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7章【1586】陆川谷

丁薇和白芷姐弟吃完饭后，就上楼打扫卫生，全部忙完也傍晚时分了。

短暂的休息后，白芷姐弟就带着丁薇一起散步去陆家所在的诊所。

说是诊所，其实也算得上后世的社区医院了，四四方方的大院子，主院,左右厢房，甚至还有一个后院儿平房，他们过去的时候，人都排到院子里了。

每个房间里都有坐诊的大夫，白芷对丁薇解释。

“我们家还请了几个人，不仅是大夫，还有护士,都是我爷爷、爸爸以前带过的学生,也都在正规的院校进修过，只不过那个年代没有颁发什么学历证书，但他们的经验是相当丰富的。后院儿就是宿舍，供值夜的人进行休息。”

丁薇偷偷的拉了拉白芷的胳膊，问：“你们这算是私人诊所吧？就没有人查吗？”

白芷听了也偷偷回应：“当初就是那些人把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请出山的，因为咱们这个地方地盘大，病人多，医疗资源比较紧缺，再者，你看着是私人的，实际上和附近的大医院都有联合会诊，合作的项目也挺多的，就连我们的收益，也要和医院还有卫生局相关的人进行分成，具体多少我没问过，不过我们家这诊所，也不完全算是自己的，你懂吧？”

丁薇自然是听明白了,非常时期还没过嘛，需要上面的人顶住各方面的压力，正因为大家都得到了好处，所以这个诊所才能开的下去。

“那这房子和地盘，”

陆英回：“都是我家的，这个谁也改变不了，如果将来能脱身，我们肯定会和他们划清界限的，现在不是不允许吗？不过咱们在京城的时候，也看到很多小商小贩出来偷偷卖东西，不也没人管了？我觉得这可能是迟早的事儿。”

可不就是迟早的事儿吗？过了上半年，下半年就更清晰了，等到明年年初，就彻底放开了。

因为家里人都在忙活，他们也不便打扰，姐弟俩就拉着丁薇过去跟长辈打了声招呼。

对于丁薇，陆家人多少有些耳闻，所以很热情的回应了他们，只不过现在他们分身乏术,没有过多交流，就安排陆英带着她出去。

“带你同学去附近转转,多买点好吃的，让她尝尝咱们大东北的美食，晚上有空了我们就回家，不用做我们的饭，今天病人多，怕是赶不上。”

长辈发话，陆英姐弟虽然很想留下来帮忙，但都被他们以添麻烦为由给赶了出去。

白芷出了门后对一脸好奇的丁薇说：“咱明天一早过来，你想学习哪方面的，咱就陪诊，看看我家诊所的大夫都是怎么问诊的，咱这儿都是中医，正房就是药房，分内科外科儿科妇科四方面。”

基本上除了儿科她没待过，其他几个科室她都已经待过了，主要那几世觉得儿科最是考验耐心，她是忙着任务的，所以压根儿没有那个耐心去沟通交流，她没想到陆家诊所里，居然还有儿科，看来他们能做大，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明天一早我去买肉，晚上咱就不做饭了，我们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饭吧？你们俩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们买两瓶汽水，这天热的，”

丁薇抬头看了眼刺眼的阳光，湛蓝的天空，下一刻就眯紧了眼睛，侧眸看向白芷。

“其实我觉得你们这儿的夏天好很多了，我老家那才叫真的热，首都也没这边凉爽，你们那么抗冻，不扛热？”

白芷啼笑皆非：“我们也不扛冻啊傻妹子，天一冷都缩回房里了，在俺们东北，冬天不烧炕，那是会死人的，你看我们这边啥最多？锅炉房最多！城里没有条件烧炕，就全是烧锅炉，哪个家属院没有锅炉房配备啊，都得有暖气片，这个钱谁家都省不了的。不过比起热，的确东北算不了啥了，不过，别说夏天吃冰棍了，有时候冬天还吃冰溜子呢！”

“来人啊，抢钱了，抢钱了！”

姊妹俩正说着话，突然几个骑车的人飞快的从她们旁边骑过，还带来一阵凉风，没几分钟，一位中年妇女气喘吁吁的跑过了巷口，对着远处的飞车小年轻就大喊大叫起来。

陆英买了汽水刚转过身，就听到大婶儿朝他的方向哭爹喊娘的叫喊着抓小偷，几乎是出于本能，陆英先是脚踹他们的自行车，接着想都没想，就将手里的汽水朝着他们的方向砸了过去。

丁薇和白芷看到这情况，赶紧跑了过去，可是陆英已经和那群人扭打在了一起，地面上满是血迹，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围观的人还在看热闹，白芷和丁薇两个漂亮姑娘上去就是一通骂。

“你们还不赶紧帮忙，看什么热闹啊，这几个是小偷！！！”

经丁薇和白芷这么一提醒，围观的人才反应过来，赶紧帮忙抓小偷，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和这些小偷扭打在一起的陆英，却在混乱中，被这些报复心极强的人，随手抓起的饮料瓶，一下捅向了陆英的腹部，夏天，穿的衣服少，当时就听到有人尖叫。

“快，他被捅了，他被人捅了。”

等混乱当中的白芷和丁薇扭过头去看的时候，陆英因为突然间的大出血而脸色煞白，吓得白芷赶紧过去做急救，眼睛也在一瞬间充血，怒吼着喊。

“快去陆家诊所给我叫人，就说陆英叫人给捅了，快去！”

白芷给陆英按压止血的时候，丁薇也跪在地上安抚着陆英。

“不要睡，陆英，看着我，千万不要睡。”

看着陆英腹部喷涌出来的血流量，丁薇的心越发的往下沉。

“白姐姐，怕是不能去诊所，得送去最近的医院，他这个需要手术，伤到肠胃还算运气，如果伤到了主动脉，那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说着，不顾白芷的犹豫，她已经掏出钱随手塞给了一位壮汉。

“这位大哥，人命关天，麻烦您去借被褥和板车，事后我们会给钱补偿，麻烦您快一点，这儿等着救命呢，我们要把人送到最近的医院才行，要快！”

大哥是个热心肠，拿着钱就挤开了人群，连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陆家人很快跑了过来，小偷已经被众人制服，尤其捅人的那一个，更是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了，已经有人跑出去找警察了，剩下的全都围在现场，看到那么多的血迹，陆英爸爸的脸色在瞬间白到了底。

他伸出发抖的手去给自己儿子检查，血淋淋的画面很多人都不敢去看，这时候围观的群众才发现陆英和陆大夫长得很像，意识到很有可能是他的儿子之后，大家都开始安慰。

可是陆大夫眼里已经没有别的人了，在一翻仔细的检查之后，他才松了口气，对旁边同样紧张的儿子说。

“回去告诉爷爷，没有伤到主动脉，不过可能伤到肠子造成腹腔出血了，这得送到医院进行手术，我们这儿没有无菌手术室，没办法完成，你们回去善后，我跟着去医院。”

陆英紧紧的抓着丁薇的手，哪怕被抬到板车上，他也没有丢手，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丁薇一直在旁边鼓励他，喊他的名字，直到被众人推进医院，送进手术室，她才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个时候不止陆大夫和白芷模样狼狈，浑身是血，就连丁薇也因为跪在玻璃碴上而伤了腿。

万幸的是这是大医院，又都认识陆大夫，来来往往的会诊大夫也都和陆大夫握手进行了安抚。

陆大夫好不容易将目光从手术室紧闭的大门抽离时，对白芷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闺女啊，也许你学西医是对的，最起码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能挽回更多人的性命。”

倒不是说中医完成不了，中医也会开刀，但他们陆家还没这样的人才，所以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当陆爸爸的眼神看向丁薇的时候，眼睛里满是赞赏和感激。

“好孩子，刚刚对亏你了，我看到你有条不紊的安排车和被褥，也看到你给人家辛苦费，关键时刻，还是钱给到哪儿哪儿靠谱，而且我也听你白姐姐说了，是你在第一时间去找人叫车的，你还知道腹腔大出血，小姑娘的确如英子说的那样，博学多才，冷静自持，是个当医生的料。”

“陆伯伯客气了，我没那么好，更何况陆英是为了给我们买汽水才，”

“傻丫头，说啥呢，是这小子爱管闲事，跟你有啥关系，你看那个丢钱包的女人，小偷被抓之后，她拿着钱包就跑了，这边都伤成这样了，她连看都没看就跑了，你说帮助这样的人值得吗？本来还想带你去玩儿呢，结果闹了这么一出，他这要是不躺个一个月，都对不起他流出的那些血。”

丁薇听了笑道：“白姐姐，那不正好？我们可以一边照顾他，一边去医院实习，下个月要是还有时间，就去长白山转一圈，要是没有时间，来年也是一样的，总之我不会轻易走的，这次机会难得，陆伯伯不会反对我去你们诊所实习的哦？”

陆大夫本来眼睛还发红，因为儿子的手术担心不已，没想到丁薇一句话就把他安抚到位了。

“随时欢迎，不过你是姑娘家，不好照顾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回头我让他哥哥过去，你，”

“那我和白芷姐姐给他做病号饭，也给你们送饭。”

因为丁薇的话题转移，陆川谷煎熬的等待也没那么难捱了，不过陆英失血过多需要输血的时候犯了难，医院没有那么多血浆，陆家因为是血亲，不能直接输血，所以白芷跑到诊所去寻求帮助了。

“陆伯伯，我先输吧，陆英和我一样，都是AB型血，”

因为情况紧急，陆川谷对着丁薇深深的鞠了一躬，“孩子，大恩不言谢，辛苦你了。”

本来陆川谷给护士交代的是只抽丁薇二百毫升，但在验过血确认无误后，丁薇却让护士抽了她四百毫升，因为陆英还等着用血，白芷那边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AB型的血，所以丁薇自作主张献了四百，这是正常成人献血量，对她的身体并没有太大影响。

而事实也的确是她的血在关键时刻起到了作用，等白芷过来的时候，她的血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她带来的两个人也被抽走了四百毫升，这才得以让陆英安全的做完整台手术。

丁薇是爱惜自己的，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到了陆英，也没有伤害到自己的身体。

不过她并没有陪着做完整台手术，因为陆家人担心她的身体，先是让白芷带着她去国营饭店吃了炒猪肝还有回锅肉，喝了排骨海带汤，之后送她回家直接休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献血的缘故，还以为换床睡不着，没想到一沾床就睡了。

等她再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天灰蒙蒙的，刮着风，看情况要下雨，看看时间，已经早上八点多了，家里没人，估摸着还在医院，床头有白芷给她留的字条。

“薇薇，灶房有给你留的粥和鸡蛋，记得吃早饭，我去买菜了，一会儿就回来。”

丁薇洗漱后，进灶房一看，灶台还热着，铁锅的篦子上放着一碗大米粥，旁边还有两颗水煮蛋，灶房的橱柜上还放着刚烙的葱油饼和咸鸭蛋，这应该就是今天的早餐了。

丁薇饿的狠了，大口吃饱饭，将灶房收拾干净，考虑到一会儿白芷回来要做病号饭，她先是从院子里摘了新鲜的蔬菜，然后看着已经开始滴星的天，回屋去找伞。

“哎呀，幸亏我跑的快，要不然肯定得成落汤鸡。”

丁薇从正屋探出头：“白姐姐你回来了，我正要找伞去接你呢，”

“幸亏我去的早，要不然真的要淋雨了，你看我买了啥，快过来。”

“陆英醒了吗？”白芷点头，“醒了，昨天半夜醒的，今天早上倒是排气了，不过只能先输营养液，暂时不能吃饭，要观察一天才行，我爸那边也说了，不用咱过去换人，今天我大哥过去，你就在家好好养着。”

说是这样说，丁薇也不可能不过去看看，“我没事儿，已经满血复活了，呀，你买到了鲫鱼？”

“可不是，还鲜活着呢，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了，赶紧找个盆先养着，等我弟能吃了，就给他补充营养，就算是能吃，这家伙也只能吃流食，伤到的不是地方啊，还有给你买的猪肝，一会儿给你炒了吃，这个补血，下午再给你用砂锅熬一锅四红汤，就是产妇月子里喝的那种，什么海带、红枣、枸杞、花生、木耳、乌鸡，咱都安排上，回头你和我弟一起养起来。”

丁薇哭笑不得的看着白芷：“白姐姐，没那么夸张，”

“傻闺女，怎么不夸张，你可是出了四百毫升的血啊，要是贫血，会影响你的生理期的，可不能不重视，放心啊，姐会做药膳，保准这一个月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还有那个女人，就是昨天丢钱的女人，今天被她家里人给挤兑到了我们病床前道歉，还拿了三十块钱做补偿，那个行凶者，不想蹲大牢，他家里人也过来，跪在我们面前求原谅，凑了一百块钱，”

“就这么原谅他们了？”

白芷冷笑一声，“怎么可能呢，钱我们收了，这是我们应得的，也是他们应该赔偿的，把钱赔到位，只能说明他们还算有良心，但是他们先抢后伤人，性质很恶劣，我爸只是说明我们不追究不起诉他们，但不代表法律不制裁他们，人已经被进拘留所了，怎么判我们也做不得主，求我们什么用？”

“这情况，十年八年是跑不了的，现在可是严打期间，要是不赔钱，说不定死刑呢！”

这话并不夸张，因为改革开放初期很乱，法律也不是很健全，所以一旦碰上严打，又造成恶劣影响的，死刑跑不了，这家人赔钱，可能也是被人指点过了，否则就这样的家庭，是没那么容易就散财的，毕竟这年代的一百块，还是非常主贵的，就算是工薪阶层，也得是三四个月的工资，半年的生活费都没了，搁谁谁不肉疼？

中午白芷蒸了大米饭，做了两个菜，给陪护的陆家大哥吃，因为还不知道弟弟啥样儿，所以先小火将四红汤熬了起来，然后拎着饭和丁薇一起去了医院。

俩人搭公交车去的，车票倒是不贵，五分钱一个人，是按照距离算的，他们俩不算远，自然便宜一些，说起来这长市的繁华虽不如首都，但却比豫省省会Z市好很多，毕竟东三省是我国工业发展最早的城市之一，很多设施还是完善到位的，最起码这路和交通，都修的很方便。

这年代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最高的楼也不过三五层，还都是国有单位，即便是筒子楼，大部分也都在三层高，破破旧旧，到处都画着这个时代的宣传标语，就连字体也很年代化。

虽不如后世的广告牌，但计划生育宣传政策却相当到位【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的白底红字，与后世的催生标语，似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