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徐向北让孟悠把出差用的人造革大包找出来,随手往里塞几件换洗衣服,准备出门。平日他出差可不像这样,他会把包塞得鼓鼓囊囊。一大堆吃的用的,小零小碎全装包里。酱菜都装一大瓶。出门在外,忘记带哪样,到时都得花钱买。
孟悠赶着上班,没顾上问他。
向北心里笃定。他有钱……他会有多少钱,甚至都还没告诉孟悠。绝对不止五千。好吧,他对自己说,弟弟的钱,给哥哥用些不行吗?哥哥拿到钱,藏点私房不行吗?
他先到单位,把大包塞进办公桌底下柜子,锁好。到领导办公室打声招呼,得有半个月不来上班。最后,他从抽屉里拿出昨天刚取的照片,他和弟弟徐向璧的合影,他们以前从未合过影。他再一次仔细看那照片,照片上的这对双胞胎,差别还是很明显的……他会赶上弟弟的,他把照片小心地插入钱包,放进口袋。
他从锦江饭店徐向璧订的套房出来,已然换了个模样。皮尔·卡丹烟灰色西服,蓝条纹白衬衫,金黄色丝绸领带,小羊皮鞋,金丝边眼镜。
他独自跑到美心酒家,要一壶花茶,几件凤爪蒸饺,消磨一段时辰,快中午才出门。又沿着淮海路向西,一路走一路趾高气扬,不管路人如何侧着眼瞧他。
他一头钻进“白玫瑰”,让人给他理个平头。像徐向璧那样的平头,他心想。决定照徐向璧那样子拾掇一番自己。
剪完头发,修脸。修完脸,又用磨砂膏磨脸。这一番弄下来——他看看镜子,整个人容光焕发。再走到街上,不自觉挺起腰来,觉得比先前高大许多。
他不着急,他有一肚子计划。他一向不是个有计划、照计划安排生活的人。可突然之间,徐向璧——来到他跟前……
某种东西进入他的身体,跟徐向璧有关。似乎是,徐向璧的性格,他的大胆、想象力,甚至……他的形象渐渐开始干预他,影响他,改变他。
层出不穷的想法和计划从他头脑里冒出来。他要抓住机会——人要懂得抓住机会。再也不会给他更多机会,都老大不小啦。
他认为自己能够控制徐向璧。他不是哥哥吗?总还有点把握。他甚至能借用弟弟的手改变一切。首先,要让徐向璧进入他的生活。他可以让徐向璧获得合法身份。这是徐向璧唯一缺少的,此外他样样都有。而他徐向北,除却一个身份,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庭,一份众人皆知也皆认可的工作,别的他还有什么?他们俩可以互相交换一点东西。
那一来,徐向璧就能走到大家面前,走到大街上。就能尽情花销,尽情抛撒他的钱,他那一大堆钱也都能变得合法起来。
当然,徐向北自己会有点小损失。连孟悠在内,都必须承受。因为归根到底,有所失才会有所得。
他可以跟徐向璧一起,分享那堆钱。一大堆钱!
五五开,四六开,哪怕算在他徐向北头上那份更少些呢,哪怕一九——他用一份,他弟弟用九份行不行?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俩本来就是双胞胎。别说不站在一起孟悠分不出来,就站一起孟悠也未必能分清。别说晚上分不清,就白天也不见得能分清。那你说,这个和那个,对孟悠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别人。别人更不用担心,双胞胎,这种情形谁能看得出来?就算看出来,又有谁会管你的闲事?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如同沉浮于茫茫人海。悄然而至,飘然而去,又有谁会格外注意你?
他觉得自己好聪明。以前看起来不大聪明,全因手里没有钱。钱是激素,是兴奋剂。人一旦有钱,自然会充满**,充满想象力。
他不忙动手实施计划。先让自己好好享受一番,痛痛快快花点钱。人要学会不心软,先得学会对钱不手软。到那境界,头脑才会越发机灵,好主意层出不穷。设计更好的细节,让想象中的计划完美无缺。
可以让徐向璧歇几天。不管徐向璧有多厉害,现在一切由他控制。只有依靠他,徐向璧才能在这座城市立足,具有一个合法身份。事实上几乎可以说,这个弟弟如今只有依附于他才算存在,简直像一只牵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