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跑步回来时，会议厅里出现了两个很少来这的人。

普朗克和惠特曼正在低声讨论什么，见到马修就招呼：“马修先生，我们有一件重要事要和你商量。”

马修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过去发现古尔也在。

不止如此。

惠特曼、帕梅拉也端坐在侧，脸色严肃。

到底出什么事了？

马修一脸狐疑。

“你来吧还是。”普朗克说。

惠特曼教授开口：“马修先生，四元素的认知论，可能要从今天起正式改变。”

马修坐下来，保持倾听。

“我们过往知识体系中，这个世界接近神明领域的力量，都是由四元素构成。四元素不同形态魔术反应，造成对外界可注视、可感受的对外现象，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巫术，这也是巫师理论重中之重。”

巫师教授保持着他固有的清晰语调。

“简而言之，我们总结归纳的所有巫术，都是对四元素本质变化的拙劣模仿。体现出来，就是不断描摹魔灵体内天然的魔术回路，或者拓印局部特殊天然巫术区域的变化轨迹，再加以整合、尝试、修正，所复刻而出的力量。”

“但一直以来有两个巨大难题无法攻破。”

“第一个难题是，四元素粒子单位模型的真正形态是怎样的？”

“第二个难题是第一个问题的衍生，为什么巫师的模仿复刻而出的巫术，总是不如魔灵释放出的力量，而且经常两者相差巨大，持续时间差异也大……魔术反应的损耗高得不可思议。”

巫术施展的过程是通过“吟唱”和“巫术道具”，通过声音和频率和节奏，找到古神的秘钥，触发特定的“基础模型”的密密麻麻的小开关，再用巫术道具将其增幅、引导、释放。

魔灵不需要吟唱，激发体内的魔术反应堆就能释放巫术，那么这一过程具体是怎么实现的呢？

巫师们认为，魔灵们拥有它们特有的触发秘钥的手段，比如血液流动，意识湍流里更加接近原初的咒语，魔灵比人类具有更加清晰的感知，距离古神更近。巫术是人类对魔灵的模仿手段——或者说是对古神的模仿。

不过普朗克不这么认为。

如果说是四面体结构，那么魔术基础模型就是凝固的状态，就像是冰或者石头一样的东西，应该是沉淀下来，变成矿石一样的沉重能量东西才对。

可事实上，四元素模型从来都不是这种沉淀物，也并不绝对稳定，无处不在，所以它们在空气里，或者类似于空气的存在中。相反，它们彼此之间能够达成一个非常奇妙的平衡，均匀分布在世界每一个地方，在特殊地方被特定元素影响。

譬如火山喷发地的火元素浓郁，更加容易被调动，海洋里水元素充沛而灵敏……

为什么呢？

普朗克判断，四元素粒子应该是具有很强弹性，结构柔韧，并且彼此之间调整修复性很强。

否则一个巫术可能就像是一场山林大火一样，将周围的四元素粒子全部连续引爆，因为没法精准判断是调动了多少粒子，产生链式反应造成可怕的后果。根本没法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两则基础性悖论说明。

每一个四元素粒子彼此互相间应该是保持一定距离，附着在世间万物上的，人体也有一部分四元素粒子，只是一部分多（魔灵），一部分少（大多物质和生命体）。

惠特曼示意：“这个问题，由普朗克来解释。”

普朗克从墙角拖出一个小白板。

老学者摸出一支随身携带的炭笔，在上面唰唰写下一连串公式。

*

E=hv

E=E1-E2

正常情况下。

Ei=Ef=Ew=Ea

其中i代表土元素，f代表火元素，w代表水元素，a代表气元素（或是风元素）。

*

普朗克这才回头：“我给大家详细解释一下。”

“E代表了巫术力量的强度，自然存在的四元素模型非常稳定，也就是Ei=Ef=Ew=Ea的情况，这时候我们几乎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因为它们对我们毫无影响。”

“不过，一旦出现了四元素失衡，那么剧烈的魔术反应就会瞬间成型，变成我们熟知的巫术现象。”

他正色道：“第二个公式，E=E1-E2就是一个最基础的巫术生成计算假设。”

“如果通过外界力量，改变了四元素内部平衡，譬如说，减少了水元素力量。”

“结果就是E=Ef-Ew。”

普朗克用炭笔写下这个小推演，画了一个圈：“也就形成了火元素对水元素压制后的释放，即是一种火系巫术的展现。”

“我和惠特曼一直在尝试解决这个持续了几百年的问题，有了巫术计算机，我们可以快速地进行大量的模拟。不过可惜，最终我们发现，E=E1-E2方式计算出的结果和真实结果误差大得惊人。”

“于是我们只能得出一个更加简单的公式，用以描述巫术力量的结果。”

“那就是E=hv。”

他用炭笔在下面划了一条线：“h是一个常数，v代表了四元素粒子在我们无法观察到的微观层面波动的程度，这是一个相当理论式的公式，很难用于正式计算。”

“不过一系列的实验和尝试，我们也得到了不少启示。”

“曾经应对绯蝗一族时，我们做出了‘三星模型’，就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结论：要保持基础模型之间的均衡稳定，就必须维系一个强大的核心，让它们和核心保持同样的距离和吸引力。”

“所以，我们就大胆设想，是否四元素模型中心，也是有一个强力的核心存在。”

“假设它为‘第五元素’，这才是巫术那个看不见的中心。”

“这当然是我们的猜想，没有任何证据，我和惠特曼一直在就这个问题争执和烦恼，因为缺乏更高精度的工具，实在难以证明……不过古尔先生进入庄园后，我们就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普朗克忍不住挥舞了一下手臂：“我们的猜想是正确的！第五元素是存在的！它是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神明的秘密！”

“下面由古尔先生来亲自说明，会更加清楚。”

接力棒被传到了古尔手里。

他迎着一群人专注求知的目光，不由心里微微得意。

这几天古尔实地见识了俾斯麦庄园的各部门，见识到了这里对农作物的培育和杂交，对巫术的梳理和编程，工程部对各项工程有条不紊地梳理和布置，研究所对理论的整合和摸索……顿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获取的知识，好像也不值一提。

眼下，总算到了自己露一手的时刻。

古尔清了清嗓子：“你们的理解也不能说错误，只是走入了一个误区。四元素的确是不错的常规力量，不论是改造地形，制造热量都有广泛应用。”

“不过这在四公这一层面眼里，却是不够看了。”

“因为四元素不过是外壳，内里的核心是‘阿克夏’，那才是本质。”

“罗斯特大陆的天然环境和规则里，包裹阿克夏的是地火水风四种元素，但据我所知，在其他世界，包裹阿克夏的可能是另外的元素，可能三种，也可能五种、六种。”

会议厅众人眼里都是惊骇。

马修倒是听得微微点头。

他来到罗斯特大陆就有一个疑惑：这个世界的四元素到底是什么？是纯粹物质能量化的体现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直白一点，四元素不过是保护包裹‘阿克夏’的外围力量，就像是剑鞘之于剑。”

古尔慢慢找到了当老师的感觉，双手背在身后：“很多魔灵从生到死，追求的都是获取最强力的四元素力量，但这有用吗？我说这没用。”

“掌握‘阿克夏’力量的人，就能轻易肢解它释放出的强力四元素。”

“就像是一个大力士用尽全力拖着一头野兽，将它丢向对方，对方却能和野兽沟通，轻易驯服野兽，一下就能让猛兽倒戈。”

古尔咧嘴笑：“差距比我说得要大得多。”

“阿克夏这个名字你们肯定会很陌生，因为只有四公这样跟随神明的神眷——或者说高级仆从才知道一些内幕，更外围的使徒，更多的是知道另一个名字。”

“权能。”

矮小的四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很有趣对不对？你们知道权能，却不知道阿克夏，知道一个人穿着什么衣服，却不知道衣服下是人还是魔物。”

“阿克夏被调用聚集，就成了一种比巫术更高层级的力量形式，权能武器。”

“权能武器不同于四元素的直接形变，它本身是概念的延伸，或者说是某种象征的聚合。”

“有防备的情况下，在大多数权能武器面前，四元素攻击就难以生效，因为四元素力量一靠近，其内核的阿克夏就会被权能武器同步调用，再强的四元素爆发，都如被抽走骨骼和核心，立刻就会烟消云散。”

“再补充一条小知识。”

“使徒们都在寻找的‘原初的象征’，其本质就是阿克夏因为各种原因聚合而成型的终极权能武器雏形，只有权能才能收纳权能，所以哪怕普通使徒找到原初，也只能乖乖上交。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去获取，更不用说利用了。”

“下面举个例子。”

古尔张开左手，掌心朝上。

一枚金色的光球从手心朝上升腾，和黑白之龙头顶那一枚同样璀璨夺目，只是要小很多。

“这就是我的权能武器：涡虫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