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的二姐，史黛拉-泰达瑞尔殿下。

她跟康德也算是同舟共济过了。

龙族使团失踪乃至悖论元素事件，是这位大公次女作为泰达瑞尔家族的代表，与康德一起前往碧波行省。

她的作用是代表歌德宫廷、协调康德与调查兵团乃至碧波行省间的关系，使命令能够更畅通地下达，使交流能够更顺畅地进行。

作为年轻有为的天才法师，她与康德有着类似的观念，都认为悖论元素是歌德崛起的希望，认为歌德要以自身的力量来维系国家的尊严和国民的幸福，所以她站在了蒂娜与康德那一边，认为应该采取主动行为。

但她与康德也有冲突。

在那一段提心吊胆的难熬日子，为了国家的未来，为了那几乎可以掀翻整个国家的可怕秘密，她也承受了太多的压力。

作为泰达瑞尔家族的成员，她为了这个国家坚持到了最后，甚至在局势即将彻底崩坏的时候，也决心留在远港、迎接终局。

然后她看到了胜利的光芒闪耀，看到劈波斩浪的骑士阿斯托尔福号以无坚不摧之势扫清了畸变龙群、令耀武扬威的诸国舰队俯首。

但这一系列事件，远远没有结束。

康德挟大胜之势返回丹枫琉森，决意对一切背叛行为追查到底，为此他与几乎整个歌德的贵族阶层翻脸，甚至打算以强权改变这个国家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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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在蒂娜与洪三的建议下，他制定了最初的发展方略。

远港作为大陆西海岸最优良的良港，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海贸优势和商业氛围，地下世界甚至是地球方面的丰盈物产需要这样一个吞吐量极大的港口，来完成对整个异界的倾销，所以必须控制住这里。

并且重新建立属于康德自己的贸易网络。

这在武力方面不是问题，仅仅一艘阿斯托尔福号就能拿到制海权，更别说今后还有可能补充更好使和更带劲的。

毕竟阿福号只是一艘以防空护卫为主的水面战斗舰艇，而且还是没出息的法鸡按照本国国情打造的专门用来欺负黑叔叔的微妙护卫舰，在异界海战上，有点专业不对口——毕竟看诸国舰队的成色，应该还是在风帆战列舰时代，尖端科技可能走到了铁甲舰这一块，而且还是风帆辅助动力的。

对付这样的舰队，渔政船就够用了。

也可以用破冰船来玩对对碰。

当然，这都是后续才需要考虑的事情，如今康德的首要任务，是在远港建立起最初的权威，并与此地的统治阶层达成一定的共识。

想要做到这一点，他首先就要面对史黛拉。

一念及此，康德就稍稍有些心虚。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跟这位二公主摊牌。

与大公翻脸，与贵族宣战，独占悖论元素，甚至侵占远港。

他面对那些又蠢又坏的贵族，可以声色俱厉，可以毫不留情，但史黛拉不行，她不仅是蒂娜的姐姐，也与他有并肩作战的情谊，在流言遍布、众人质疑的情况下，她一直坚持相信康德，虽有动摇，但未曾有半点退缩。

康德不知道史黛拉在听闻康德的言行之后，会如何回应。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是……

“史黛拉殿下已于一小时前动身返回丹枫琉森，只带了一小部分随从与护卫，她临走之前，已当众宣布，将调查兵团的指挥权悉数移交给您。”

那三名渡海而来的施法者带来了这样的消息。

康德迎着海风，默然不语。

信使们也恭敬地等待着，并且以施法者的好奇天性偷偷打量着这艘钢铁战舰的细节和特征，这艘船几乎能够颠覆他们的炼金学观念。

“她……”康德叹了口气，“没留下什么口信吗？”

为首的法师微微躬身：“并无。”

康德怔怔出神。

在扫清畸变龙群、降服诸国舰队之后，康德曾前往远港，与史黛拉短暂交谈，请她协助做一些事情。

那时的史黛拉曾经挽留过他，央求他晚一点再回丹枫琉森，她说她已经派出信使，将这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发回丹枫琉森。

她一定猜到了丹枫琉森发生了什么。

因为远港同样有煽动甚至暴乱。

但康德选择拒绝，这明确的表态已经昭示了他即将采取的行动，蒂娜的二姐同样是个聪慧的姑娘，她能猜到康德要去做什么。

所以才选择离去吧。

她甚至将时间都算好了……

康德一念及此，百感交集，低声道：“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一字不提，没有任何恳请和劝说，才能最大程度激发康德的联想与愧意，使他下意识考虑最温和的选项，以回报这样的信任和情意。

那法师没听清：“殿下？”

“我是说……”康德笑了笑，“这是最好的结果。”

经历了些许的怔然和叹息，康德的目光重新变得坚硬，他说道：“三位请回，请通知远港真正的掌权者们静待，我将去拜访他们，命令调查兵团原地修整，等待新的命令，我有新任务要交给他们。”

“是，谨遵谕令。”

三位法师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谦，至少比之前还要恭敬，已经转为了敬畏的层次——先前的他们，虽然对康德抱有尊敬感激之心，但只是在感激一位执掌禁咒、拥有高超炼金造诣的先行者。

而现在，这艘船，已经不是高超炼金造诣能够形容的了。

这是质变。

代表着某种细思恐极的……猜想。

康德将他们的神态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目送着信使们离开，他轻声道：“没有那么难，对吧？”

莉莉点头道：“是啊，只要不必面对跟你纠缠不清、关系暧昧的麻烦女人，你一向是重拳出击、所向披靡。”

“关你屁事啦！”康德粗暴道，“准备一下，过一会儿跟我走！”

“干嘛啊。”

“当保镖撑场面！”

康德傲然道：“现如今我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可不能背着喷射背包飞来飞去，虽然那很帅气，但谅这些土著也无法领略外骨骼战衣的美感，还是简单粗暴地乘龙御风更有震慑力——懂吗？”

莉莉抗议道：“你这是公龙私用！龙族防务的龙骑士雇用契约里都会明确标注，服务项目仅限于战场，不得用于骑士私下的兜风决斗求爱装逼！”

康德斜眼道：“加钱都不行？”

“你说什么呢！？”龙娘瞪眼道，“加钱怎么可能不行。”

康德竖起了一根手指：“百分之零点一，终身乘骑服务。”

“想得美！”莉莉喊道，“一年！”

“十年。”

“三年！”

“五年。”康德不耐烦道，“你不答应，我去巨龙军团的幸存者那里问问，看看有没有龙愿意用免费的悖论元素清除服务陪我装一个月的逼。”

“……”

买方市场，何等悲哀。

“成交，五年骑乘。”龙娘极不情愿道，“仅限巨龙形态。”

“……”

真是严谨的巨龙啊，怕是被龙皇的合同陷阱算计过。

康德上下打量着龙娘那优美的弧线：“那这个……”

龙吼再次咆哮于海上：“百分之五十！”

“好了好了。”康德笑道，“去远港之前，还得劳烦你走一趟，去跟那几头幸存的巨龙说说，作为我为他们清除悖论元素的回报，他们要以龙神的名义起誓，在龙皇到达之前，要听我调遣、供我驱使，我原则上不会让他们参与到战斗之中，只需要他们发挥威慑作用——愿意的话，就让他们过来。”

莉莉白了他一眼：“你可别降不住他们。”

康德微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银龙哼哼了两声，没再说话，化形振翼，向远处而去。

康德望着她的身影，默然不语。

“父亲。”荷鲁斯的声音响起，“保密是明智的……龙族几乎是完美种族，其身体素质和元素亲和天赋远胜于任何一个种族，但通过我对诸国舰队感染情况的观察分析，体魄天生无比强悍的龙族，对悖论元素的抗性竟然远逊于人类和精灵，这非常奇怪，但确实可以为我们所用。”

“很显然，未经父亲处理过的悖论元素，若用于强化枪弹，会对巨龙形成巨大的特攻作用——当然这只是推测，但却是可能性极高的推测。”

所以，即便是那几头巨龙心怀不轨、甚至悍然出手偷袭，哪怕没有莉莉的保护，康德也能轻而易举地制服它们。

当然，这一点是自然要保密的。

甚至连莉莉都不能告诉。

更别说龙皇了。

“只是……父亲，这是为什么呢？”

面对铁儿子的疑问，康德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只是一种猜测……我现在尚未知晓时空闪回布局的全貌，正如我并不知道，究竟是谁用时空闪回教唆翠西斯、使其残杀同族献祭血肉，并且作为最终的祭品，随着我一起来到悖论引擎面前。”

“不过我觉得，那应该不是未来的我。”

“平白无故去挑唆无辜的巨龙自相残杀，那不是我的风格。”

“如果不是我的话，那应该就是亚莎她们了。”

康德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她们为此奉献了一切，牺牲了一切，只为了将整个文明的最后火种流传到我的手中，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目睹了这么多的牺牲，又怎么会在乎几只巨龙的性命。”

“而且最重要的是……”

盗火者轻声道：“巨龙一族，是上一个纪元躲过大破灭的唯一种族，对于龙族，亚莎她们一定抱有很复杂的感官。”

“不要说他们，就是我，若是看到世界末日之际、有钱的中东大户拿着钱买到了方舟的船票，而我这无钱无权的普通屁民只能留在外面等死，然后老天突然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拉几个登船的有钱人一起去死垫个背，那能拉下一百个，我肯定不会只拉九十九个。”

讲什么种族延续，讲什么因为这些人的钱财贡献才能让方舟成功竣工，讲什么道理，妈的都世界末日了你跟我说这个。

亚莎她们则是面对着更沉重的宿命，她们为延续文明拼搏奋战，目睹无数苦难与牺牲，所有的挣扎和反抗终究宣告失败，却得知从来高高在上的强大龙族居然又躲过了这横扫全球的大破灭……怎么可能没有怨毒和憎恨。

那么借助几只巨龙作为祭品和饵料、以完成火种的交付，做起来肯定也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康德简单与荷鲁斯聊了聊这个话题。

“所以，龙族对悖论元素抗性极低的问题也有了答案，哪怕没有亚莎她们的暗中调整，这逻辑也能说得通的，因为悖论元素横行于上一纪元的大破灭阶段，被幸存的种族和生灵们利用，想必也是符合上一纪元生命形态的，而龙族作为上一纪元的物种，对此毫无抵抗能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盗火者耸了耸肩：“也许如此吧。”

过了一会儿，巨龙的长吟自远方而来，轰鸣如雷。

莉莉高估了同族们的骄傲意志，它们确实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一支巨龙军团仅剩八头，可谓伤亡惨重，更重要的是，它们已经产生了强烈的恐惧，与畸变的同族作战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往日里熟悉的战友一个个变成了可怕的怪物，被粗大的触须刺入鳞片，灌注，变异，狰狞，一个接着一个，当时莉莉目睹了所谓的升格仪式，都被吓得不轻，这些巨龙所经历的场面比那个还要劲爆。

对于康德的提议，它们全都一口答应。

对强者低头，不丢人，康德身为禁咒法师与炼金大师，拥有顷刻间剿灭十数头畸变巨龙、打爆三国舰队的力量，为他服务，非常荣幸。

——只需要跑跑腿撑撑场面，甚至不用打架，就能换来彻底清除那可怕的畸变物质的好处，简直是赚翻了好么。

类似的伤势处理，龙岛防务那天杀的医疗部门能把出一趟工赚来的金币扣掉至少百分之三十，相比之下，康德殿下是何等仁慈。

在心理阴影、近乎于免费的医疗以及强大的力量威慑下，这八头巨龙对康德的看法瞬间扭转，他们先前还想教训一下这个胆敢玷污龙族荣光的卑微人类，现在的想法已经变成“莉莉这条孽龙真是有福气”。

啧，卖贱了。

这八只巨龙身上多多少少有着伤势，悖论元素侵入体内，但对于康德而言，将其提取出来，一点都不难。

每一只巨龙都能感受到，体内令自己不安焦躁的异状部位迅速消失。

巨龙强横的愈合力也在迅速发挥作用。

既然康德兑现了承诺，那他们也要履行誓言。

事实上，哪怕没有对龙神发下的誓言，他们也会从命，因为不知为何，眼前的人类令他们感到一丝丝发自灵魂的不安……以及恐惧。

有三只巨龙冲天而起，向着帝国、评议会与精灵的舰队飞去。

他们带去了康德的口信。

命令各舰队最高指挥官前往远港，接受具体的投降与安置指令。

巨龙传令即走，没有任何寒暄与交流，这样的姿态提醒着各舰队的指挥官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远港也没有。

哪怕没有这些巨龙，那一艘可怕的钢铁战舰飘浮于海面，以绝世之姿宣告着彻底的控制权，未散的硝烟昭示着铁一般的事实，那就是方圆数十公里的海陆空的广阔区域，都笼罩在其发现即摧毁的打击范围之内。

三只作为信使的巨龙回归，然后八头巨龙冲天而起，拱卫着美丽的银龙向着远港方向行去，天空龙吟阵阵，轰然搅动云霆，自空中接近临海而建的的美丽城市，惶恐不安的人们目睹着龙群降落于市政厅前。

巨龙化为人形，八名样貌俊美的巨龙微微躬身，以示尊敬，关于礼仪教程，也在龙岛防务的上岗培训课程之中，因为龙皇早已经洞悉了他的客户与潜在客户的最大需求——雇佣巨龙，主要目的是装逼。

所以进行相关的培训，能够最大程度满足客户们的虚荣心。

银龙最后落地，伴随着一道闪耀的光芒，化作美丽倾城的女子，与黑发的震旦人并肩，在他们前边不远处，远港真正的统治者们迎了上来。

总督，将军，本地的大贵族，首席法师，他们是这座城市最有话语权的人，彼此也有不少利益交换与纠缠，至于所谓的大富商、帮派头目、佣兵团团长什么的，全都是养的狗，连出现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里说吧。”

整洁宽阔的市政厅前广场，康德面对着那十几双饱含着敬畏与温顺的目光，神色平静，这些人的热情表演毫无意义。

关键是他们肯不肯做事。

他将目光放到了总督身上：“我姑且将您作为他们的全权代表，接下来我会告诉你我想要的结果，三国舰队的被俘人员，我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出一片安置他们的区域，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我知道远港经历战火，各种物资可能不足，缺什么你就说，钱也好，食物也好，有什么问题就提。”

“唯一要求的一点，你们要全力做。”

“我虽然不知道远港的物资情况，但我可以确定一点，你们肯定不缺人。”

“所以我要你们出人出力，我说什么，你们就要做什么。”

总督躬身道：“是，我们会全力满足您的要求。”

康德淡淡道：“先别急，还有一件事也要同时做，我听说之前这座城市发生了骚乱，你们即刻派人，把各国煽风点火的间谍细作与被他们收买教唆的人全部逮捕，并公开处刑，在座的诸位之中，如果有哪一位老爷做了同样的事情，那劳烦其他几位将他全家杀了，然后帮我整理一下我的新产业。”

“还有，趁乱生事和趁火打劫的一并解决，从重从严，多杀几个，我爱看，但要做得漂亮点，不要有所冤屈，我相信诸位的能力，既然是这个城市真正的统治者，就让我看看诸位对这座城市的控制力吧。”

人们面色微变。

总督小声道：“殿下，如今远港形势混乱，人心依然不稳，他们需要安抚而非镇压，而且……”

“安抚他们那是你的事情，我只想让远港知道我是谁。”

“殿下……”

“好了，总督先生，你尊重你的立场和想法，你可以选择执行或者不执行，我老实跟你说，我不打算让调查兵团做这件事情，我的军队在丹枫琉森和瓦伦坦，也就是说，现在我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对一座大城市的背叛者执行报复和惩戒行动，所以我想让你们来帮我这个忙。”

“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帮。”

康德神色淡然，指了指远处波涛汹涌的海面：“可我也告诉你，那里有三国舰队，他们都是我的俘虏，他们其中有很多人都感染了悖论元素、遭受恐惧折磨，而我是唯一一个可以治疗他们的人，我相信他们什么都愿意做，而且绝不会有任何心理和道德方面的顾虑和负担，你想好了。”

总督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康德。

“很惊讶吗。”康德平静道，“我说过，我只想让远港知道我是谁。”

远港，当然也包括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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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万华镜！万华镜！万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