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
穿着黑衣警一服的众多人员将那些凶残的食肉暴一徒全部缴械带上了车,做着最后的搜寻工作就准备回去了,他们之中不乏有很多好奇的人群往这里张望。
离着他们老远的距离站着两位非常有气质的女士,她们身型颀长,长身而立,散发着巨大的吸引力。
一个身着黑色的大衣包裹着整个身材,黑色的礼帽、黑色的面纱、黑色的丝绢手套。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这片黑夜融为了一个色调。
唯有那殷,红的唇和那略显病态苍白色露在外面的皮一肤稍许增添了异色,她是个冷艳让人着迷的女人。
看一眼就没办法忘记的那种美人。
而在她身旁的那位清丽女子也毫不逊色,不过她带着点正常人的柔和面容,没有另一位的苍冷,更容易让人亲近些。
当那些视线还想再继续一探究竟时,他们的双目就被一道微微勾起的唇畔吸引着,移到了一个黑暗的点。
那是那位看起来稍微年轻女子的笑意,她径自走到了冷艳女人的身侧,伸出手替对方将微卷的发丝理好,并且略是关切地将那领子稍微竖高了点,挡住了他们想要再凝视那位冷艳女人的目光。
(别看)
一种隐隐的禁止声在那几位警官脑海里回想着。
当他们再次抬起头,就感觉被一阵剧烈的风沙迷了眼,不仅看不清景象反而眼睛越来越痛,他们只好晦气地碎了一嘴,就赶紧钻进了车厢内。
这儿的天气非常奇怪,都说了这里是辖区的最没人住的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出现了个食人魔旅馆,还被这几个奇怪的人给破案了。
不过看样子,头儿(警长)似乎还与其中的一位男人认识。
竟然都不要求这些行迹也同样诡异的几个人去警局录口供,头儿还真是心大。
几个警员在车里碎碎念着,但外面风沙太大,他们也就不想再出去受罪了。
而神奇的是,那几个被“强迫”的警员,刚呈鸵鸟状钻进了车内,那阵妖风就随之停了下来。
尤然微微侧过头,眯着眼看着那几个男人,然后厌恶地转过头,表情也由原先的冷淡变得温柔无比,她撑起了黑色的伞,站在她心爱的大人身旁,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被竖起来的大衣领子遮挡住小半边脸的穆斐。
她的私心,她怕大人被冷风吹,更讨厌被那几个人盯着看。
“你手上也被画了痕迹。”穆斐冷眸注视着尤然给自己整理衣服的手,对方的手腕也同样有红线。
尤然在确定了那些沉湎于大人美一色的警官不再看向这里之后,才稍微轻舒一口气,她,并不喜欢那些人眼里流转的肉欲的神色,甚至心底想要抹除这些令她厌恶的景或是人。
“大人,那个食人魔在我手腕、脚踝以及脖子都画了分割线,大概是将我开膛破肚之后再分割成好几份的意思。”尤然一边说着,一边将伞撑在了穆斐大人的一边,她要替大人遮风挡雪,当然,也要挡住一切恼人的视线,防止还有一些心怀叵测的人看过来。
穆斐看着这个也就刚成年的小家伙,虽然同自己差不多高了,但年纪上也就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或者是,不管尤然多大,在她眼里,还是那个会哭哭啼啼,一紧张就会结巴的小家伙。
她心里有些稍许的自责,她当时想着早点将那些受难者都救上来,当道雷与自己说尤然可以应付的话,毕竟跟随汉圣身后学练了多年,对付一个人类还是可以的,所以,即使对方当了片刻的诱饵,她也没多想。
如果当时,尤然因此而受伤……
穆斐不愿再想下去,她不希望她的女孩受一点点伤。
“疼吗?”
穆斐将烟熄灭,伸出冰冷的手,即使她还是戴着紫色的丝绢手套,但尤然还是能感受到手腕处那份让她眷恋的触感。
冰冷强大还带着一点点怜惜。
每每这个时候,尤然总能有一种错觉,大人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觉得她重要一些。
在大人心里,尤然能占据多少位置呢,一点点就好,可以吗?
“不疼。”
尤然浅浅的笑着,能得到大人一句稍微关心的话,哪怕是满身是伤她都愿意。
穆斐松开了她的手,她皱着眉看向远处那警灯通明,以及道雷的背影。
她心里不快,这种感觉就像是喝了一口公牛之血告诉她,这是不纯的,里面的酒精含量超高,明明她想睡个安息觉却更加精力充沛到无法入眠。
就是大概,尤然的回答不是她想要听的答案。
因为尤然自十二岁带到她的府邸之后,就是比其他同龄人要早熟地多,懂事地多,承受地也更多。
她在竭尽全力表现出自身的价值,害怕做错任何一件事,害怕表露出自己厌恶的脆弱感,做什么事都是小心谨慎的。
她一直做得很完美,不怕吃苦不怕严寒,哪怕手上身上脚上都裂开了血口子,只要她穆斐的一句话,尤然都可以全力以赴去完成。
“尤然。”随着冬夜的冷风,穆斐的声音带着清冷的萧瑟。
尤然听到穆斐的呼唤,立马转过头望向身旁的大人,她的手仍小心翼翼地举着那把黑伞,即使雪在快速坠落,尤然也依然全权遮挡着大人的那一边。
“以后如果真的疼,你都可以直接讲。”
“哎……?”
这是尤然第一次听到穆斐大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尤然有点茫然地睁大眼眸呆呆地看着。
“开心或者伤心,都可以慢慢讲出来,哪怕是撒娇絮叨……偶尔也是可以的,不用总是有负担。”穆斐金褐色的眸子在月色下显得闪烁着亮光,虽然她的腔调还是如寒夜一样冷淡,但言语里每个字都在流露着真实内心。
在穆斐大人刚开始讲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尤然的内心那根柔软的线就被拨动了。
她静静地聆听着大人从未有过的话语,每个音调、每颗字都让她听得真真切切,她趁着穆斐说完最后一句话要望向她的时候,她立马转过了身。
“大人……我好像有东西掉了……”
尤然赶紧背对着穆斐蹲下了身子,声音颤抖地掩饰着自己的狼狈。
她的眼里集聚着被触动到不行的泪水,大人的话每个字都像是柔软的海绵吸进了她的内心深处。
让她感动地泪流满面。
她这些年的所有委屈和挫折都因为听到了穆斐大人这几句柔软的安抚,瞬间决堤了。
她用手疯狂地抹去掉落的眼泪,她不想被穆斐大人看见自己的窘迫,还在假装蹲在地上仿佛找着什么,眼泪仍是簌簌地掉下来了。
“你在找什么。”穆斐举着伞站在尤然身后,静静地替蹲下身“找东西”的小家伙遮去风雪。
“我、我……我”
尤然像个小松鼠一样蹲在地上,她低着头强忍着哭腔,她抽噎了一声,胡乱地抓着地上的一把雪,然后又松开了,“我还在找……”
她的声音很小,即使声音再细小,穆斐也能听出尤然的哭音。
哭了啊……
穆斐表情有点无可奈何,她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让小尤然就这么掉了眼泪,明明就是所思所想罢了。
但穆斐并没有点破尤然的倔强,她任由着尤然找着莫须有的掉落之物,直到对方悄悄擦干了泪水站了起来,穆斐才将伞重新收回了去,假装自己一直是站在背处并没有看向尤然。
“大人,我发现我也没掉东西,哈哈……”尤然灿灿地一笑,她眼睛里还噙着雾气,然后赶紧接过穆斐独自撑着的伞,替对方打着。
穆斐沉默地盯着尤然,然后淡淡地说着,“那就好。”
“大人,尤然只要和您在一起就很开心,从来没有不开心过,而且,虽然都被画了红线,也只是那会儿疼了些,主要是被扣住了,现在已经不疼了。”尤然慢慢地絮叨着,她很想借着这份柔亮的月光和簌簌的雪花与大人告白。
毕竟,现在大人的心情明显是非常温和的,哪怕她说“令尤然情窦初开的,也是因为您”这样的话,不不,那肯定要被大人打的。
尤然否定了这样不太浪漫的告白。
她定睛瞧见了那些被救出来的孩子,他们有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有的还很小。
而那个女孩,被大人惦记的那位母亲的孩子。
从救出来的时候表情是明显被吓坏了,但她完好无损,很平安。
而且,在其他工作人员的安抚下得到了缓解。
过了几秒,那个女孩走向了她们这里。
她稚嫩的脸上虽然哭泣过,但她仍然向着穆斐深深地鞠了一躬,女孩胸前的玻璃吊坠正是穆斐递给她的。
你妈妈很爱你。
这是穆斐对着女孩说的唯一一句话。
算是肯定,也算是安慰。
在目送着那些车辆驶向了远处之后。
尤然才随同穆斐大人走向了她们的车。
尤然在记起那个女孩脸上敬畏的神色,她在想自己第一次见到穆斐大人时,是不是也是露出这样的表情。
既然大人刚刚说哪怕自己絮叨也好,所以她走到大人身边,也不顾旁边的道雷先生,便开口问道,“大人,尤然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穆斐狐疑地看了一眼窜出来的尤然,沉吟片刻,示意对方问。
而道雷立马竖起了耳朵,开始当个隐形人。
“大人当初怎么会愿意收留我的?而不是像刚刚那样,将我送给警一方安置。”尤然问完,天不怕地不怕地等着穆斐大人的回应。
对啊,为什么呢~?
道雷心里也是同样的小好奇,等着傲娇主人的回答。
被两个人有意无意地干等着,穆斐仍然脚踩着雪地里,走向车辆。
“大人,尤然等着呢。”尤然像个小猎犬一样跟随着穆斐的步伐,娇娇地又嘀咕一声。
穆斐先行进了车,而尤然在没得到穆斐同意的情况下也径自钻进了车内。
穆斐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小家伙如此不自觉。
“尤然等您回答,您回答了,我就去后面那辆车了。”尤然可怜巴巴地抿着唇,想要听穆斐的回答。
她想听大人的心底话。
穆斐挑着眉,有点后悔刚刚自己竟然允许尤然唠叨撒娇的行为了。
“如果捡到你时候,知道你那么能讲,我一定会把你送给他们处理,不对,我应该就见死不救了。”穆斐冷冷淡淡地说着扎心窝的话。
尤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望向车外的道雷先生以及其他人。
几乎是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哀悼她。
所以她刚刚哭了那么多,感动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原来只是感动了她自己而已,大人还是那个冷情的大人,说什么同意她唠叨一下下,撒娇一下下,都是假的。
她沮丧地垂下头,没有注意到对面那位大人勾起的嘴角。
“大人,那尤然去后面那辆车了。”
真的不留一下下吗?
既然没听到满意的特殊回答,总该留下她乘一辆车吧……?结果——
“尤然你快把窗户关上,风都窜进来了。”司机老金满脸黑线地催促着坐后面的尤然把后车窗拉上,别苦情了。
尤然像是个没人爱的丧家猎犬奄奄一息头伸在外面,满脖子风雪都不为所动,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车。
而车载音乐里正在很应景的播放着一首伤感的苦情歌曲:
爱上一个无心的人
早已悟透了独角戏的辛酸
独自默默流泪
你看那个女孩
她哭的多伤心
……
“金先生,冒昧问一句,血族有心吗?”
“没有哦,我们没有心跳。”
“呜呜呜,请您换一首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