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锁定格里芬指挥部的位置？

如何判断出被评议会军队重点防御的高价值区域的所在？

情报收集，交叉分析，整合汇总。

这就是白雾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

先前已经投诚的评议会士兵，在战时不断投降的士兵，被俘虏后恢复神智的士兵……他们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痛苦地承认了格里芬-威廉姆斯已经彻底背弃了这个国家与效忠他的军民。

并且愿意尽力挽回这个错误。

“您的上司是什么？”

“您所知道的、有资格参加参谋联合会的将军是哪位？”

“这位将军的亲信下属，您能说出来几个名字吗？”

从最基层的士兵开始，锁定具有一定情报价值的军官，并将这类消息汇总，并征询更高级别的投诚军官……一层接着一层。

根据他们给出的人员名单，传达给此刻已经渗透于战场之中的诸国强者，命令这些拥有绝强个人武力、能在混乱的战场中发挥最大作用的精英单位精准擒获高价值目标，然后进行进一步的争取、询问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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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官会议，部队调动，后勤协调，军纪管理……一支庞大军队能够正常运作，必然要由各个部门组织合力，这意味着军人们的日常交际联系，人际关系构成一张复杂庞大的网络，互相渗透，互相关联。

只要抓到关键几个节点，就能描绘出最上层的轮廓。

时间天平再度偏转，此刻白雾世界的时间流速与地球相同，拥有六倍时间的余裕，情报部门尽其所能，从评议会降兵口中获得了足够多的信息。

司掌军需的勤务官。

起草文书的参谋文书。

巡视阵线的宪兵军官。

不需要高官大将，从这些中层军官的情报供述里，就能勾勒出评议会军阵的大体情况——哪一片区域被重点布防，哪一处隐蔽工事需要超出常识的物资和补给，哪一片战区不需要宪兵巡查、情报保密。

“结论已经得出。”

康德抬起左臂，臂甲上的个人终端投射光屏、显出战场影像，三个高亮区域标记在评议会本阵三处，与此同时，空中侦查也显出端倪。

——在无形的邪恶力量展开、将评议会军队都变成疯狂的傀儡后，整个战线的敌军都像疯狗一样沸腾狂暴，唯有这几个区域相对安静。

也许足以证明某些事情。

“您的军队正在等候命令。”

荷鲁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康德屹立王座，天高风急，他看着满天星垂，元素力量交织，腾空的远程火箭如流星火雨般呼啸而落，战线推进，两方如冰火，界限分明，每一秒都有生命逝去。

战争。

邪恶的战争。

丑陋的，肮脏的，腐臭的，智慧生灵所创造的，最恐怖的事物。

他看到了儿子，看到了父亲，看到了丈夫，看到了天真者与奸猾者，看到了善良者与自私者，看到了怯懦者和勇敢者，看到无所求与有所求……所有的人，各式各样的人，不那么纯粹的人。

所有的人，都在某种更高的意志的冷血驱使下，燃烧着他们迄今为止的生命以及原本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与素不相识的人们厮杀者。

他能看到鲜活生命的呐喊，也能看到早已死去的骨骸。

谁让战争发生，谁让本可以平静生活的人们走上战场。

拼却性命、恐惧地战斗着，能为自己换来什么？

又为别人换来了什么？

“父亲。”荷鲁斯催促道，“我们已经准备好战斗。”

康德闭上眼睛，下一刻睁开。

“继续待命！”

因为……

“——我还没到最前线！”

我不会犹豫，不会退缩，不会悔恨。

但我想要更心安理得一些。

战舰前进，火炮怒吼，巨大的舰身巍峨如高山，顶着倾泻而落的法术打击、向着战线最前列开进，沿途就地防守的突击部队仰望着峰顶。

有人托举紫日，召唤星河，抵挡狂风冬雪、烈光雷霆。

他犹如火炬般耀眼夺目，照亮黯淡的天空，他站在最高处，并非喜欢高高在上、蔑视生灵，而是因为……那是距离敌人和攻击最近的地方！

“康德执政！”

因遭遇烈火晶体燃爆而脸色焦黑的士兵倚在装甲车旁，望着不远处隆隆而过的钢铁军阵，身体发抖，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涌动。

他瞪着眼睛喊道：“我愿意永世追随您！”

在漫天的炮响轰鸣中，在沿途士兵们的欢呼声中，他的声音并不算响亮，而在地面仰视，天空闪光华耀，他也看不清站在最高处的那身影的真实样子……但这一刻，他福至心灵，心跳一震，明明看到那位大人低头看他。

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因为他听到了执政的话语。

“不。”

那声音没有想象中威严而高贵，而是发自内心的诚恳与感激。

“在胜利之前，将信任和忠诚交付给我。”

“在胜利之后，把热爱和赤诚给予世界。”

年轻的士兵瞪大了眼睛，现在的他无法理解这样的话语，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久远的将来意识到自己身负的责任，以及比战胜星宫、驱逐侵略者还要伟大壮丽的事业，也自然不妨碍，他现在为效忠的领袖山呼万岁。

钢铁的战风压过死亡与恐惧的焦灼，冰冷又热烈的机械推进战线。

在这道移动的战线后，圣柱投放，棱镜悬空，开进战场的新军控制节点、监控战场，前线欢呼如潮，士气自稳固飙至狂热。

翘首以待。

直至康德执政军驾所在、远港之力量象征阿斯托尔福号的银色舰身横渡战场、堂堂临阵，直至荷鲁斯元帅的通报声响彻整个战场频道。

“远港执政康德，抵达战争前线！”

眼前是评议会的半片阵地，眼中闪耀绿芒的傀儡们呐喊着冲出。

勇敢的军人。

悲哀的被利用者。

荣耀。

可怜。

他们的身份和定义交织。

即使是在地球，自古至今，军队通常来说也非是什么神圣伟大的集团，而是制造出无尽杀戮、痛苦、破坏和毁灭的暴力组织。中国人之所以对军伍抱有浪漫的想象和认同，只不过是由于这个民族拥有一支圣徒般的军队，人们觉得理所当然，却不知在整个文明史上，这只是万中无一的异数。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军队是输出暴力、制造毁灭的杀戮机器，但这些毁灭的使者们，也不过是被一小部分人所控制和引诱的普通人。

在被星宫之神操纵之前，这些评议会的军人，也不过是在为少数人的利益而制造杀戮和战争，并被赏赐一些零碎的汤水……仅此而已。

——我要打败的，不仅是这些。

——我要改变的，不止是这个。

——我要拯救的，不单是这群。

战争，军队，我希望豁出性命、拼上未来的勇敢者们，只能为守护而非掠夺而战，绝不能为了一小撮人或者一个阶级的利益而浴血……

就像今日。

就像今日！

“士兵们——”

也许是因为站得太高，也许是由于亲自操纵相位之门与评议会的战略法术阵地攻防，康德的声音最初有些嘶哑。

他本想告诉军人们这一战的意义，告诉他们自己的期盼与希望，告诉他们这一役究竟是为何而战，告诉他们要通过手中的武器来争取真正值得争取的事物……千言万语，很多很多话。

他甚至也想到了鹦鹉，想到了李满月，想到了很多岁月前，上一任盗火者与星宫首战时的情形，那个让玛蕾姬丝至今追忆铭记的震旦武者的风姿，当时该是多么惊艳夺目、令凡世仰望。

可在与这传说中的敌人的第一次交战，她是否也曾疑虑多思，而在她之前，那些纪元的盗火者，曾经抗争但最终失败的生灵们，在他们激昂壮烈、奋力一搏的荣耀时刻，是否也怀有美好的愿景和崇高的理想。

这所有的思绪，所有的遐想，都在大风中的欢呼里消散一空。

一切的想法，所有的心声，都化成了简短急促的语句。

他将之前的话语更改。

“同志们——”

仅仅是这样的称呼，就让语言化作刀剑，铿锵而有力量。

“——随我进攻！”

犹如平静的海面卷起怒涛，阿斯托尔福号上响起激昂的冲锋号响，剧烈的冲击传导通讯频道，如山崩摧，如地震撼！

“康德执政出阵！”

指挥频道中，荷鲁斯机魂咆哮：“全军突击！”

各作战单位，军事任务更新，新的战争目标标记在作战面板上，引擎咆哮，士兵呼喊，炮火轰鸣，蓄势的浪潮卷动铁与火的波澜，迎着评议会疯狂的乱兵，向着敌军阵列，挟着万钧之势拍下去！

超凡天命号，舰长按住操作面板：“命令传输，指令对照完毕，末日之刃协议已授权……日冕炮打击已就绪，坐标输入，解放约束——圣剑出鞘！”

天日昭然，光辉闪耀，凡世所有的色彩被涌动的光流再度夺走，无坚不摧的末日之刃掠过远港军势，向着评议会阵地劈斩而落。

纯粹的高能元素流轰落，先是无声消融一切，而后引燃物资爆炸，惊天动地的爆响掀起巨量的土层，无形的冲击波四散狂扬！

“目标已摧毁！重复，目标已摧毁，警告，评议会部队的异样状况尚未解除，并未确定摧毁设施之价值……日冕炮蓄能中！”

“那就把剩下两路拿下了！”

康德伸手对准天空，巨大的相位之门扩散开来，传送门的那一边，是漆黑无限、唯有点点星光闪亮的冷寂宇宙，恐怖的吸力如暴风般抽取，自评议会法术阵地投射而来的雷云、光矛与火雨悉数被席卷一空。

高阶指挥官协议打击之一，超相位宇宙真空吸！

怀着必死之心和种种恶毒手段，试图阻拦远港进军的评议会士兵，连带着栖身隐藏的掩体、设置的陷阱和毒计，被这无法抗拒的真力牵引抽到空中、手舞足蹈地卷入必死无疑的世界。

康德心如铁石，操纵着这道真空吸流如暴风般推进，清理前路。

“瓦伦坦近卫，玄武动力甲，展开！”

装备着超重型动力甲的瓦伦坦近卫占据有利地形，就地坐倒，体积庞大的动力甲如座舱般展开，将近卫军拱卫其中，十二管火神炮铿锵展开，化作四联装三管机炮，投放出来的炼金机械犬启动冷却核心、连接固定炮塔。

除了十二管火神炮外，重型光矛枪与榴弹风暴展开就位。

“长枪平台已部署，区域戒备中！”

绿皮洋枪队二团的重装骑兵驾驶着粉碎者压路机先锋冲阵。

后续的装甲突击核心沿着冲出的前路狂飙突进，机械化魔导部队与动力甲步兵沿着突击路线两侧部署、抵挡评议会乱兵。

“请求日光无人机协议！”

“同意请求，战争分数已扣除——”

小型无人机集群如雨燕般穿过密集的防空网络，抵达火力阻击点上空，引擎转向，加速下落，猛然爆炸。

层层火浪奔涌冲击，一座座小型魔导阵地应声摧毁。

“请求巨龙航空平台支援！”

“空天作战单位已派遣。”

高傲的龙族振翼而落，低空飞行，龙炎沿着壕沟猛烈喷射，肩膀的双联火箭发射器向地面扫射开火，在空地一体战的掩护下，装甲突击力量冲杀狂飙，终于抵达战争目标所在，炮塔转向，法师战车展开！

在周围评议会士兵的拼死干扰下，炮火轰鸣齐射！

爆炸掀动土层，法术瓦解防御，可这里经过了层层加固、千锤百炼，并非一时能够摧垮，兽人们开动着粉碎者疯狂挖掘，魔纹加固的防御工事渐渐破碎、露出冰山一角，那是隆隆运作的魔导机关。

但能量护盾应声展开。

周遭评议会士兵源源不断地反击，突击力量正在向目标疯狂开火，装甲部队指挥官梅西竹听到了通讯频道中的指示，他猛然醒悟，大声下令。

粉碎者转向，法师战车与主战坦克改变方位、压制周围的评议会士兵，在清出的战场空地、最好的射界位置，一辆辆外形奇异的坦克隆隆冲上，迥异的炮塔展开遮蔽盖，露出镜面般的射击器，特殊的弹药装填。

小型相位之门打开，一次性的约束弹药激活，准备承受恒星的能量。

“光棱坦克——齐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