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外交就是用最优雅的话语说出最肮脏的想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这几日的谈判里，奥法评议会已经被远港以优美的外交辞令日了亲娘八百回。

这大概是这个国家自建国以来所经历的、最屈辱的谈判。

自然也是让星空议庭的议员们怒火熊熊、跳脚骂娘。

即便不能亲临谈判桌，可通过价格昂贵的魔导通讯手段，议员们还是能够实时得知谈判进度，所有试图观摩谈判过程的人，无不血压拉满。

远港那边的态度倨傲而惫懒。

贪婪时如鬣狗，天外物质按克来卖，俘虏赎回价格堪比等重黄金，张口就要评议会的核心技术，一副爱买买不买滚的样子。

不仅如此，居然当面说出了“你们不买也有暮月和帝国来买，在这种重要的研究开发领域全面落后真的没有问题吗”的鬼话。

大陆约定俗成的优雅体面的外交规则，歌德自航海王时代所建立的贵族荣誉，全都被那见了鬼的蒂娜公主给败坏得精光。

不仅如此，落实协议条款时还惰如树懒，围绕着一个小小的条款反复推敲研究，不要问，问就是不相信你们，得看看有没有埋下什么辞令陷阱。

嫌对方拖延，只要稍稍催促一下，便换来了对方天真无邪的打量，问一句“你们很着急吗”，就能让议员们心惊肉跳般地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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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忍无可忍。

今日的星空议庭依然充斥着脏话与辱骂，任谁看了三天谈判现场，再好的脾气也要磨得精光，只是……

“奥克辛顿那家伙，干什么吃的！”

“除了兜售军火、散播死亡之外，他就没有别的擅长的事情了吗！”

“我们伊蓝-泰尔的盟友们正在翘首以待、渴求拯救，拖延时间过久，被我们未来的盟友降低了评价，这样的责任，他负得起吗！”

“他可别跟康德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帮着震旦人拖时间！”

支持奥克辛顿的派系与反对派们吵成了一团，前方的谈判进展极慢，今天的星空议庭依然碰撞着自由的火花，伟大的体制散发着勃勃生机。

大议长神色阴鸷地扫过议席，与前任的诸议长一样，他也曾无数次质疑议庭的必要性和合理性，恨不得将这些自私自利的傻哔全都扬了——可有时合理并无意义，因为合理与否，他们都在这里，而且根深蒂固，与这个国家紧密地绑定在一起，牵扯无算，大而不倒，大而不能倒。

他无声叹息，而后说道：“无论如何，我们要加快谈判进程。”

议员们也注意到了大议长心情不佳，即使各自背景不凡、权势熏天，他们也要尊重这位法理上的至高领主，如果说他们这些核心议员是这个国家的贵族的话，那议长无疑是最大的贵族……公爵或者国王。

至少愚蠢的奥克辛顿就因为得罪了大议长，结果被发配到了远港主持谈判、吃着震旦人的瘪却毫无办法，为了避免自家成为第二个奥克辛顿，议员们不介意保持表面上的尊敬和乖巧，尤其是如今这要紧的时刻。

他们停止争论，偃旗息鼓，话题回到谈判。

面对大议长的提议，一名议员说道：“但令人沮丧的是，谈判顺利与否，不取决于我们，而是取决于远港的态度。”

议长哼了一声：“震旦人康德，贪婪的鬣狗，耀武扬威，得志猖狂。他想要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羞辱和勒索我们，他正在享受胜利的荣誉和喜悦，他想看到我们低头让步，不，他是个极端的功利主义者和实用主义者，与其看到我们丢丑，他更喜欢从我们这里获取更多的利益……”

议员们纷纷点头。

这些天来，康学在奥法评议会的传播效果喜人，智库们不断更新资料，试图从康德的言行举止中勾勒出震旦之龙的性格特征。

最近的结论是伪善而长于遮掩，贪婪而不择手段。

喜欢扯着道德的大旗来达成不可告人的秘密，即打着主持正义的旗号完成了对远港贵族阶层的清洗，并以小恩小惠获得了愚蠢贱民们的认可，为了使西海岸商业中心的地位回归远港，更是一手谋划了破碎群岛的大灾变。

——是的，“康德要为破碎群岛的毁灭负责”这一观点，在评议会内部非常流行，许多阴谋论者相信这是震旦人的奸谋，而且论点有理有据。

海兽觉醒，吞噬一切，与康德为敌、抢走远港商业枢纽地位的破碎群岛轰然坍塌，那恐怖的灾难，即便是以评议会的实力底蕴，也无法从容应对。

然而康德以区区一市之地，发动了前所未有的救援行动，动员人力，统合物力，发起救援，击杀海兽，一连串的行动一气呵成，事情办得又快又好，最终成为了这一场灾难中的唯一得利者。

——评议会都难以很快做到的事情，被你轻易做到了，康德，你还说你不知情？你分明是早有准备、故意为之！

在这种阴谋论的推动之下，所谓智库对康德的性格描述越来越黑，即便是有理智的声音提出异议，也淹没在了政治正确的大潮之中。

是的，反对康德，就是评议会此时最大的政治正确。

因为谁都知道，星空议庭的议员老爷们极端敌视震旦人，因为谁都知道，康德三番两次拒绝了评议会的善意、伤害了法师之国的利益，最重要的是，如果康德是善良、正直且负责任的，那我们又算是什么？

你敢说康德纯粹是因为善良正直的信念而去拯救破碎群岛的那些平民？

议员们要炒你啊，还不快把这件事情也列为罪证？去营救毫无用处、随处可见的低价值平民，完全是演戏过度、用力过猛，这说明康德心中有鬼，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正义和善良。

所以，破碎群岛的事情多半是他搞的。

智库们捡着议员们喜欢听的论点说，议员们见智库们也做出了与自己相同的结论，更加固化了自己的想法和印象，觉得康德是个卑鄙的大魔王。

本着“对付魔教妖人不必讲究江湖道义”之类的思想，在这场谈判中，他们也曾打算使用过盘外招。

谈判的最核心诉求，是快速搞到足够多的遗迹物质。

所以议员们一开始的打算，是给康德许诺空头支票，然后以“备货时间较长、运输缓慢”为理由，再佐以一些小手段和小甜头，让康德同意提前交付伊蓝-泰尔物质，拿到之后，评议会就可以立刻着手进行救援计划。

在救出伊蓝-泰尔遗民、将他们带回本土之后，再说其他的。

如果纪元遗民有获得这三种物质的另外渠道和方法，那康德就去他妈了，什么协议，什么条约，玩蛋去吧，爷爷们不认，没听说过。

不得不说，这法子是极为有效的，而且成功率很大，盖因评议会身为当世列强，自身的国力、财力和声望便是极大的信用担保，要是换成一个小国，多半就稀里糊涂被骗过去了。

至于后续评议会撕毁协议、当做无事发生……你个小国又能怎样？

是想经济制裁还是军事报复？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四处宣称我背信弃义、觉得我的国家信誉和外交声望会受损？

开什么玩笑，只要奥法评议会依然从全世界吸纳和培养着超过一半的施法者，只要这个国家依然牢牢把持着南方诸岛城邦的殖民地，只要这个国家依然拥有大陆前三的强悍武力，那国家信誉就永远都是满格的！

哪怕你知道我是个王八蛋，哪怕你知道老子就是在勒索和收拾你，哪怕你知道老子不安好心，但老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你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议员们知晓力量是唯一的规则，他们习惯于玩弄这种游戏，也经常如此，在欺负小国方面，这一手以势压人无往不利，以至于他们凭着思维惯性将这种计谋套在远港或者说康德的头上。

然后震旦人劈手给了他们一耳光。

这个先拿货后付钱的提议被残忍否决，远港说不行。

钱到位了，才能拿货。

任是谈判大臣好话说尽、商量讨论，远港就是不松口。

被问急了，甩脸就是一句。

“康德殿下并不相信纵兵强夺不成、这才灰溜溜试图花钱购买的强盗在先拿到货之后还会老实交钱。”

这话由于太过刻薄，甚至没有被谈判文书记录下来。

传回星空议庭，也理所当然地收获了一堆气急败坏的大骂。

“我们必须尽快拿到三种遗迹物质……康德是功利主义的贪婪动物，他看重的是利益而非名声，所以，我们可以适当退让。”

议长说出了他的提议。

有议员质疑道：“还退？现在的价格已经够离谱了！”

“可终究是以物易物，不是吗？至少炼金兵科中心与符文工坊都可以接到新的订单，他要的工匠和奴隶，这种东西在殖民地要多少有多少，康德对我们的法术专利和魔导技术和很感兴趣，这些给他一部分也没有关系……”

大议长淡淡道：“毕竟，我们可以从伊蓝-泰尔那边得到更好的。”

“话虽如此……”另一名议员说道，“但远港方面态度惫懒，康德也坚持先付钱再拿货，我担心他们要拖一个月……”

“那就加码到让康德高兴地答应。”

大议长目光闪烁：“现阶段，我们只需要得到两吨遗迹物质就好，依我之见，可以跟康德谈判，让遗迹物质交易变成每个月的细水长流，告诉他，我们愿意每个月从远港进口三吨天外物质，甚至可以提前付款，并缴纳高额的定金，让这贸易变成一场持续的大生意……”

他说到这里，露出冷笑：“总之，先把第一批货物拿到手，用它来解救伊蓝-泰尔，一旦我们成功，那这桩大生意所付出的代价，我们总有办法让康德全部吐出来……毕竟协议，是可以随时撕毁的！”

议员们互相对视，各自沉吟，觉得这似乎没什么毛病。

议长环视一圈：“让我们开始表决吧。”

一支支手臂抬起。

计划通过。

“将这个提案发送给奥克辛顿，命他提议。”

议庭文书遵命，晶板放射辉光，议员们议论纷纷，有人说道：“这恐怕还是太慢……装货运载，都需要一段时间。”

议长叹了口气：“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通过谈判来解决——第一批以物易物的交换品，最好集中在小型物品甚至专利技术方面……”

过了一小段时间，议庭文书面色古怪地说道：“议长大人，诸位阁下，谈判使团传回消息，远港对我们的提议做出回应。”

众人精神一振：“什么回应？”

“理论上同意，但第一个月的交易货品需要远港方面指定，集中在各型军用魔导器、魔法战术装备和高等魔药物资方面，以及专利技术知识……”

议员们眉头皱起：“这些东西调集装载、运到远港，恐怕时日不短。”

“关于这一点，远港方面可以借助康德殿下的空间传送能力自行提货……”

文书的声音犹如天籁，抚平了议员们的忧愁，让他们转忧为喜，然而下一刻，欣喜的表情便僵在脸上。

“但评议会要为此付钱，而且报价极为昂贵，因为需要震旦之龙亲自出马运货，项目名为西歌德公司物流业务中的顶级专享服务‘康尊达’……”

短暂的沉默之后，议员们又开始骂骂咧咧。

“……同意吧。”

数日的交锋和蛮缠后，远港与奥法评议会的谈判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虽然两方宣称，这只是谈判内容的一小部分，另就俘虏归还方面和冲突责任方面乃至研究合作方面的谈判仍需继续。

可暗地里却清楚得很，天外物质贸易尤其是首月贸易，很有可能是这次谈判唯一能成的部分，其他的，就说不准了。

比较有意思的是，评议会不知道远港知道，但远港方面早就看破了一切，正如安东尼以为评议会不知道他与康德达成了秘密协议，但奥克辛顿早已心知肚明，并决定加以利用。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算计，背叛，阴谋，欺骗。

唯有伊蓝-泰尔的遗民依然在封印的囚笼中继续等待，等待着种族的第二次机会，与不可知的未来和明日。

而蔚蓝舰队指挥官妮希雅丝则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和迷茫，她这三天，再也没有去过破碎群岛。

上一个纪元的遗民，这一代凡世的评议会海军名将，她们的命运本来毫无相关，但隐隐间却有了一丝相似之处——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被动地迎接未来，茫然无措地等待着，恐惧中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期待。

而九天之上，星空之中，也有一个茫然的等候者遇见了命运。

星宫的留守者，毁神之星阿波菲斯。

他这几日主持了修缮工作，处理了被核子光矛所造成的损失，评估了星穹桥的损害，并着手制定了几项计划，准备逐步解封自前代纪元中收缴的技术和武装，并向伟大之地的探索者们发出了召唤回归的信号。

前些日子，来自凡世的痛击令他惊怒交加，星穹桥碎裂，大军降临凡世的通道被毁，他有一种凡世渐渐脱离掌控的不安，他需要更多的指引。

因为他甚至不知道是谁在搞他。

所以，毁神之星一如既往地跪倒在圣礼堂的星弦前无声祈祷，试图在无尽虚空、冥冥宇宙中搜索到主人的痕迹，这种事情，他已经做了很久很久，大家都做了很久很久，可从无收获。

他们甚至不知道主人是否还在这个星系。

可更远的地方，谁能到达？

虔诚跪地的阿波菲斯又一次收获了令他失望的祈祷，毫无回应，毫无波动，他睁开流光溢彩的圣眸，无声地叹了口气。

但下一刻，毁神之星脸色剧变。

他猛然起身，华丽的铠甲碰撞交击，发出铿锵轻响，他面露激动之色，因为冥冥之中，他听到了跨越久远距离的呼唤，那一定是光都要旅行很久的区域，他能听出主人已从沉睡中苏醒，主人很虚弱，乃至于声音都缥缈不定、细微近乎于无声，但他依然听到了那至高无上的圣谕。

“凡世……”

“敌人……”

“阻止……”

主人竟然知道凡世所发生的事情和威胁吗？敌人是谁？

阿波菲斯惊喜交加，同时也极为敬畏主人的伟大能力，他能够感应到主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但即使如此，也能意识到凡世的威胁吗？

所以，敌人是谁？

他屏息凝神，全力感知，千百年追随的声音指引了敌人的名讳，就像是自古至今的一切战斗，一切敌人，所有的……盗火者。

主人说出了新的敌人的名字。

“……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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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我要是管宣传的，现在就让CCTV跑去伦敦找两个英国女人，给她们钱，录个节目，让她们代表全体英国人向全世界尤其是欧洲人道歉，多半能让欧洲的叼毛媒体们疯狂转发、嗨到飞起——有多少用不知道，但就是花点钱，花点，哪怕单纯恶心一下英国佬，我都觉得很值。

PS2：再诛心一点，不要找本土的白皮，找个叠着非裔女同特殊信仰素食主义之类强者buff的外来移民来道歉，甭管报纸还是网民，谁反对她就是歧视，就是政治不正确，我觉得那画面肯定美得非常彩虹朋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