的手,一面站起来,一面笑着。

然而,他突然失去笑容,猛摇我的肩膀,同时开始喊着:“可是,我问你,在哪里?你这个鼻子没有粘着鼻水,而粘着腊的小鬼,在哪里?”“我在您手里!”“我是指那个女的。”

“杰米妮?泰班好像在找你……”“呃啊啊啊!Powerwordhiccup(强力打嗝术)!Powerwordsneeze(强力喷嚏术)!”“呃啊啊!”泰班的特长可以说就是咒语的连结。

不过,话说回来,这有时是很残忍的。

我这时候才发现到同时打嗝和打喷嚏是多么折磨人的事啊。

“天,天啊,嗝!天啊,哈啾!这,这么残忍的,嗝!哈啾!”结果三分钟都还不到,我就已经完全瘫在上了。

至于看到我这副模样而不停爆笑着的杰米妮,也是快要喘不过气来而开始发出呃呃的声音。

泰班一边看着我的狼狈状,一边威胁说要使出“Powerwordhemorrhoids(强力痔疮术)”泰班这副模样……“你是恶魔!”“Powerwordimportance……”(强力重要术)“不论什么事,请您尽管问吧。”

泰班坐在我拉给他的椅子,无力说:“那个女的,已经走了?”泰班的白色眼睛朝向我的胸口。

虽然他大概知道我有多高,但他还是很难把目光投射到正确的位置。

原本不停在笑的杰米妮,这时候才一面擦拭眼睛,一面对我说:“啊,她是在我睡觉的时候走的喽?”“是啊。”

泰班表情苦涩说:“她不会再回来了吗?”“她没有这么说,可是,恐怕不会再回来吧。”

“可恶……没办法了!我应该去找她。

呃,很好。

这会是一趟冬季旅行。”

“冬季旅行?”“你应该猜得出目的吧。

我从未像今天这样遗憾我眼睛看不到啊!”这个嘛。

至少在我知道的情况之中,应该有一个情况会很像您今天这样遗憾吧。

可能那时候是靠着卡穆·修利哲当泰班的眼睛,走过褐色山脉的。

然而,我不想这么做。

而且呢,“泰班。

要不要我跟您讲一个您看不到的事实呢?”我不管肚皮的痛苦,嘻嘻笑着说道。

我的眼睛可是看得到东西哦!泰班一面皱起额头,一面反问我:“那是什么呢?”“我现在由窗户看到居民们张大嘴巴在抬头看天空。”

杰米妮赶紧转过头去,泰班则是突然张大嘴巴,转动他那双根本看不到东西的白色眼珠子。

我忍住不笑看着他的时候,泰班突然用惊人的速度冲出酒馆外。

啊,以一个瞎子而言,真的是蛮快的。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传来了惊叫声。

“是阿姆塔特!”杰米妮脸色发白转头看我。

我这一次则是一面看着她的脸,一面开始高兴了起来。

杰米妮的眼睛轻轻眯起的那一瞬间,她连忙从座位站了起来,说道:“呃,呃,修奇。

莉塔这个名字是……?”“当然是阿姆塔特的昵称喽。

她很幽默吧?好了,杰米妮。

我们出去观看吧。

我也是第一次观看阿姆塔特的实际模样。

而且如果现在不看是会后悔的。”

“后悔?”我慢慢从座位站起来,把手臂伸向杰米妮。

“因为不会再有机会看到了。

您要去看吗,这位高贵的仕女?”街上全都是白茫茫的雪。

而在这纯白的空间里,到处一个点一个点分散着的人们模样简直就像是一幅画。

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连手指也没有动呆站着,只是茫然看着天空,这使我更加感受到他们这样像是一幅画。

这是一群既没有移动也没有说话的人们。

泰班露出令人觉得可怜的表情,站在街道中间。

他也像其他人一样看着天空。

但是他的目光却一会儿看着天空这边,一会儿看着天空的那头。

我想走近泰班的时候,一直抓着酒馆门柱的杰米妮,悄悄说:“有,有看到吗?”啊,对了。

我应该看天空才对。

于是我抬头仰望天空。

下了好几天的雪之后,银灰色的云朵像是很疲惫似的懒洋洋飘浮着,模样显得很悠闲。

云在临死时并没有声音。

云朵们被割开了,在那些云朵的长隙缝之间,黑龙的巨大身躯被固定在那里。

那些原本飘浮在没有障碍物的天空中的云朵们,一被阿姆塔特碰撞到,随即像是很不悦缠住她的翅膀。

但是,阿姆塔特一动也不动,一直俯视着下面。

因为到处散飘着云朵,所以无法看清楚阿姆塔特的整个模样。

然而,光是她所露出的部分,就已经遮盖住相当大的天空了。

她的黑色翅膀黑得像是用火把照耀也难以反射出光来,令人惊讶的是,她竟然有四个翅膀。

这翅膀的宽度很宽,但是长度更长,这支撑身体的翅膀简直令人觉得有些细。

所以,加上长颈和长尾,阿姆塔特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车轮。

是一个有着六条轮辐的车轮。

她和克拉德美索不同。

克拉德美索的模样有一股达到均衡的力量。

那股无限的力量不需再增或再减,完美分配在身体各部位,克拉德美索那副模样有着一种品格在。

然而,阿姆塔特却完全不同。

她的模样也是不需再增或再减,因为,再怎么增减,她的身体各部位力量都会分配得不好。

阿姆塔特的身体看起来像是她无法控制的力量胡乱引起漩涡而致爆炸之后,直接僵住了。

她的翅膀们看起来太过强大,太过长了。

看起来仿佛就像是她的身体无法承担的猛烈力量穿过身体突了出来。

如果克拉德美索的模样可以用磨好的剑的冰冷可怕来形容的话,那么阿姆塔特的模样就可以用加热到发出白光的铁水的流动性来形容了。

如果说她现在不是停在半空中默默无言低头看着贺坦特,那我们可能会全疯掉也说不定。

只要她尾巴挥动那么一次,她翅膀挥动那么一次,站在这里的人们就会全都尖叫着逃跑吧。

我向杰米妮一面点头,一面用同样低沉的声音悄悄说话。

因为,实在是无法讲得很大声。

“嗯,有看到啊。”

“多高呢?”再等一会儿,说不定就可以看得到杰米妮拔掉门柱的模样吧。

“大约……一千肘左右?”泰班原本一直在左右不停转头,他现在则是用竖耳倾听的表情望向我这边。

而杰米妮则是仍然在刮搔着木柱,并且悄悄说:“哪,哪,哪一边啊?”声音几乎小到快要听不见,但是看她的身体动作,大概可以猜出意思。

“在那边……你出来看不是更好吗?”“我不要!”“这个嘛,杰米妮。

阿姆塔特如果真要把贺坦特领当作她的餐桌,你以为在里面会特别安全吗?到我旁边来吧。”

杰米妮先像是在考虑的样子,然后她大大深吸了一口气。

后来她终于把脚往门前踏出了一步。

“啪吱”她被自己的脚步声吓得立刻在瞬间消除掉她和我之间的距离。

呃呃呃呃。

她像是快跌倒又像是快滑跤似的,胆颤心惊跑了过来,她一面钻进我的胳肢窝里,一面说道:“哪,哪,哪一边啊?”“你抬头看吧。”

“哎唷。

你一定要把我抓紧。

我说不定会昏过去。”

杰米妮这时候才慢慢抬头。

可是她一望向天空,就以抬头的数十倍速度,又再低下头来。

“有没有昏过去?”“呼啊,呼啊,怎么会这样……”“嗯?”“真是的,你早应该跟我说是这样啊。”

要耍赖也耍赖像话一点,真是的。

我紧抓着杰米妮的肩膀,又再抬头看天空。

此时,从阿姆塔特身上传出了声音。

“修奇·尼德法。

你们是怎么辞别的呢?”啪!我回头一看,铁匠乔伊斯一屁股坐在上了。

大路上的气氛没有变成一片**的原因,难道是因为压迫感太过强烈的关系吗?那些无法一屁股坐下,只是弯腰驼背站着的人们,目光全都转向我身上。

可是泰班却是在这个时候才确定了阿姆塔特的正确位置,直挺挺抬着头。

“当然会因辞别的对象不同而有所不同喽。”

杰米妮像是不敢接受我已经答话的事实,气喘吁吁紧抓着我的腰。

我稍微推开她的肩膀之后,继续说:“可是现在我想这么说。”

从背后,山丘上面的城堡方向,模糊传来了脚步声和高喊声。

可能是警备队员们正在奔跑过来。

然而,我只是抬头看阿姆塔特,说道:“我会很高兴我在您的回忆之中。

希望您珍爱您内心里的我。”

我看不太清楚阿姆塔特的眼睛,不过,她一定是在俯视我吧。

“我知道了。

我会好好关照在我内心与我同在的你。

现在你和我的路已经各不相同了。”

然而,如果依照德菲力祭司的说法,她和我的路虽然各自不同,但是哪一条路都不算正确的答案。

我笑着抬头看她。

她的身体开始缓缓移动。

在街道上到处僵立的贺坦特居民的注视下,阿姆塔特用力挥动四个翅膀。

刹那间,她的身体就如同射出的箭矢般飞射而去,而那些原本像是不悦,又像是耍赖聚集在她身上的云朵们,则是纷纷被撕碎开来。

“走了?”杰米妮一面把我那像是披肩般围在她脖子的手臂往下推,一面说道。

阿姆塔特往西边猛烈飞去了,在她后方,云朵们被巨大撕裂掉了。

随即,就看到了泛着紫光的天空。

“修奇!”泰班慌忙走近我。

可是我不想漏失阿姆塔特的身影,所以并没有低头。

“修奇,你之前对她说了什么?”“没有说什么啊。

只是告诉她我所经历过的事。

还有……”“还有?”“我要她离开这里到极西世界去。”

这是我的抉择。

刚才没有在我们旁边听的泰班,还有因为睡着而没听到的杰米妮,现在全都一起睁大眼睛盯着我。

泰班首先开口说道:“什,什,啊,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都是因为爱人类的关系。”

“然后呢!你,你叫她不要折磨贺坦特领的居民,叫她离开,叫她离开了,是吗?你这个不懂事的小鬼!你就只会一意孤行……”“请安静听我说吧。

泰班。”

泰班会闭上嘴巴,与其说是因为我充满胁迫的语气,倒不如说是因为他太激动而无法好好说出话来吧。

不管怎么样,我一面看着阿姆塔特的身影,一面说:“她是世上最后剩下的龙。

至少,如果要找出以龙的立场来看待万物的龙,她是最后一头了。”

人们纷纷转头看我。

他们之中有几个人比较慢转头,是因为想再多看一眼阿姆塔特的背影。

大路上慢慢开始变得骚乱,但同时也渐渐变得安静了。

“或许您说得对吧。

因为我也是人类。

虽说如此,但这是没有正确答案的。”

“什么意思呢?”“虽然我不知道未来会需要几年,但是现在即将要开展出完全属于人类的世界了。

既然没有龙魂使,龙就会脱离我们的历史脉流,矮人族他们从很早以前就躲避到他们的矿山里了。

而精灵族如今应该更难走出他们的森林了。”

我实在难以一面想起伊露莉,一面沉着说话。

“人类以前被阻止的进步,如今说不定可以做得到了。

那么阿姆塔特必会妨碍到我们。

因此,我这样说不定算是为我们的子孙除去了障碍物。

然而……”我注视着泰班,对他说:“三百年的梦已经结束了。”

泰班紧咬着嘴唇,咬到嘴唇都发白了。

我继续说道:“现在不再有龙魂使了。

龙魂使强制迫使龙和人类交流沟通,但同时这也是保护龙,不让人类接近龙。”

“保护龙?”“是的。

我看到蕾妮的模样时,感受到了这件事。

龙魂使是用比较直接的交流手法保护龙,使走近龙的人无法和龙交流沟通。

这情形已经过了长达三百秋的岁月。

然而,不再有龙魂使了,现在人类甚至应该可以直接去接近龙了。

如果我们继续将所有种族人类化,到时候我们就会发现到我们自己失去了未来。”

“未来……”“泰班,把所有树林烧毁的火焰会致人于死,不是吗?如果那些以前牵制我们奔驰的叫做精灵的山丘、叫做矮人的岩石、还有叫做龙的峭壁,全都被破坏之后,我们这些施慕妮安的孩子就会毫无阻碍奔驰。

就像是没有马夫的马车般。”

“正因为如此,应该更要抓住龙不放才对啊!如果说我们全都无法成为神,就该把彼此当做互相照映的镜子,一起……”“克拉德美索的失败还不够吗?”泰班脸色发白闭上了嘴巴,但我从这可怜的巫师身上感受不到同情心。

“克拉德美索,连这最强大的龙都遭遇到两次龙魂使的死亡,才撑了两次,就自杀了。

而阿姆塔特呢?阿姆塔特,这时间之钟同时是夕阳监视者,会怎么样呢?因为没有龙魂使!阿姆塔特因为没有龙魂使,所以到现在一直被勉强保护着!但是同时也因为没有龙魂使,它无法被保护!”“修,修奇……”“和我同业的先生!”“你说什么?”“同业先生,您和路坦尼欧大王制造了名叫人类的蜡烛,不是吗?因为我们是火焰。

然而,因为我们是火焰,所以就成了连自己也会烧掉的蜡烛。

我们所成就的繁荣,就变成是失去目的的奔驰!所以,我现在要让阿姆塔特逃离。”

泰班带着被揍一拳的表情,对我说:“逃离?”“是的!我要让她逃离到人类的夕阳那里。

而且我是想要让她在那里等待人类。

如果我们可以改进自己,以全新的种族立足,就应该就不会再见到她了。

当然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这是因为她有礼物会给我们。

因为有能够使自己改变的可能性了!”我抬头追踪阿姆塔特的背影。

虽然喉咙有股无法忍受的激烈感情,但是我强忍住,好不容易才得以对那位正在等我答话的巫师,说出我们的未来。

“可是,可是如果我们放弃自己奔向夕阳,就会像失去另一个自己之后奔向死亡的涅克斯,就会像是把自己全都分给别人之后死去的吉西恩,就会像破坏周围所有东西之后只抓得住自己而奔向灭亡的哈修泰尔侯爵,如果我们朝夕阳奔驰的话,那就会……”“……那就会?”就在这个时候,随着阿姆塔特的飞行而被长长撕裂开的云朵们最后终于往天空两边完全分开。

紫色天空的模样虽然昏暗,但我那追踪阿姆塔特飞行的眼睛可以看得到夕阳。

像火焰般的红色太阳,而阿姆塔特的黑色身体则是像火球般一面燃烧,一面追在太阳之后。

突然间,我的肩膀发冷。

从嘴里呼出的白色烟气此时才弄乱了我眼前。

我拉起僵直的杰米妮的手,呼出嘴里热气到她手上。

我一面注视着杰米妮噙着泪的眼珠,一面对泰班说:“此时,我们站在我们的黄昏,看到了长久以来一直在等我们的阿姆塔特的模样。

而她给我们贺坦特领的东西,说不定也会给予我们的子孙吧。

不过,相反,她说不定也会和人类的黄昏一起消失不见……我无法等到那个时候去确定了。

所以,我只能送走她,相信她了。”

“你的意思是,把她……把她送给我们的子孙?”泰班像是现在才一次感受到三百年的疲倦似的,用干涩的声音费力说了这句话。

我继续说道:“当然是不会有正确答案的。

正如同刚才我说的,我这样可能算是为我们子孙除去了障碍物,或者是派遣会惩戒我们子孙的老师到未来去。

这应该是时间会决定的事吧。

所以……”杰米妮注视我的眼睛之后,摇了摇头,把头埋到我的胸口。

我小心抚摸她的脑后,说道:“我的角色在这里结束了。

就像我的魔法之秋以初雪当挽歌而离开一般,我的故事就在这里结束了。”

我转头看着泰班满布皱纹的脸,然后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朝着夕阳飞翔的龙。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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