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1 / 1)

“什么东西啊?”我好奇道。

她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只小锦盒递给我,里头是一对精致的白玉耳坠,哪怕是现在阴暗的天空下,也绽放着异样的光彩。

“好看!”我忍不住伸手接了过来,捧在掌心,爱不释手,随口问道,“这该不会也是你亲手做的吧?”

陈良娣点了点头,低眉浅笑,“姐姐,我来给你戴上吧……”

“好啊好啊!那就有劳良娣了!”我耳坠子递给了她,微微侧脸,一脸笑眯眯。

沉甸甸的耳坠子,冰冰凉凉的,轻轻摇晃时还会发出碎玉的声音,很是好听。红桑又去殿内取了铜镜给我,果然,这坠子把我也衬托地略有些恬静温顺的模样了。

陈良娣的此举,让我再一次肯定了,她是个好姑娘。今早在福康殿的时候,太后赏她镯子的时候,她就朝我看了好几眼,脸上写满了担心和不安。

她送我这玉坠子,定是怕我心里难过,回头又该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也是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哪位天神,我以为进了东宫,是绝望和孤寂,是冷冰冷的面孔,却没想到,我竟能遇到这样的一位姑娘,何其幸哉!

我抬手轻抚耳坠的时候,手腕上的紫玉镯子,不经意间从衣袖中滑了出来。

我反应灵敏,忙垂下手去,可这一幕还是被陈良娣看到了。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忧郁,随即,若无其事一般笑道,“姐姐手上戴的这只镯子很是好看,能不能给妹妹瞧一眼?”

我觉得有些难堪,可转眼一想,我心虚什么?陈良娣未必就知道,这只镯子是成章和送我的。我要是不给她看,她才会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呢!

于是我大大方方地把手递了出去,朝她笑了笑,有胡乱掰扯道,“良娣,你喜欢堆雪人吗?”

可是她却没有回答我,而是盯着镯子静静地发呆,许久才开口,“姐姐,这只镯子是殿下送的吧……”

我没回答,心想着,天下镯子千千万万,这只也没什么特别的,她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来?或者说,她根本就是瞎猜的?

我有些胆战心惊,偷吁了一口气,“怎么会,这只镯子成色那么差,品相那么烂?怎么可能是太子殿下送的?他好意思送得出手吗?”

我这么说,一来是为了不让陈良娣心里难受,早就听闻他们恩爱有加,如今我进了宫,生生拦在他们中间,我要是她,我也生气,二来我是真的嫌弃成章和送的这劳什子玩意,要是齐修贤送的,那就大不一样了,哪怕是颗草,我都觉得眉清目秀。

“我认得这镯子,当初是殿下同我一起去挑选的式样,他原想着是要等到……”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神情有些黯淡,但看得出她一直强颜欢笑。

“等到什么?”我问出口时,才觉得自己太过缺德了,这副伤心的模样,想来这个镯子应该与她有什么关联。

“没什么。”她笑笑,这一会更加显得落寞了。

我心中暗骂成章和这是闹得哪一出?我头一回见一个男人这么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既然这镯子本该是陈良娣,他送我又是怎么回事?

情急之下,我轻拍了一下脑瓜子,神情有些浮夸,惊讶道,“啊!良娣,我想起来了,这只镯子呢,不是太子殿下送给我的,是我问他拿的!”

“拿的?”陈良娣一脸不解。

“就是,今早太后送了镯子给你,我心里难受,我吃醋啊!”我说这话时,脸红得像个猩猩屁股似的,好在陈良娣并没有发现,只是静静聆听着。

我这话,可算是和成章和说的,栽到一起去了,绝了!就像我们两个人相商好了一样!

“是这样,我刚刚呢去书房找过殿下,我把话也挑明了说了,正好,我瞧他桌案上正好就放着这个,”我隐隐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倒吸了一口凉气,继续道,“我便叫他给我。他当、当然不肯,然后我情急之下呢,就把他旁边的砚台给抢了过来,我说,‘你要是不给,我就把它给砸了’……”

说到我自己都想笑,一直强忍着,生怕被陈良娣看出破绽。

“所以,殿下就用镯子换了砚台?!”陈良娣一脸狐疑,半信半疑。

我挠了挠脑袋,掩饰心虚和胆怯,“是啊!”

“其实我也不喜欢这镯子,戴手上还碍事,不如你替我转交给太子殿下吧!”

可我摘下手镯时,她却制止,但很显然,她的神情要轻松自然了许多,柔柔道,“殿下金口玉言,他既然已经把这镯子赠出,姐姐又岂有退回去的道理,如此不就失了殿下的颜面吗?”

于是我又乖乖把镯子戴回手上,眼角余光偷瞟了陈良娣一眼。这姑娘,果然爱成章和爱得深沉,知道这镯子在我手上,非成章和本意时,终于又露出了难以得见的笑容。

这成章和可真是个碍脚石。

心结算了打开了,陈良娣也没有先前那般闷闷不乐,而是起先开口问我,“姐姐,我自小在琼州长大,到了京都之后才算了这一场场冬雪,可要说起打雪仗,我可从来都没有玩过啊,姐姐可千万不能嫌我笨手笨脚的!”

“怎么会?来,我教你!”我牵上她的手,走到殿外广阔的地面上,弓腰在栏柱上捧上一坨雪在掌心,握成球状,放在她雪白的掌心,“待会我跑远些,你就拿这个砸我,不用心慈手软,看看到最后,我们谁砸中最多,多者为胜。”

“好!”陈良娣应下了。可她身旁紧跟不舍的丫鬟有些不放心,劝道,“小姐,你身子弱,外头天寒地冻的……”

“我没事,我就玩一小会儿,殿下不会知道的。”她说着,不再理会丫鬟,快步朝我奔走了过来。

这场雪仗,打得那叫一个激烈,可就是……陈良娣她跑得有点慢,躲雪球的时候,也不算灵敏,我到最后,看着她身上东一块西一块湿漉漉的样子,心里有些惭愧,我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

陈良娣善解人意,又是很细心,她早就看出我眼里的担忧,趁着我愣神的功夫,一颗雪球啪地一样,正中我肩膀。

打雪仗果然还是要尽兴些,陈良娣她懂这个道理的,也喜欢这样大汗淋漓的感觉。

“好呀!你竟敢偷袭我?!”我心中乐开了坏,揉了雪球,也朝了她砸了过去。

雪球刚刚飞出去,我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成章和的声音像只寒鸦一样,呱呱呱地叫了起来,“放肆,你这个疯女人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我倒是想啊,可雪球不让啊!它嗖地一声,就奔着良娣的脸庞去了……

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良娣如花似玉的脸庞上……

陈良娣没来得及回避,雪球砸到脸上,她吃痛地叫了一声,倒了下去。成章和火速赶到她身旁,稳稳地搀住了她。

眼前一幕,让我直冒冷汗,忙跟着上前去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我手还没够到良娣的脸庞,成章和就一把将我推开了,神情就像是被惹毛了的狮子,恨恨咬牙,“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婉儿要是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你!”

我一听话这话就来气,当场辩驳道,“这也能赖我?要不是你突然出现,良娣她早就躲开了!”

“婉儿她不会打雪仗,她身上还有为了救我而留下的旧伤,要不是你非要拉着她打雪仗,会是这样吗?”成章和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怀里的美人,更没心思传太医,一门心思怕都用在了和我斗嘴皮子上了。

人命关天啊,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成章和你不要无中生有,血口喷人!”我懒得再理他,忙传了太医,又去看陈的强势。

“我无中生有?”他反问道,义愤填膺,“我都亲眼看见了,你拿那么大的雪球砸她,她身子那么弱,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这个男人真的越来越无可理喻了。

于是我只好递给他一个白眼,鼻子发出一声冷哼,“草包!”

“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觉得我不对,我恶毒,那你就杀了我!”他明明听见我骂他草包,还特意又追问一遍,敢情这两个字,听着新奇,心中舒畅?

“殿下,姐姐,你们就别吵了,”陈良娣离开了成章和的肩膀,慢慢站直了身子,一脸焦虑道,“是婉儿自己要让姐姐教着打雪仗的,殿下若是因此怪罪了姐姐,婉儿岂不是成了罪人了?”

我心中对良娣又是一顿夸赞,我觉得,要是我有权有势又有财,我一定会替成章和寻一个最好的大夫,他不光眼睛不好使,脑子也有些不清不楚的!

“今日,看在婉儿的面子,我暂且就饶过你!如若再犯,就别怪我无情!”

他这义正言辞的话语,把我给逗乐了,好像他什么时候,曾经对我留情过一样……

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成章和这个草包,会如何秋后算账?我担心的是,万一良娣有个三长两短,我在这宫里岂不是又少了个可以说话的人?

于是不管成章和多么龇牙咧嘴地看向我,我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关切道,“良娣,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疼?或者哪里不舒服?要是有,一定告诉你我,我要知道是这样,下手就不会这么重了!真的对不住……”

陈良娣看着我,依旧一脸柔和,但话茬却被成章和抢了过去,“你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婉儿,我们走!”

于是他一把横抱起陈良娣,急步离去,并且毫无征兆地撞倒了我。

我结结实实地落在地上,虽然地上有厚厚的积雪,但毕竟是三九严寒,本来身子就冷,这一摔就更加不得了!

太痛了!我险些喊出来,但因为看到成章和并没有走太远,我也只好活生生忍住了,硬是死咬着嘴唇,忙叫红桑将我搀扶回了屋内。

这一路走来,身上又疼,心里又委屈,那感觉可真不好受。红桑拿来伤药,仔仔细细问我摔倒了哪里,又马不停蹄地给我上药。

我本来也不是个胆小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方才成章和的神情,我就害怕。越想越怕,于是,我没皮没脸,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我跟红桑说,“我想阿娘了!也想爹爹!”

红桑用手指轻轻挡住我的嘴巴,摇了摇头,“小姐千万不能这么说,有些事,嘴上不提,渐渐地也就忘了……”

“奴婢知道小姐委屈,奴婢也会一直陪着小姐的。”红桑轻轻抚了抚我的背,又用帕子擦去我眼角的泪痕。

从前,齐修贤再怎么欺负我,我也没哭,就算是哭,也没有这么伤心。我真的也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神情,誓要把我拉入那阿鼻地狱,才肯罢休。

我不能想阿娘,那齐修贤,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