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能发现,孟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与戚老师最亲厚。小戚最早发现她身上的变化。容光焕发。
戚老师来找孟悠,约她下班后一块儿洗澡。浴室在学校对面。浴票是发给教师的福利。刚入冬票子就发下来。天冷,哪家也烧不出那么多开水,本市又不供暖——据说新中国成立初年,华东局领导发扬风格向中央提出这建议。供煤很紧张,长江以南可以不用燃煤供暖。
孟悠这些天住在宾馆,不必去挤公共浴室。
“哟,搭上阔小叔子,就不带穷人一起玩啦?”
“你胡说什么。”
“说得不对啊?你看看你,衣服贵得我们看都看不懂。”
“谁说贵?”
“嘁,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嗯,你整天陪猪猡散步。”
“嗯,陪你这头猪散步。你看看你,心宽体胖的。”戚老师疾速伸手,在孟悠的奶上捏一记。
“我胖啦?”孟悠有点担心。
“陪我洗澡吧,我检查检查。”
孟悠真的陪戚老师去洗澡。群众关系必须搞好,已有些风言风语,有人在议论她。
在更衣室脱衣服,戚老师嘴里不停啧啧。孟悠连内衣都是手工制作的日本高档货,丝绸要缝得那样挺括,那得有多难,多花工夫。
要好姊妹总归是要好姊妹。戚老师对孟悠没坏意。洗完澡,照老习惯穿上内衣躺在沙发上喝茶。几句一说,话题渐渐隐私。
“徐向北还在出差?”
“嗯。”
“那你肯定有问题啦。”
“啥?”
“他那个双胞胎,天天来接你。有人说看到你们坐在车里,挤在一块儿,那叫一个亲热。”
“是谁在嚼舌头?”
“我们要好姊妹,我劝你要当心。徐向北不成器是不成器,是个好人呢。我看他那个弟弟,不像好人。”
晚上,她想把这些话告诉徐向璧,问问他,你到底是不是好人?可她没能说出口,梦幻一般美好的夜晚,怎能用这种恼人的话题来打扰?
她觉得她的思想和行为前所未有地融为一体。她的身体和她的精神从来都没有这样合二为一过。她可以在**来临前一瞬间,哑着嗓子叫喊出“我爱你”,像电影里那样,而丝毫不觉得虚假,丝毫不觉得说这句话像在演戏。她只要侧过头去端详他,感受到内心的柔情蜜意,立即就会觉得那里再次变得湿润。
再度平静。她觉得有句话一定要问他。有些让人难堪的事,毕竟要放到桌面上来商量。
她的手在他小腹上抚摸。徐向北的毛发是竖直的,像刺猬。向璧的则卷曲如一蓬野**瓣。
“你说——拿向北怎么办?”
他沉默。他甚至在**不抽烟,他很少抽烟,身上没烟味。徐向北却喜欢在**抽烟。
“我跟他离婚。好不好?”
“不行!”向璧一惊。
“我们俩——这样好……”
他的眼神变得迷离,捉摸不定。孟悠有些担心,他的瞳仁里似乎有一丝愤怒。
她怯怯地说:“你可以给他钱——多给点。”
“可是钱怎能买断你们那么多年的生活?钱真的能买到感情?”他冷冷地说。
她害怕。
她抚摸他,想再次爬到他身上。他愤然挺身,她跌倒在他的膝盖上。
他下床,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转过头来,他变出另外一副模样。微笑,声音像是《黑郁金香》里的更轻佻的那一个,像那个轻佻的童自荣。
“你就是想得太多。千万千万别认错我这个人……我们这样挺好的,对不对?”
她掉眼泪,猜他在演戏。猜他只是不想毁掉哥哥,不想夺走哥哥的老婆,他是好人。
“我哥哥人不错。”他搂着她的肩膀,摸她的耳垂。
“他不错。可你比他更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