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发现远处的两艘钢铁战舰正快速接近之际，伊蓝-泰尔罪民们毫不犹豫地调转矛头，气势汹汹，奔杀而去。

以他们的智慧和眼界，无法分辨地球舰只与评议会海军在本质上的不同，事实上他们也不在乎这个——勇敢的赎罪者们今天便是要向慈悲的天神献上所有的忠诚，以敌人的鲜血换取神明的愉悦与宽恕。

“杀光他们——”

神盾近卫们纵上天空，掠海奔袭，光刃破空，向着两艘战舰杀去。

减速，转舵，发动机隆隆运转，铁甲森寒的战舰在碧波中划出雪白的浪涌，“骑士阿斯托尔福”号护卫舰与“慷慨鲍里斯”号改装商船炮艇横过舰身，侧舷对敌，武器系统上线，炮台转向，对准天空！

“开炮！”

硝烟与烈光伴随着雷霆的轰鸣，弥散于大海之上。

阿福的本体是地平线级护卫舰，欧洲新一代先进防空舰艇，由法意两大二战强国研发，所以充满了传统的气息和丰沛的武德。

同样是舰队防空战船，在防空导弹拦截目标失败、面对速度三马赫的反舰导弹末端突袭时，费拉不堪的美帝阿利伯克级驱逐舰选择用大口径舰炮协同密集阵近防炮进行饱和拦截。

同样软弱的拆那也选择了130mm主炮加11管射速4200发每分钟的30mm近防炮。

唯有勇敢的法国人，继承并贯彻了二战的手拉机精神，选择了两门20mm机炮作为拦截超音速反舰导弹最后手段的近防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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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速720发每分钟。

手动控制。

当时意大利人看到这设计，觉得有点赌的成分，他们更谨慎一些，于是换上了威力更大的25mm机炮。

但作为代价，射速削了大约百分之二十。

所以，当从法国佬手里白嫖到阿福之后，康德和荷鲁斯就对这过于省钱的武器系统进行了大改造。

反正在他手里，阿福号既不必玩电子战也不必考虑机动问题，无关紧要的部分全都拆掉，全部换成了大大小小的炮台炮塔。

而阿福变变变之后，就将愚蠢欧尼酱的破烂玩意儿全部扔掉，自行统合和改造了武器系统，主要改进了自动化装填与快速冷却部分，并将武器系统与舰船体系整合，借助先进雷达与光电系统，极大提高了作战效率和火控能力，种种改造，今天就派上用场。

神盾步兵掠袭而来，再快也快不过反舰导弹的末端突袭，顷刻之间，舰炮轰鸣，炮台轮转，大量的弹壳抛出，泼水般洒向大海，转管炮嗡嗡突袭，金属风暴织就死亡之网，中大口径火炮射出编程炮弹，高密度近炸破片杀伤区域构筑死亡陷阱，就像苍蝇拍一样，一拍一个，排头儿拍将去。

转眼间，汹汹而来的罪民们就被干蒙了。

神盾战衣极大增强了罪民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可却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智能装甲，它会根据使用者的处境和意图进行最优的战斗辅助，可却无法让使用者的战斗力形成蜕变式的飞跃。

打顺风仗也就罢了，恃强凌弱谁也会，可一旦遭遇强劲阻力，这些愚蠢庸碌的平民们的最大缺陷就立刻暴露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

几乎是眨眼之间，每一个掠海奔袭的神盾近卫就遭遇了上百发大口径机炮的精准攒射，神盾战衣虽然有先进的动能偏转浮石系统和源胶装甲作为防御手段，可能量并非无穷无尽，防御也是有上限的。

他们犹如败絮般在空中激烈抖动，战衣的防御很快抵达极限，而后整个人碎裂开来，化作淋漓的血雾坠落大海，在战舰本身的火控系统和阿福的亲自控制下，舰载武器的精度已经到了不讲理的地步。

在现代科技的加持下，坦克炮的精度都远胜于狙击枪，更何况是可用空间更大、系统更先进、火控系统更庞大的舰载武器，在阿福的指挥下，地平线级那两门取代主炮的搞笑般的76mm奥托梅莱拉超快速舰炮取得了恐怖的战果，对付这种大号苍蝇，76mm的口径不大不小刚刚好。

一百二十发每分的极致射速，双倍的炮塔，双倍的快乐，丧心病狂的预制破片弹或近炸，或碰炸，火光闪耀间，一枚炮弹就能炸出三千枚重量克的立方体钨块，A3高能炸药让这些小东西获得了恐怖的速度，一炸就是一片，几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第一批飞掠而来的罪民全部粉身碎骨！

“已取得战果，高速摄像机已记录毁伤效率，大口径常规武器依然可以奏效，但对方的战甲拥有令人惊异的防御能力，不仅仅是硬性固态防御，还有类动能排斥力场的效果，应是浮石的效用，而且有防御极限。”

阿福已亲临战舰，与骑士阿斯托尔福号连成一体，作为心智模型助战。

她的眼中闪过飞扬的流光，庞大的信息流经由处理，收发处理，有条不紊，这是她的拿手好戏。

“父亲，敌方大型载具进入战场，申请使用悖论弹药，以测试毁伤效果。”

通讯频道中响起了康德的声音：“同意。”

高塔之下，隐秘领域，托斯迪瓦脸色铁青。

他通过深海之镜观察战场，此时心有余悸，自从担任大祭司以来，他自问也曾见过残酷事态、血腥变故，可刚刚看到的一幕让他惊怒交迸。

身披神盾战衣，罪民们所向无敌，大肆屠杀评议会舰队，这让他既是欣喜、又是忧心。

欣喜于凡世新族的文明水平不过如此，那爱芙所率领的弃誓者必然可以仰仗古代兵器之力、于凡世立足，可凡世新族如此脆弱落后，远不如伊蓝-泰尔全盛时期，那星宫如果决意灭绝凡世，爱芙决然是躲不开的。

他为此感到忧虑黯然，却毫无办法，无可奈何。

因为他是大祭司，他是伊蓝-泰尔的王，他要为族群的延续想尽一切可能，即便是向星宫卑躬屈膝，也在所不惜。

爱芙的路如果是错误的，那就意味着他曾经的友人和爱人结局不妙。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但狰狞炸裂的血光冲击了他的傲慢评断。

通过神盾近卫们的第一视角，他看到了死亡奔袭的一幕，远处的无帆钢船横过舰身，浓烈的烟雾与炽烈的火光升腾而出，死亡之雨瓢泼而至，快得看不清、听不明，漫天光焰乱窜，周遭焰雨奔腾，而后，脆弱的身躯碎成漫天的血光，相隔遥远的距离，死亡瞬息而至。

他不断切换着视角，时而目光深沉，时而冷汗冒出。

“这战船……”

他喃喃道：“标准化工艺——成熟的工业体系，系统化的先进整合，金属冶炼、武器发展、工程设计……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

“星宫的目标是他们吗？”托斯迪瓦自言自语，语速渐快，“不，不太像，是我的错觉吗？这战舰，似乎没有什么超凡成分，还是我并不了解？”

他目光回转，视角切换，十几台天界机甲和三架盖里偶魔像愤怒转向。

听到那些驾驶员的吼叫声，大祭司神色复杂地低叹。

因为罪民们喊的并不是“为同胞们报仇”。

而是“竟敢反抗天神的惩戒”。

以及……

“这些无能的废物，他们的死亡折辱了天神的荣光！让我们用更强大的武器摧毁这些狡猾的敌人，以获得神明无上的恩典！”

即使已经认定跟随星宫是唯一的生路，可托斯迪瓦依然感到一阵深沉的悲哀，无人生来就愿做猪狗，清醒比愚昧更加痛苦。

他低声叹息。

但不管怎样，罪民们得了教训，有备而来，战斗力更加强大的天界机甲和盖里欧魔像足以扭转态势——那两艘钢铁战舰是占着先进武器的射程优势才击败了神盾步兵们，后者的战斗定位毕竟是高速突袭近战。

“如果这艘战舰没有任何超凡成分和元素能力量，那战斗就要结束了。”

托斯迪瓦摇头道：“论远程能力的话……”

他话音未落，悬浮于海面、呼啸前进的古代兵器们亮起战术武具，高能辉晶回路强劲蓄能，高能射线点亮空气、跨海飚射！

在先前的战斗中，这种高能射线反复切割、犹如神之利刃，轻而易举就能将一艘评议会战舰大卸八块，即便是由钢铁铸造的战舰，也无法抵挡如此之多的古代兵器的密集攒射，战斗要结束了。

下一刻，大祭司瞳孔一缩。

——因为璀璨的紫芒自那森然战舰周围升腾而起，挡住了射线轰击！

“能量护盾！？”

炮口转动，膛线的尽头，亮起妖异的光芒。

“——他们打起来了！”

蔚蓝舰队方面，陷入苦战的船员们发出了惊喜交加的喊声。

那些家伙跟康德不是一路的！

震旦人来帮我们啦！

“您也看到了！”指挥室中，奥斯科特使口沫横飞道，“康德殿下一定是担心您的安全，所以派遣舰队来帮忙，他对您如此深情，您这是何必呢？即使是怨恨我们，士兵也是无辜的，您也想活着见到康德殿下，对吧？”

他耐心劝说着，姿态压得很低，与先前的嘴脸天差地别。

“我们并没有逼迫您去做不喜欢做的事情，我们只是想请您履行身为指挥官的职责，带领我们抵挡侵略者、保全自身，士兵们祈求您的拯救，只有您才能担当重任，妮希雅丝阁下……”

军官们声泪俱下、言辞恳切地劝说。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敌人，能力诡异，强大无比，战法多变，一照面就给予舰队以沉重打击，如今蔚蓝舰队指挥失灵，无人统管舰队以御强敌，到了这时，先前将妮希雅丝架空排挤的军官们才想到了前指挥官。

只有她的威望、能力和军事素养，才能让蔚蓝舰队从险境脱离。

就像之前被海怪围攻的那一次一样。

将士用命，并肩自守，成功生还。

妮希雅丝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每一个人都堆起笑容，满脸恭谦，似乎之前背地里的恶毒编排和阴谋排挤从未发生一般。

她来到窗前，望着混乱的局面，风儿吹来远方的喊声，施法者的能力让他分辨着那呐喊的声音，分明有人在危机中哭喊怒骂。

“震旦人的战船怎么还不过来！我们指挥官不是给他做情人了吗！”

她悄然握紧指甲，转回头，特使的笑容恭顺得恶心。

“指挥官阁下，事后我任您处置。”他无比抱歉地认错，“但现在，请为评议会，请为蔚蓝舰队，请为军人的荣耀，拯救我们。”

他轻声道：“康德殿下正在救您呢，哪怕是回应他也好。”

康德吗？

妮希雅丝看向了远处的战舰，鹰眼术发动，掠过怒海，她看向了与那些大型兵器对射的阿斯托尔福号，紫色的流光飞射如电，威力巨大，即使是那些坚硬无比、威力强大的大型作战平台，也毁坏倾塌。

应该是康德的新式武器吧。

她仔细观察着战况，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无论敌人多寡，无论是战斗还是战胜，这两艘战舰似乎……

只停在原处。

一道灵光在脑海中炸响，妮希雅丝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旋即，绝美的脸庞变得惨白，她悄然抓住了窗台，身体微微晃动一下。

然后，她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啊，情理之中。

这样也好。

我只不过是在做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梦。

她转回身，这些天的幽怨和软弱一扫而空，目光所视，威风凛然。

“吹响号角！”提督小姐断喝道，“准备组织反击！”

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那就让一切在这里结束。

海里。

深渊行者号正在没命狂奔——他们解开了封印，自觉惹毛了康德，当然逃之夭夭，好在震旦之龙没有追上来，军人们逃出生天，却也不敢放松，打算继续逃命，而评议会传来的命令也是这么吩咐的，让他们有多远跑多远。

“我们放出来了什么？”

“不知道。”

“海里还是很安静啊。”

“咚咚咚。”

“……什么声音？”

“咚咚咚。”

围绕着这艘潜艇，弃誓者们盘旋绕转，他们通过弃誓者独有的技术进行交流：“爱芙，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评议会的潜艇，我得警告他们……至少要想办法与他们重新建立联系！”爱芙回答道，“上面肯定杀成一团了，我们出去之后，会被评议会的接应舰队当成敌对目标，所以，得在这艘潜艇身上想办法！”

前置装甲缓缓打开，爱芙精神一振，游到近前，首先张开双手，示意无害也无武器，而后她在特制的晶化观察窗上写了一行字。

“我是评议会的朋友，我与你们的智库首席交谈良久，我与星空议庭有约，请向议员们转达我的歉意和警告……”

不到一分钟，远程通讯的回复斩钉截铁：“立刻上浮至安全深度，用月池魔导器接应目标进入潜艇，用传送阵送她来图拉夏叶！”

破碎海域的战斗如火如荼，潜艇悄然上浮，将弃誓者接到舱内，爱芙拒绝了立刻传送的提议，她用纸笔跟舰长交流良久。

事发突然，评议会没有想到保密措施之类的事情，只是要求舰长礼遇对方，舰长也不明所以，不像智库那般有所保留。

基本上爱芙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

然后……

“康德？”她惊叫道，“——禁咒？”

深海之下，庇护之地。

托斯迪瓦几乎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捂住胸口，脸色苍白，心脏狂跳。

心中的惊惧和震荡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纯粹的能量所形成的护盾，抵挡了辉晶武器的高能照射。

而远程投射的智能化动能武器甚至在作用过程中因地制宜地适应了盖里欧魔像的防御特性，并自行调整了毁伤机制，绕过了浮石力场，轻而易举地腐蚀并摧毁了这强大的战争机器。

这惊人的矛与盾，让托斯迪瓦大受震撼。

但与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相比，这其实不算什么。

在第二场大败之后，通过罪民们的视界，他目睹了一场悄然发动的突袭，两名强大的凡世新族个体轻而易举地擒住了几名罪民，将他们带回到了一座无水之地，并带着他们去见了一个生灵。

语言不通，罪民们只是怒骂，然后他看到那黑色头发的雄性来到一名罪民面前，抓住了他的脑袋，托斯迪瓦以第一视角看到了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炽烈的光芒从对方眼中射出，源源不断地粉碎和攫取着一切，灵魂，血脉，记忆，历史，一切的一切，篡夺，获取，掌控。

顷刻之间，罪民灰飞烟灭，托斯迪瓦亲眼所见，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仿佛被剥夺和吞噬一切的是他自己。

“哦，海神啊，不，不……”

他脸色苍白，坐倒在地，捂住心脏，喃喃低语。

“盗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