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你有所不知的“TheBlackfamily”
安塔尔丝被那位大人吓的一个激灵,再也没心思参与夜晚的舞会。
是的,梅林在上,他们居然还要举办舞会!而且一个个看起来腰不酸腿不疼精神还很好,这简直不可思议!英国人为了社交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安塔尔丝对这种场合实在提不起一点兴趣,尤其是当那位大人还在现场的时候,这所谓的舞会根本就是一场明星见面会,或者政治宣讲会,或者别的什么——总之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借口身体不舒服,急匆匆的躲进了城堡二楼,在一个盥洗室里仔细洗了洗胳膊上那位大人残留的温度后,漫无目的的走了出来。
或许她可以去书房找一本书看一看,或许…她可以去看看安多米达。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收不住,安塔尔丝知道安多米达的卧室在哪里,她提着自己的裙子,乐颠颠的跑上楼,并且在安多米达的卧室门口逮到一个家养小精灵。
“可是——”小精灵怯生生的看着她:“主人不让安多米达小姐见客。”
安塔尔丝一本正经:“我不是客人,我是家人。西格纳斯舅舅会同意让我进去的。”
那个小精灵是认识她的,被她说的有些松动。安塔尔丝对家养小精灵一向极有一套,克利切就很喜欢她,此时的小精灵被她一通哄骗,乖乖的打开了门。
安塔尔丝提着裙子走进了那个黑暗的卧房。
“安多米达?——”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一盏漂亮的陶瓷油灯被人点燃,温暖的光晕照亮了房间一角,安多米达的脸出现在光里,被染上了蜂蜜一样的色泽。
“安尔?”她惊讶的开口,几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的夜色混着舞会零丁的灯火铺进房间里,视野终于变得清明。
安多米达穿着一件绿色的丝绸睡裙,身材纤细,精致的锁骨随着她的动作在夜色里泛着光,她靠坐在茶几上,浓郁的瞳仁落在安塔尔丝身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父亲不会放任何人进来。”
安塔尔丝用脚点了点地,小声地说:“我偷跑进来的——在欺骗了你的小精灵之后。”
安多米达愣了一下,然后倏地笑了出来:“好吧,果然是你会干的事情。”
安塔尔丝不好意思的抿唇笑笑,提着裙子坐在了茶几边的小沙发里,僵直的身体微微放松。
她揉揉自己的腰,认真的问:“你还好吗?”
安多米达垂了眼睛,拿起茶几上的香烟,取出一根点燃后深吸了一口。氤氲的烟雾从她的唇边溢出,眼花缭绕的笼罩了她的眉眼。
安多米达是安塔尔丝认识的女性里面唯一一个吸烟的,安塔尔丝不喜欢烟的味道,但是这个动作被这位表姐做起来就显得格外性感。
“还可以。”她模糊的说道:“总之不缺吃不缺穿,唯一缺的就是自由,以及,不能与想见之人见面,这样说来好像也没什么。”
她潦草的笑了笑。
安塔尔丝沉默了一会,小手盖住她的手背:“总会有办法的——舅舅总不能关你一辈子。”
安多米达闻言侧头,烟头的红光一闪一闪:“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被关起来的吗?”
安塔尔丝脸色一红,默默收回了手,不自然的踢了踢鞋子。
“我知道…”她揉揉头发:“事实上,上次你和纳西莎在图书馆里的对话,被我听到了——我不是有意的!而且我发誓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安多米达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笑了笑,双手环抱在一起,更放松的坐姿。
“没关系。”她轻声开口:“不过——”
夜色浓重的染上她的眉间,飘散的烟雾蒸腾在房间里,安多米达沉了眼睛,缓慢的问她:“安尔,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安塔尔丝沉默下来。
她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看了好一会,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是按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和纯血家族不变的规则的话,你做错了,大错特错。但是——”她小小的叹了一口气:
“但是,如果是按我自己的想法的话,我可以理解…真的。”她认真的说。
“噗——”安多米达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顶着安塔尔丝一脸黑线的目光,笑的花枝乱颤,肩膀上睡裙的细带松松的吊着。随后她伸手,疼惜的揉了一把安塔尔丝的脸。
“也就是你能说出这种话了。”她笑:“不愧是让我送了《雪莱诗集》的人,果然没让我失望。”
安塔尔丝撇了撇嘴:“实际上,我还挺喜欢那本书的…”
“我就猜到你会喜欢。”安多米达弹了弹烟灰,视线转到窗外,看着外面的灯火阑珊。
“那本书是泰德送我的,也是我看的第一本麻瓜的书。我很喜欢,很想分享给别人。可是想来想去,我身边唯一能接受这本书的,可能只有你了。”
泰德——这个陌生的名字让安塔尔丝心里警铃大作,那本诗集突然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该死的,要是被沃尔布佳知道了,她可能会当场死去也说不定!
她一脸震惊:“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和我一样。”安多米达偏头笑笑:“从小到大,我,西里斯,还有你,一直是布莱克家的异类不是吗?”
安塔尔丝觉得她对自己有一些误会。
她缩了缩脑袋,眼神看向一边,含含糊糊的开口:“没有我吧…我其实还是挺——挺乖的呀。”
安多米达再次被她逗笑,忍不住伸手又摸了摸她的脸:“是,你是我们中最乖巧的,也是最聪明的,最圆滑的,藏得最深的小机灵鬼。”
她眯起眼睛捏了捏安塔尔丝的鼻子:“所以呀,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安尔,我真的希望。”
她的声音又低又轻,飘渺的像是烟雾,带上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悲伤,缓缓笼罩在安塔尔丝心头。
压的安塔尔丝有些喘不上气。
她在黑暗里睁大眼睛,顿了一会,伸手揪住安多米达的裙摆,难过的说:“安多米达,你就不能妥协一下吗?”
——为了一个人,值得吗?
安多米达安静的摇了摇头。
她很坚定,即使被关在卧室里这么久,即使孤独像是大雨滂沱在心里,她依旧如此坚定:“不能,这一次,不能。”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灯光混杂着月光点亮了她的脸,她的声音像是空旷世界里降落下的钢琴,掷地有声。
“我受够了像一枚棋子一样生活在这里,我受够了让别人来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受够了忽视自己的全部只为了追求一无是处的权力和荣耀,我受够了任人摆布,随波逐流的人生!”
她猛的转过身,胸膛深深的起伏,纤细的身影在背后玻璃的映射下像是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安尔,有时候,为了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你需要鼓起巨大的勇气。哪怕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勇气!”
“我正有着这样的勇气,我绝不会向他们妥协!”
她这样说着,唇齿苍白,一双黑眸深不见底,油灯的光跳跃在她脸上,柔软的光晕染红了她的整张脸,清冷漂亮的五官模糊在暗淡的色泽中,让她看起来那么悲伤,又那么温柔。
“何况——”
她轻轻垂下眼眸,羽毛一样浓密的眼睫落下一叠清晰的阴影。
——“何况,有些人,值得你这么做。”
贝拉的婚礼在结束之后的一周里,都占尽了巫师界内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
沃尔布佳一个原本不喜欢看报纸的人,这些天仔仔细细的翻看了各种报纸,为了看清自己在婚礼上被拍的照片有没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还好,每张照片上的她都美艳动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为此沃尔布佳的好心情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
家里其他人的心情也不错,奥赖恩终于有功夫享受酒精,雷古勒斯有时间在院子里练习魁地奇,西里斯则是每天蹿的不见人影。
唯一心情不太好的,可能只有安塔尔丝了。
自从那天参加完婚礼之后,她的心里就像堵了一层层的棉花,不论是因为受那位大人的影响,还是最后和安多米达的一番谈话。
她年纪还小,不能完全对安多米达的话语感同身受。但是在懵懵懂懂中,她总有一种有什么要变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惶恐,也感染了雷古勒斯。
在安塔尔丝再一次窝在书房里郁郁寡欢的时候,雷古勒斯骑着西里斯的扫帚一个旋转落在了她的窗前。
“嘿。”他敲了敲她的窗:“你还好吗?”
安塔尔丝猛地坐直身体,遮挡住桌面上摆放的《雪莱诗集》。她打开窗户,朝雷古勒斯露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雷尔,怎么了吗?”
“我最近感觉不太好。”雷古勒斯看她一眼,白皙的手捂上自己的心口:“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的原因。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们是双胞胎,从小就有心灵感应,她的情绪在雷古勒斯面前一向无所遁形。
安塔尔丝看着他哑然。
雷古勒斯清秀的眉眼皱起来:“怎么了?不要告诉我你还被那位大人吓的回不过神?安尔,那不是什么大事。”
他不知道安塔尔丝偷偷跑去见了安多米达,想来想去只能想起这一件事。
“也不是…”安塔尔丝吸了一口气,伸手撩了撩毛茸茸的头发:“大概就是天气太热了,有些烦躁,还有些无聊。”
雷古勒斯认真的想了想:“抱歉安尔,是我最近一直在练习魁地奇,忽略了你,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还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陪你一起。”
安塔尔丝的心里一片柔软。
“不用了。”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倾身抱住了自己的哥哥,将脸磕在他单薄的肩膀上,轻轻的蹭了蹭。
她的声音软软的:“谢谢你,雷尔。”
雷古勒斯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手心的温度透过背脊传进五脏六腑里。他安静的提议:“也许你不应该一直窝在家里,明天我就要和西里斯一起去看扫帚了,你不如和我们一起?我记得你一直想吃对角巷的那家冰淇淋。”
安塔尔丝想起他和西里斯之间的约定,原来就是明天,想了想就点点头。
“也好,出去转转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她皱了皱鼻子:“西里斯那边没问题吗?他可是到现在都没见人影!鬼知道又去哪里鬼混了!”
“没关系的。”雷古勒斯笑着揉揉她的头:“他会回来的,他答应我了。”
他信誓旦旦的说道。
可是第二天西里斯并没有出现在餐桌边。
这天清晨,安塔尔丝和雷古勒斯已经穿戴整齐,安塔尔丝穿了一件轻薄的裙子,雷古勒斯则是穿着简便的巫师袍。
他们坐在餐桌上用着早餐,奥赖恩给了雷古勒斯二十个金加隆,这个数字已经能够买到相当不错的飞天扫帚了,而雷古勒斯还带上了自己存下来的零花钱,看来今天会是一场痛快的消费。
安塔尔丝托着下巴一点点吃着布丁。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西里斯回家就可以。
可是他们吃完了早餐都不见西里斯的身影。
“Well,也许西里斯去了阿尔法德舅舅家,现在还没起床。”安塔尔丝耸耸肩,和雷古勒斯坐在了客厅的长沙发上,随意的拿起一本书来看。
雷古勒斯看了一眼手腕上银色的表盘:“应该是的,现在还不到十点,确实不到他起床的时间,梅林!他可真是懒惰!”
他们一如既往的吐槽着,克利切在旁边送上冰凉的果汁。
夏天的阳光懒洋洋的晕染着天空,透过云彩投下不甚清晰的光影,热度安静的聚集在地面,那种透明的滚烫像是要沸腾起来。
布莱克家的落地窗帘大开着,光线越过明亮的玻璃流淌进房间,像是细腻的光河,蔓延在寂静古朴的客厅里。
安塔尔丝昏昏欲睡的看完了一本书,随意撇在一边的时候,恍惚的想起西里斯还没有回来。
她看了一眼客厅里的落地钟,魔法指针安静的停在十二点多的地方。
好吧,西里斯的这一觉可真是有点长。
她从沙发上坐起身,看到雷古勒斯已经正襟危坐在一旁,眉头细微的皱在一起。
“吃午饭吧。”他看了她一眼:“西里斯可能想等到午餐后再回来,那时候母亲会去午休。”
“有可能…”安塔尔丝干巴巴的笑了笑。
“反正没关系的。”雷古勒斯短促的呼吸了一下,伸手揉了揉额角,不知道在说给她还是在说给自己。
“没关系的,下午去是最好的时间——买个扫帚又不用太久。”
是的,买个扫帚不需要太久。
但是如果现在再不出发的话,他们可能真的会没有时间。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安塔尔丝小心翼翼的坐在雷古勒斯身边。客厅里的阳光已经斜斜的从一边扫到了另一边,温度悄悄爬升上去,茶几上放着的果汁杯沿上沁出了细细一层水雾。
西里斯还没有回来。
安塔尔丝舔了舔干燥的唇,伸手拉雷古勒斯的衣角:“雷尔,算了。我陪你去吧,反正我们已经定下要看哪种了,也不需要西里斯了,对不对?”
雷古勒斯漂亮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深灰色的眼眸沉的像水:“不,我要等他。”
他倔强起来的时候,和西里斯如出一辙,连脸上的表情都不差分毫,无论是谁都拉不回来。
安塔尔丝张了张嘴,最后安静的握住他的手。
黄昏的薄雾一点点遮盖住天际,缓缓降落的太阳留下了最后一抹血橙色的光,云团又密又沉,纵横在逐渐加深的天空里。
安塔尔丝和雷古勒斯坐在格里莫广场11号旁边杂草丛生的阶梯上,迟钝的光流漫过他们的身体,在灰色的石板道路上投下模糊的黑影。
午休后的奥赖恩路过在客厅里等待的他们时,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问他们为何还不出发。他们不能做过多的解释,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家。
可是出了家门,却无处可去。
格里莫广场12号被奥赖恩的魔法保护着,隐藏在11号和13号的夹缝里。麻瓜们根本看不到它,只能看到一段破裂的老旧的台阶,和无人清理的疯长的野草。
安塔尔丝坐在台阶上,紧紧握着雷古勒斯的双手。
他的手在炎热的夏季里凉的像雪。
她什么都说不出口了,那些拙劣的借口,安慰,呆板的话题转移,都没办法用在现在的雷古勒斯身上。
他还在等。
像是小时候有着小小脾气的他,生气的时候沉默的等一个道歉,不达目的不罢休,又傻又令人心疼。
隔壁坑坑洼洼的石壁里露出温暖的夜光,灯影跳跃在寂静的街道上,路灯一段一段的点亮,风卷起地面上的细小颗粒,呼呼的从他们面前呼啸而去。
星星一颗颗的露出了脑袋,在深蓝色的夜幕里,闪着骄傲的光。安塔尔丝睁着眼睛缓慢的数着头顶的星座——
Orion、Regulus、Antares…还有Sirius。
那些星体在遥远的地方孤独的闪耀。它们看起来好像都出现在同一片夜幕里,但是谁能想到它们实际上隔着数不尽的银河。
安塔尔丝突然难受的闭了闭眼。
那是雷古勒斯的情绪。
西里斯是在快要凌晨的时候回来的。
彼时安塔尔丝已经有些无精打采的困倦,她的头靠在雷古勒斯的肩上,恍恍惚惚的梦到沃尔布佳因为他们夜不归宿而大发雷霆,可是梅林知道他们一直就坐在门外…
一阵突兀的轰鸣声吵醒了她,安塔尔丝头晕脑胀的抬头,看见夜深雾重的街角,一道飞扬跋扈的身影带着飞快的速度和巨大的噪音朝这边席卷而来——
有什么停在了他们面前。
她后知后觉的抬头,看见西里斯从什么东西上跳了下来,那个东西有着两个硕大的轮子和一个钢筋铁骨的躯体,一盏刺眼的灯直直的划破黑暗。
“安尔?还有雷尔?”
西里斯毛毛躁躁的脚步停下,惊讶的看着突兀出现在深夜里的他们,黑色的头发在黑暗里张扬着看不清轮廓。
“你们怎么在这里?”他疑惑又兴奋的叫了出来,随即不等他们回答,已经兴冲冲的转身拍了拍身后的“东西”。
“猜猜这是什么!”他像是一个炫耀玩具的小孩一样,神采飞扬:“我和詹姆在麻瓜世界里搞到的!老天它正点极了…”
他剩下的话模糊在夜色里。
安塔尔丝只听到“詹姆”的名字就暗叫不好,她站起身挡在面无表情的雷古勒斯前面,打断西里斯的生龙活虎:
“西里斯,你不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吗?”
西里斯的声音断在空气里。他茫然的看了看他们:“什么?…哦别告诉我又出事了,我可才刚回来!”
安塔尔丝简直忍无可忍:“你忘记你之前的承诺了吗?!——陪雷尔去买扫帚!梅林的袜子!这是你上周答应的事情!”
西里斯僵在原地。
夜色沉闷的挤进他们周围,空气里带上了浑浊的夜的气味。
“见鬼——”西里斯猛地拍了拍脑袋:“我很抱歉,我忘记了…”
他低头去看雷古勒斯:“雷尔,对不起,这些天在外面呆久了,我没记住——天啊你该提醒我的!”
雷古勒斯冷淡的抬头。
“好吧,好吧,都是我的错。”西里斯见他神色不妙,尴尬的举起双手:“听着,我会补偿你的,好吗?我——”
“无所谓了。”
雷古勒斯打断了他的话。
寂静的深夜里,少年缓缓站直身体,身躯有些冰凉的僵硬,他扶着手下破败的栏杆,眼瞳里的深灰蔓延成浓稠的黑。
安塔尔丝有些怔忪。
雷古勒斯一贯沉默内敛,连生气不曾大发雷霆过,可是现在安塔尔丝看见他冰冷的扯出一个笑,吐出的字母缓慢的碎在空气里:
“无所谓了…我早该想到的,你的承诺分文不值。”
他神色凛凛的抬起下巴,非常斯莱特林的冷笑:“对于我,对于这个家,你根本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这个世界上除了詹姆波特,你什么都不关心。对吗?”
这简直不像是他会说出的话!
“雷古勒斯!”西里斯眼眸危险的沉下来:“这是我们俩的事情!你不要将无关的人扯进来!——”
“无关?”对面的少年嘲讽极了:“不,什么事情都和他有关。不论我做了什么,不论你说过什么,最后都逃不出一个阴魂不散的!该死的詹姆波特!”
西里斯腾地几步走上前揪住了雷古勒斯的衣领!
“西里斯!”
安塔尔丝尖叫起来,她猛地插进两人之间,伸手拉着西里斯的胳膊,唇色发白:“够了!你们两个都够了!”
她用力拉开两个少年,张开手护在雷古勒斯身前。声音有些抖:“听着,已经很晚了。让我们都冷静一下,明天——”
“明天也不会有任何变化!”雷古勒斯在她身后阴沉的开口:“安尔,你还没习惯吗?我们的哥哥根本不在乎我们这个事实?看在梅林的份上!他甚至不愿意出席贝拉的婚礼!”
“你们也不想让我去!”西里斯暴躁的吼出声来。
“要我提醒你们吗?在知道我不去的时候你们是怎么欢欣雀跃的?哦讨厌的西里斯不来参加了!这可太棒了!我们甚至不用给他找借口了!——很好,我自己滚蛋!这难道不是正和了你们的意?”
“这不公平…”安塔尔丝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明知道这是母亲和父亲说的话…”
“可是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西里斯简直暴跳如雷,他伸手指着雷古勒斯的眼睛:“你们敢说真的愿意让我代表布莱克家出席那样的场合?不…你们会觉得丢人现眼!早在一年前你们就放弃我了!而我只不过是去了一个该死的格兰芬多!”
他的声音震撼的响在夜里,安塔尔丝看到好不容易在暑假里被她撮合修复的兄弟关系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万分感激布莱克祖宅设置了隔音魔咒。
四周被吵醒的麻瓜们拉开了窗户朝这边看过来,夹杂着一些混沌的听不清的脏话。安塔尔丝深呼吸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魔杖,在四周设下混淆咒。
做完这一切,她脸色苍白的看向西里斯:“说完了吗?现在让我们回去,有什么事都可以…”
——“所以你为什么要去格兰芬多?”
在她身后,雷古勒斯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满腔的委屈和压抑,清晰的传来。
安塔尔丝和西里斯都愣住了。
她回过头,雷古勒斯的表情浸润在黑暗里,看不清晰,只有那双眼睛,里面像是下了雪。
他一字一句:“我们都带过那顶帽子了,所以不用拿什么性格的借口来推脱,我们都知道那顶丑陋的帽子会最大限度的采纳本人的想法…所以,西里斯,格兰芬多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西里斯猛地僵在原地,说不出话。
雷古勒斯安静的站在那里,轻飘飘的声音里带着沉重的力度。
“你是布莱克家的长子,布莱克是为斯莱特林而生的,你明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可是你义无反顾的跑向了另一条道路…还要怪我们不理解你吗?”
“……”对面英俊的少年脸上的血色都褪去了。
雷古勒斯呵笑一声,垂下头,那张和西里斯有七八分相像的脸庞上像是蒙上了一层大雾,遥远的封闭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是你放弃了我们,西里斯。”
他轻声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空气里像是结了冰。
安塔尔丝觉得自己就要喘不上气了,胃部扭曲在一起,胸口潮湿的让她想哭。她看了看站在原地的西里斯,他身后的车灯还亮着,刺眼的厉害。
“回家吧。”她哑声说道,几乎撑不住的就要奔回家去,才走了一步,西里斯已经握住了她的胳膊。
“安尔…”西里斯的声音沙哑的响起:“你也觉得,是我放弃了你们吗?”
安塔尔丝眼睛都湿了。
胸腔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她沉默的站直身体,许久之后,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她沙哑而缓慢的开口:“西里斯,你不知道吧…雷尔在暑假里和你练习魁地奇的时候,真的很开心,你知道我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所以他的开心不是假装的。在你说要陪他买扫帚的时候,他骄傲极了,甚至在贝拉的婚礼上,他当着一整个斯莱特林的面,说你会带他去,为此还受到了拉巴斯坦的嘲讽。”
“而我,在拉巴斯坦面前维护了你,非常罕见,非常不像我的,维护了你…那是在贝拉的婚礼上,虽然你没有出席,但是我们根本没有觉得你丢人现眼过。”
西里斯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当然这些,你不知道,我不怪你。只是西里斯…”她低着眼睛,眼尾红彤彤的,染红了整个眼眶。
“你不能再说出那样的话了…那些话,太伤人,也太不公平。”
“我们是你的家人,你和雷古勒斯,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我们三个应该相依为命的,你是我们的哥哥啊…”
她几乎是哽咽了,眼里水光翻涌,拉住西里斯的袖子。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放弃我们,西里斯。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从来没有。”
“所以…”
她难过的捂住了眼睛。
——所以,你回头看看我们,好不好?
西里斯·布莱克一夜未眠。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月光像是银质的纱河一样裹狭住他的房间,给一切金红色的装饰物染上了冰冷的深蓝色调。
墙壁上贴着的麻瓜女孩的笑容冷淡嘲讽的暴漏在月光里。
西里斯双手枕在脑后,黑发垂落在手腕上,深灰的眼睛在夜色里黑如曜石般闪着光。
眼前满满的,都是安塔尔丝红着眼眸拉着自己的模样。
心脏那里像是针扎一样,西里斯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他是非常自信的男孩,从小到大都是。
他一直认为,他从未做过任何错误的决定。虽然他也干过一些莽撞的可笑的事情,为了取乐或是为了别的什么,但他从未做过错误的选择。
要知道生活在布莱克家族里,你的世界就像是被安排好的棋局,根本不存在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更多的时候你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走到该走的位置上去就好,没人需要你有自我,没人在乎你的想法。
西里斯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他可是西里斯·布莱克,天生优秀到让人望尘莫及,他有着最骄傲闪耀的灵魂。他的人生,就应该彻彻底底的掌握在自己手里,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他金光灿灿的未来。
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无论是从小到大无数次的反叛,还是义无反顾的奔赴格兰芬多。
他的灵魂知道他做的是对的,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压抑扭曲,迟早要分崩离析,消失殆尽。他得逃离这里,他得真正的拥有自我。而留在这里的人,都愚蠢而懦弱,即使他们都是自己的骨肉亲人也不例外。
西里斯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这个让人疲惫的晚上,雷古勒斯轻飘飘的质问和安塔尔丝强忍着的泪水,像是烧的通红的烙印,在他心里滚烫的疼痛。
他还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这是真的。
但是他也终于意识到,他孤注一掷的选择给自己无辜的弟弟妹妹带去了怎样的切肤之痛。
他在伤害他们。
即使他在做对的事情,但是那些让自己灵魂放光的事情,在伤害着他们。
西里斯痛苦的闭上了眼。
他还记得小时候雷尔和安尔刚出生时,他趴在婴儿床边用手指戳他们豆腐一样的脸,觉得他们真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后来他们渐渐长大,雷尔温顺乖巧,无时不刻的跟在自己身后,哥哥长哥哥短,让他甩都甩不掉。安尔像是一个小大人,坐在比自己还高的书后面,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就吃了满嘴的糖。
他还是很喜欢他们的,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弟弟妹妹。他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和自己相像的脸庞,看着他们伸出手叫自己“西里斯”。
再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他记不清楚了。
他一路风风火火的长大,以为他们一直跟在身后,可是某一天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他们手牵着手站去了另一端的道路。
他想他们终究和家里的其他人一样,冷漠的和他划清了界限。他无所谓的接受了这一切,习惯的将他们与自己的生活分隔开。他有了新的朋友,新的世界,而这个世界里并不包括他们。
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他问心无愧。
可是今晚…
今晚发生的一切让他开始担心…究竟是他们毫不犹豫的背离了他,还是他走得太快,忘记要牵他们的手。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
西里斯猛地用手腕盖住眼睛,浓密的睫毛刷在手背的皮肤上,痒痒的刺痛,带着些微的水汽。
他不确定了。
他想起雷古勒斯白皙的脸上满腹委屈的表情,想起安塔尔丝露出的那个牵强的笑容。他的肺腑都在颤抖,他是内疚的,他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他们。
不过没关系的,还有机会补救。
月色沉重的压下来,西里斯在深夜里暗暗绷紧下颌,在心里做出了什么决定。
——还来得及的。
——只要他现在回头。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澄澈的阳光像是水一样缓缓流淌。
西里斯头痛欲裂,他混沌了一个晚上,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再醒来的时候,太阳懒洋洋的晒在了他的床脚。
他睁着眼睛清醒了一会,然后一骨碌爬了起来。
用最快的速度洗漱穿戴好,西里斯扒拉了一下自己长到下巴的黑发,拿着角落里的扫帚就冲了出去。
家里一如既往的寂静暗沉。
他快步走到了雷古勒斯的门口,咚咚咚的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开门,于是又三步并作两步的朝楼梯下面奔去。
二楼的大客厅里亮着温柔的光,西里斯跑到楼梯口时就看见了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的雷古勒斯的背影。
“雷尔!”他拉出一个笑意,高声叫到。
“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去对角巷吧?一起去买扫帚?——”
他整个人英姿飒爽。
可是客厅里却安静了一瞬,角落里的落地钟沉闷的响了起来。
木质的震动声缓缓荡在房子里,等到钟声褪去,西里斯看到雷古勒斯转了身,露出坐在他对面穿金戴银的马尔福。
他怎么在这里?
西里斯下意识的厌恶的皱了眉,视线从对他笑的一脸矜贵的白孔雀脸上挪走,落在了雷古勒斯背光的脸庞上。
小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把崭新的金光灿灿的扫帚。
西里斯的笑僵硬在脸上。
雷古勒斯看了他一眼,身体前倾,脸庞从背光的阴影里一点点露出,深灰色的眼睛里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对自己露出一个非常礼貌疏离的笑。
“不用了。”西里斯听见他客气的开口:“卢修斯已经送给了我一把扫帚,所以,不用麻烦你了,西里斯。”
显而易见。
西里斯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扫帚上,那是把非常漂亮的扫帚,金色的握把在暗处熠熠生辉,流畅的弧线到底,是根根分明的染着金光的竹枝。一行银色的小字嚣张的印在扫帚顶尖,离得太远看不清晰,可是他分明知道那是什么。
那刻的是光轮1001。
现在市面上最贵最新最好的扫帚,开创了飞天扫帚的新时代,每一把都贵得离谱,连那个名字听上去都闪闪发光。
他和雷古勒斯所有的零花钱加在一起恐怕都买不起。
西里斯沉默的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潮水般的退去。
“好了,既然它已经送到了,我就不叨扰了。”马尔福含字吞音的声音响在客厅那头。
他带着一贯矜持的微笑拒绝了雷古勒斯要他多留一会的请求,非常绅士礼貌的走向了门口,回头和雷古勒斯做告别。
雷古勒斯对他温和极了,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的扫帚,卢修斯,我简直没办法表达我对它的喜爱。”
“那就好好珍惜它。”马尔福笑道,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期待着你为斯莱特林争光。”
“我会努力的!”雷古勒斯用力点点头:“让你破费了…”
“这不算什么。”马尔福宠爱的揉揉他的头:“一把扫帚而已,要知道,你以后可是我的弟弟呢。”
他装腔作势的眨眨眼睛,笑的和蔼的拉开门,没有一点褶皱的鞋子踏进光亮里,在转身的瞬间,似有若无的看了西里斯一眼。
淡得和玻璃珠一样的瞳仁里,那丝不屑清晰可见。
西里斯站在二楼的台阶上,脸色沉沉的看着这一切。他的脸旁摆放的巨大架子上,一排排被割掉脑袋的小精灵的头颅似乎都在对着他嘲笑。
他紧紧攥着手下的栏杆。
——好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