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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章春桃远行
二月二十二日,赵昱森一家启程前往广西河池州赴任,其弟随行前往,等一家人安定之后再回来。
春兰和春柳那里各派两个精干伙计下人跟着,至于李薇这边儿,因贺永年手头事正在关口之上,且他身边亲近之人不多,除了大山与柱子可用外,便是在安吉新招的两个管事儿。这四个人现各有一摊子事儿要做,只好作罢。
城门初启,一大家子老老小小齐聚南城门外送行。虎子眼睛红红的,却倔强的抿着嘴,不让眼泪落下来。
相比较之下赵瑜神情倒好,虽然不舍,却还是强笑着,向他道,“小舅舅,你莫担心,我会保护我娘和妹妹的。再过三年我们便回来了呢。”
虎子瞪他,“哪个担心你。”一言未完,眼角已有泪滴溢出,他略带尴尬的扭过头。
李薇心头也潮潮的,堵得难受。却顾着何氏与石头娘的情绪,强自笑着。眼看日头高升,石头爹娘和赵昱森仍在叙话,四喜更是抱着何氏的脖子,一声声叫着“姥娘”。
春杏受不住了,催他们,“赶快走吧,再晚天黑前能到驿站么?”
车队缓缓驰动,春桃母女的马车随在其后,何氏拍着四喜哄她,“我们四喜有福气,小小年纪能走那么远的地方。外面天大地大,也好得很,姥娘走不动喽,你要替姥娘多瞧瞧。”
四喜眨着圆眼睛,看看何氏看看春桃,点头,“好,我学画画给姥娘、祖母看。”
石头娘抹着眼角,笑着夸赞道,“我们四喜真懂事儿。到了那边儿可催着你爹给你请先生。”
四喜正重的点点头。春桃强着不让落泪,这会再也受不住,抱着四喜一扭身儿进了马车,将车帘放下。
五福窝在周濂里,看着车帘,扁扁嘴儿,很委屈的模样。
五福还不说话的时候,就已把春柳的暴性子学了几分,再又随了他爹那几分不动声色使手段的性子。大约在她二岁那年,和四喜一块玩儿,四喜不知事惹恼了她,她本正坐着,突然撅起小屁股,跑到四喜跟前儿,抓起她的小肉胳膊,吐出两个字,“咬你”
话音落时,小嘴已咬到四喜胳膊上。
春桃和春柳本正说着话,听到她说这句话,齐齐转头,四喜已哭起来,小嫩胳膊上留下一排小牙印,而五福已撒腿跑了两三步远。
气得春柳当场胖揍她的小屁屁。从此,四喜便不和五福玩,见她便远远躲着。一家人听说后,都十分乐呵,李薇更是大呼,小一辈中最最有脾气的五福小霸王正式出炉。
周濂低头看看她的小脸儿,逗她,“以后还咬不咬四喜姐姐?”
五福闷着头掰着小手指,不吭声。春柳将她从周濂怀里接过,绷着脸儿斥她,“你就厉害吧,看将来还有哪个愿意理你。”
五福小嘴撇拉着,哭将起来,小嗓子清脆嘹亮。已启动跟着随大队行了几步的马车之上,四喜突然从车窗帘里冒小脑袋,远远喊了一句,“五福别哭了”
李薇眼酸酸的扭过头,贺永年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别难过,大姐三年后定能从广西回来。若你等不急,等这边儿事了了,我们去广西看望他们。”
李薇窝在怀里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春杏在一旁道,“行了,知道的人,知道你是不舍得大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故意显摆呢。”
李薇不好意思擦了擦眼睛,看向春杏,“娘常说我小时候几乎是大姐一手带大的,我就是不舍得。哪象四姐,小时候只顾自己玩儿,也不理我。”
春杏瞪她,“是,我没管你,日后你也别亲近我”
吴耀听两姐妹斗嘴,在一旁咯咯的笑起来。春杏立时扭头瞪他,“你这小没良心的,大姨大姨父走,怎么一点也不伤心?”
石头娘笑道,“小娃儿家家的哪里知道伤心哦。”
吴耀大声辩解道,“赵嬷嬷说的不对。昨天夜里我还哭了呢。可我娘说,大姨大姨父是去过好日子的,是好事儿,不让我哭”
春兰笑着拍了下他的头,“耀儿记得真牢。”又向何氏道,“娘,回吧,大姐一家都走远了。再留着让她心头也不好受。”
何氏看那一队马车,已远到二百步开外,便点头,“好,回吧。我们耀儿说得对。她们是去过好日子的,都别不舍了。”
李薇再扭头,深深看了一眼,那队愈行愈远的马车,扭头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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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李薇是想回李家陪陪爹娘,但是大家心情都不算太好,何氏便让她们各回各家,虎子的也说他会开解爹娘的。
李薇也确实需要个地方,能痛痛快快的流流泪,舒解下心情,便与贺永年一道儿回了贺府。
麦穗不妨他们两个这么早回来,惊讶之余又慌忙道,“以为少爷和少奶奶要去城西,早饭我们便没去领。现在就去。”
李薇有气无力的摆手,“我吃不下,只领少爷的份儿回来便好。”
贺永年也摇头,“不用了,都下去吧。”
麦穗嘴张了嘴张,终是没出声。小姐看起来真的难受疲倦,便上了茶,悄悄退下去。
李薇进了内室,衣衫也不换,直直扑到床上,抱被子发呆,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贺永年在她身旁坐下,抚着她的后背道,“梨花想哭就哭吧。”
李薇摸了一把无声淌下的眼泪,尤自嘴硬道,“谁想哭。”
贺永年侧了身子,凑近她细看她的脸,好一会儿笑道,“嗯,果然是我错了。真没哭”
李薇正拿帕子擦眼泪,听见这话,不由失笑,吹出一个鼻涕泡来,更让她尴尬不已,使劲儿推他,“睁眼说瞎话”
不过这一闹,便让她的心情略松缓了些。坐起身子半倚在床头,半晌,一叹,“其实我也应该知足了。有的人家,姐妹出嫁,多少年不得见一面儿,姨表亲外甥子们更是生疏的很。你看四喜五福耀儿瑜儿几个,感情与亲生的都差不多。人呐,小时候的感情是最真的,他们几个小时好,大了想必也不会差。不求能象我们姐几人这般,融洽和睦无间,遇到大事儿能互相全力帮衬着,便很好了。”
贺永年好笑她小小年纪,偏这些事儿想得长远。又闷头道,“那我们岂不是很亏?”
“?”李薇一愣,对上他含笑的双眸,登时明白,推他,“亏你是该的。谁让你早先最惹爹娘生气。”
说完,又觉得确实很亏。这些年来,她可是为了姐姐们操碎了心——当然是私底下。将来那几个玩得很好,反倒把她家的小包子晾在一旁,实实在在是很亏的。
不觉将手中半湿的帕子攥得紧紧的,咬呀道,“他们若敢,看我不一个个打断他们的腿”
贺永年将她捞在怀中,伏身她耳边道,“不若我们也早早生一个!”语音落时,细密的吻已沿着她耳根子向下,在颈窝处摩挲着……
李薇忙推他,“大白天呢。大姐夫终于走了,梅香院的那个也忍不住了吧?无错不少字这下还不得一天二十四个时辰大眼睁着,等寻我的错处?”
贺永年将她往怀中抱了抱,“为孙姨娘要置荒地的事儿,两人已闹着呢。一时还得哪里还顾得上你?”
李薇咯咯一笑,得意的道,“瞧,我说吧,孙姨娘就是她们这块铁桶的裂缝”
贺永年赞道,“嗯,梨花聪慧。让她们闹去吧,你只在旁边看戏,偶尔点点火便好。”
李薇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啊……”她突然想起一事,直起身子道,“昨儿我恍惚听说,那位叫东子的回来了,你的事儿真不受影响么?”
贺永年摇头,“入了春后,粮铺的粮源不足,我人手不够,前两天已与他说过,东子回来先帮我去寻粮”
李薇撇撇嘴,心里赞叹,嘴上却作不满的道,“你这花花肠子是天生的,还是跟小舅舅还有三姐夫学的?”
贺永年低头一笑,“你猜”
李薇伸手去捏他鼻子,脱口轻喝,“我猜个屁”
贺永年一愣。李薇也微愣,不过,还是把小胸脯挺了挺,“怎么,要训我?”
贺永年突然一个转身,将她翻压在身下,“对,要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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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即使是隔着千工床厚厚的床帷,也能觉得外头阳光异样的明媚,春日里只有正午时分才会这样的明亮,忙推了推身边的人,一边躲在被里穿衣,一边埋怨他,“你……你……”你了几个字,终是没说。于她内心而言,这也不算太大了的事儿。
贺永年支着头,眼睛含笑,里面闪着的吃饱喝足心满意得的光芒,“梨花心里好受些了么?”
李薇笑瞪了他一眼,点头,“是,好受多了呢。”
贺永年从被底伸过手来,李薇慌忙外里躲,拿小脚丫子踢他,“快起身了。”见他还是那般看着,伸手将他的里衣扯来,扔罩在他脸上,迅速穿起里衣,从床上跳将下来。
院中安静,无一丝声响,李薇披了外衣,伸头看过漏刻,还好,未过午时。
正这时院门响了,麦穗的声音在院中响起,“真是气死我了,我要告诉小姐去。”
麦芽儿象是拉着她道,“哎,便是要告诉,你也有些眼色。小姐正睡着呢。”
紧接着厢房门响,孙氏道,“事儿这么高声嚷嚷的。”
接着三人的声音低了下来,李薇回头看贺永年已穿好了衣衫,出了里间次间,挑起正房门帘,明媚阳光下,麦穗麦芽一脸气急,正被孙氏拉着向厢房走,扬声叫住她们,“事儿要躲着我说?进来吧。”
麦穗几个相互看看,各拎着手中的食盒往正房来。
屋内,李薇拎起小炉上烧着的水,泡了两杯新茶,一转眼看贺永年立在次间门口,便笑,“你也来听听吧。”
麦穗几个进了屋,行了礼,话也不多说,将手中食盒打开,里面的碗儿碟儿的摆将出来,这才道,“姑爷小姐看看吧。这就是中午的饭食”
李薇饶有兴致的盯着那一碟象是水煮得如猪食般软烂的白菜,另一碟已炒焦了青菜,还有一份黑漆漆的烧全鱼,也象是糊了。最后有一碗是油光发亮的红烧肉,颜色是最正常的,闻着也极香,勾人食欲,虽然她不爱这东西。
再看那两碗颜色微黄,晦暗无光,被煮得糟烂的陈米饭,还两小盆稀得照人影的鸡汤?鱼汤?另一份几乎看不出是来。
另有几碟子腌酱菜的。
李薇明白了,这是拿自己开刀了。
却还是自嘲的指着那碗肥厚厚的红烧肉,笑道,“气,不是还有一碗正常的么?”
麦芽儿气愤的回道,“小姐,这个看着正常,吃着可不正常打死了卖盐的卖糖的”
李薇眉头一挑,看向贺永年。他眉头轻皱,站起身子,“走吧,老爷这会许是在梅香院用饭呢。”
李薇点头,“好。桂香,你去大少奶奶院中走一趟,若是她在,就告诉她,今儿中午这饭菜我特别满意,不敢独享,要孝敬太太老爷。就说,二少奶奶说了,她是大嫂,自当也要敬她一份儿,让她也去上房。”
贺永年转身笑道,“饿么?要么先吃些点心垫垫?”
李薇摇头,“不饿。走吧,到了那边儿说不定有好吃的。”
桂香匆匆去了。麦穗想了下回道,“小姐,厨房里的婆子一口咬定说今儿的饭菜都是如此,说太太说了府里头这些日子生意不太好,大家都节俭些。她们也是为着府里头着想……您说这婆子说的会不会真的,太太和大少奶奶那里的饭菜……”
李薇笑道,“即是府中艰难,那有苦大家同吃。不正是我这个二少奶奶表功表忠心的好时候?”
荷香道,“对,小姐说的没错,不管如何,只管把饭菜提过去,瞧他们怎么说。”
李薇点头,突然止步,疑惑看向贺永年,“你说,会不会老爷不在家,她们才会如此?”
贺永年摇头,“新任知县这几日就到。他不会出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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