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墙上的挂钟指到了十点。
一只红眼眸的黑鸟从里面飞了出来,它鸣叫了一声然后落在了穆斐的肩上,略是亲昵地啄了啄穆斐耳边的发丝。
尤然惊奇地看着那只黑鸟,她不知道这只鸟儿是真的还是假的,竟然寄居在时钟里,当然她甚至有点羡慕这只小鸟,还可以靠着大人如此之近。
穆斐指了下桌上的挂架,无冥便乖乖飞到了离着尤然很近的挂架之上,安静地单腿站立着。
每到这个时候是穆斐最喜欢的休闲时刻,黑鸦无冥准点报鸣。
虽然,这种叫声在多数人耳里是比较凄厉的鸣啼,但对于穆斐而言,这种鸣叫是最欢乐的时光。
她比较中意的悬疑类电视要播放了。
虽然,她作为一个深居简出的老人家平时的爱好除了打理祖上开始就经营的产业外,打理家产似乎并不是爱好,排除掉。
喝酒,那也不算是爱好,排除掉。
那她也就剩下喜欢看看人类拍摄的各种电视节目了。
打发时间是个不错的选择。
穆斐看向一旁乖乖静坐椅子上的尤然,很显然,无冥的出现让小家伙好奇又拘谨。
尤然偏过头小心翼翼看了一下落在桌架上那只羽毛黑亮的黑鸟,这只黑鸟的眼睛是红色的,令她有点畏惧,于是她下意识把小身子往反向挪了挪,离无冥远一点。
黑鸦一动不动应该是假鸟,所以尤然才轻吁一口气。
要知道,在她以前生活的地方,见过这种类似的鸟,它们啃食死人的肉,挺吓人的,当地人叫这种有着不祥象征的鸟为“死魂鸟”。
说是这种鸟是魔鬼饲养的宠物,那些魔鬼吸食人的血肉。
所以曾经家附近的同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说她是被魔鬼诅咒的孩子,所以讲话才不利索,舌头是被魔鬼拔掉的之类的话。
大家都不愿意和她玩。
本以为大家永远都不会和她玩,有一次邻里的一个比她大一些的姐姐主动邀请她去溪边的树林里,邀请她一起参加探险活动。
那是她第一次受邀,她兴奋极了。
她记得那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雨。
她把家里把所有的活全部干完之后,趁着母亲不在家就偷偷跑到了约定地点,正好看到了其他同龄孩子都在等着她。
他们都打着伞,她看着自己身上被淋湿也很开心,因为那时候她以为,终于有人愿意和她玩了。
他们说,只要她将不远处那堆草墩上的风筝捡过来,他们以后就带着她一起玩。
当时她想都没想就跑去捡那只缠在草墩上的风筝。
只不过,她哪里预料到,那个草墩下面是个好几米深的土坑,她一下子栽了进去,头也磕到了,流着血。
紧接着就听到那些说好要带着她一起玩的那些人,好大声的笑,他们都站在头顶上的坑边俯视着她,一边笑一边指着她说她是——
怪胎。
(你们快看,她头上磕出了血窟窿都不哭,真是个怪胎!)
(连自己老妈都嫌弃的野种,居然还想着和我们玩,恶心不恶心。)
(怪胎!怪胎!)
……
那些人都站在她上面嬉笑着,她完全被他们的声音震慑住了,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一点。
他们站在上面向她扔着烂泥,吐唾沫……
她只能捂着脸躲着,可是他们觉得还不满意。
最后一只啃食尸肉的巨大黑鸟飞了过来,他们觉得黑鸟是不详的预兆,所以都离开了。
她那时候身体发冷,以为自己快要死了,那只鸟似乎也是在等她死了就将她吃掉吧。
她那时候就在想,如果被鸟吃掉也好。
结果最终,她还是活了下来,那只鸟也只是用着血红的眼睛注视着她,良久,直到破晓之前离开了。
而就在尤然完全陷入自己的回忆里时,那只她本以为的假鸟一下子飞了起来,紧接着就落在了尤然有点凌乱的头顶上。
尤然当场吓到石化,不堪的思绪早已被打散地无影无踪。
黑鸦俯下头,锐利猩红的眼睛盯着这个孱弱的人类小孩,刀尖般的喙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这个小孩子的头皮给扯下来。
而很显然,黑鸦对于这个弱小生物的肉体不感兴趣,它很挑剔地用喙开始啄尤然的黑发,准确来讲,是在打理发丝。
“无冥。”
黑鸦听到主人的声音,只好松开女孩的头发,然后乖乖窝在了尤然脑袋上,找了最舒服的姿势,与尤然保持着友好的协议。
尤然一动不敢动,只能任由叫无冥的黑鸟寄居在自己的头上。
“尤然。”穆斐叫唤一声被吓呆的小家伙。
尤然头都没法转动,只能小声地答复道,“大人,我、我在。”
“你待在这里,陪我看看剧。”穆斐声音淡淡的,还算柔和。
看剧!?
尤然还在惊讶的同时,眼前的投影屏显示了连续剧界面。
而画面很有冲击感,影片一上来,就是一个凄惨的女人被抛尸在荒野之间,一地鲜血被大雨冲刷地几近不见,唯独断掉的戴有戒指的手指被凶手遗落在了路边。
这么残酷的画面,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讲是比较可怕的,但尤然强撑着胆子乖巧地坐在小椅子上正对着屏幕,因为大人的要求,而且她也很想待在大人身边。
所以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穆斐倒了一杯特质的西宓酒,这是在上层里很流行的一种低浓度的酒水,是用公牛之血酿造而成的。
98%的纯公牛血加上苦参秘酿,盛产于西部,尹司黎总是会给她提供最新鲜的货源。虽然她本人一开始并不喜欢这种苦涩到嗓子眼的味道,但偶尔品尝一下还是比较特别的。
何况,这神奇的公牛之血确实具有一定的安神作用。
穆斐看着屏幕里的恐怖镜头,又将视线落在蜷缩在椅子上的那个人类小人身上。
果然,是在害怕。
即使害怕了,也非常遵循着自己下达的命令,默默地待在这里,表情很是拒绝地观看着悬疑推理剧,虽然这血腥程度确实是小孩子没法接受的。
“好看吗?”
听着穆斐大人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了过来,尤然立马回过头看到穆斐大人那张白皙到反光的脸,下一秒就有点窘迫地快速回头将脸重新对视上那个屏幕。
“没……”
细软的小声嘀咕。
没?
穆斐有点不太明白,然后倚在了躺椅上,呡了一口西宓酒,然后放在了边柜上,问着一旁的女孩,“什么没,是不好看吗?”
尤然当即摇头否认,她一紧张就会潜意识绞手指,只不过手上涂了膏药,她只好放了下来。
“没,没有,大人好,好……看。”
说道最后声音都快变成气音了,幸好穆斐的听力还算可以,她有点诧异这小家伙的回答还真是匪夷所思。
穆斐看着屏幕里的画面镜头,她确实比那些被影片里的凶手破坏的尸体要好看多了。
她略是哼了一声,然后睡在躺椅上看着连载剧,每每这个时候,是她比较惬意的私人时光了。
以前,都是一个人在书房看着听着,但此时此刻,这个一动不敢动的小家伙待在自己身旁,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好。
有个极为安静的小东西陪着,也不是太无趣。
穆斐将视线落在了屏幕上,非常享受地观看着有点恐怖的剧情画面,而尤然则是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
说实话,她没怎么看得懂,毕竟这连续剧不是从头开始播放的,但她一直默默地看着,紧张时刻她就会身、体本能地抖了下,惹得趴在她头顶小憩的无冥都跟她抖动了羽翼,无冥啄了下女孩的头发丝儿,适当地提醒女孩不要打扰它的小憩。
尤然立马坐地很板正,直到她听到了一旁平稳的、轻微的呼吸声。
原来是穆斐大人睡着了。
尤然小心翼翼地凝视着穆斐大人有点苍白的美丽侧脸。
她第一次庆幸着,那时候那只黑鸟没有吃掉自己,不然就遇见不到大人了,
她想到了黛姨说穆斐大人他们最近去了西区,连日的奔波就很劳累又辛苦,她更是不忍心打扰到大人的睡眠,但又有点担心,于是她纠结了好久,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旁的沙发上,拿过一件毯子非常非常轻柔地替穆斐大人盖在身上,然后又默默地坐回了原位。
而她的这一切举动,都被头顶的无冥看尽了眼底,无冥本想阻止这个女孩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不过最终也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趴在尤然的头顶上缩成了黑色毛团。
屏幕里的剧情还在播放着,尤然只是默默地守在穆斐大人身旁,时不时地看一眼这位美丽的人,她知道自己头顶上的那只小黑鸟应该也睡着了,所以尤然更是不会大幅度动着。
最后,尤然能明白本集的结局是好的,最起码那个坏人被找到了,其他的内容她看得很懵。
尤然有点忐忑大人第二天会不会问自己的剧情内容,她很是伤脑筋,她得好好把里面的人物名字记清楚,她在脑子里记下了她大概能记下的内容。
突然隔着那暗色的玻璃窗,一颗非常闪烁的星星划过了夜空,紧接着,是好几颗像是长了尾巴的星星划过眼前,在漆黑的上空格外醒目。
是……那应该是流星!
以前住在家附近的老嬷嬷说如果看见夜空里出现了长了金色尾巴的星星,那是非常少见的,是极其好的兆头,那时候一定要许愿,是最灵的。
尤然赶紧闭上了眼睛,双手紧握在自己的胸口默默祈祷。
‘尤然希望穆斐大人可以永远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