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信不信。”

凤凰王的声音平淡而随意。

仿佛她真的不在意康德怎么想。

附着在康德左臂的逆子恰到好处地插了一刀。

或者说，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事实上，女士。”

康德肩膀的位置亮起了一只巨大的赤色电子眼，使它的老父亲看起来从冬兵变成了G病毒感染体。

荷鲁斯瓮声瓮气地说道：“如果您不在意的话，为什么要解释，并且特意说出‘爱信不信’这种话，而且还留在这里等父亲来？我不明白。”

“……闭嘴！”

康德和黛瑞拉同时喊道。

但显然，人类和精灵心里想的，肯定是两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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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口同声之后，康德与凤凰王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移开了视线。

“……总之。”康德说道，“你没事吧？”

他说出来之后才意识到问了个蠢问题，开玩笑，那可是凤凰王，世间有数的强者，而且战斗这么短时间就结束，肯定是虐菜碾压。

果然，黛瑞拉呵了一声，生硬道：“没事。”

“那么……”康德目光四下逡巡，“那个闯入者呢？”

“当然是被我抓起来了。”

“……在哪儿？”

凤凰王淡淡道：“跟你有关系吗？”

康德愣了一下，然后双手合十，低头道：“善良仁慈、路见不平、美丽可爱的凤凰王陛下，请把区区俘虏赏赐给小的吧。”

左臂的铁儿子微微震动。

——真有你的，父亲。

与此同时，是盔甲摩擦的声音，凤凰王甚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声音中带着愕然和动摇，然后喝道：“出言轻浮！失礼！不逊！”

然后她的声音变小，戴着全覆式凤翼战盔的脑袋小幅度地左右摇动了一下：“我……我的仁慈和善良只能恩赐给我的子民！”

赤红电子眼又睁开了：“众所周知，父亲，婚姻是效忠的最高形式。”

“——闭嘴！”

“是。”

拜铁儿子这两次精准的跳刀，康德与黛瑞拉自丹枫琉森之战后的首次重逢所带来的陌生、尴尬和敌对之感，被冲刷得七零八落。

“总……总之！”

经过了片刻的默然之后，凤凰王强迫自己的声音重新变得冷硬：“和、和平条约签订之前，我们还是敌人！我身为精灵的皇者，不能资敌！但交换是可以的！被我俘虏的人不能白白交给你！”

懂了。

康德了然。

然后竖起了一根手指，给出了价码：“十箱雪碧。”

“好……我才不要这个！”

“再加五箱浪味仙。”

“……你以为这种儿戏的提议可以打发我吗？”

“十箱猪油渣。”

“……喂！”

“能把你淹没的大白兔奶糖。”

“咕……”

微不可查的吞咽唾沫的声音。

“好了，不开玩笑了。”

康德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停止了玩笑。

这个度量，他在瓦伦坦时已经把握得差不多了，按照如今两者敌对的尴尬关系，塔格……黛瑞拉的忍耐上限要缩短百分之二十，她放弃了伪装、以真面目示人，雌性精灵的心态更加难以把握，也更加难以相处，留下混沌而不可捉摸的部分的余裕，现在的黛瑞拉大概能够忍受瓦伦坦时期的百分之六十左右的戏弄程度——话说我计算这个干什么啊。

他正色道：“那么，陛下，请说出您的交换条件吧。”

凤凰王闻言，静静地注视着他，这目光带来的压力很大，最关键的是，对方的面容隐藏在战盔之中，别说脸色了，眼神都瞧不到，由于无法看到对方的神态，也就无从判断对方的心理活动和意向。

毕竟她现在是凤凰王了，也不能拿着与“塔格里斯”相处的模式对待她。

正思虑间，就听黛瑞拉问道：“你跟蒂娜公主……那个了吗？”

康德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这是什么鸡掰问题。

但还是诚实地说道：“没有。”

毕竟凤凰视界洞彻人心，撒谎没啥意义，还会被嘲笑。

凤凰王闻言不语，因为带着头盔，所以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

“父亲，她的身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因是紧绷的身体开始松懈，以及，以身躯中心线为轴，她的身体发生了幅度不超过一度的摆动……”

左臂在铁儿子的带动下翻转，左手五指并拢，掌心浮现出这样的字迹，闪烁着红色的光芒，依次出现，然后次第消失。

康德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听凤凰王问道：“干嘛不做？她不肯吗？你救了歌德，她连这种谢意都不打算表达？”

话里显然是为康德抱不平——可那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是怎么回事？

还没开口，凤凰王又说道：“说实话！不许撒谎！从现在起，我会注视着你，你必须坦诚以待，如果有半句谎言，那我立刻就走，二次袭击枫叶宫的罪犯，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了。”

康德叹了口气：“好吧……蒂娜的打算，我并不知道，但如果是我的想法的话，我是没有这种心思的，我并不是为了蒂娜的身体之类的理由帮助歌德，我的动机源于友人的牺牲，还有勇敢者更加壮怀激烈的情感与意志，而不是简单的爱情、追求或者舔狗心态什么的……”

友人的牺牲，歌德人的反抗与意志，这些动机和理由，凤凰王只是听听而已，她把握住了最关键的信息：“你不爱蒂娜？”

“如果说是那种为了她可以牺牲一切，一定要与她相守终生，要生许多个孩子，这辈子非她不可，没有她宁可死去，如果是这样的爱，暂时还没有。”

——暂时。

凤凰王又问道：“那么，你打算跟蒂娜结婚吗？”

在王者或者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来看，婚姻和爱情并没有必然联系。

康德耸肩道：“暂时还没有。”

“为什么不呢？”黛瑞拉说道，“蒂娜公主的容貌，连我都会赞叹，她看起来是个好女人，也足够感激你，你们之间也有足够的好感，爱情可以在婚姻之后养育，与歌德公主结合，会稳固你们的联盟，也会……”

康德打断了她的话，叹了口气：“我不习惯让自己的婚姻变得功利，暂时没打算结婚，原因只有一个……”

“为什么？我要知道。”

哇你这么这么八婆啊。

在对方辨析谎言的视界中，康德叹了口气，为了让凤凰王更清晰地看到他并未说谎，于是他抬头望着对方的眼睛，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瞥到一边，轻声说道：“因为……我还没决定好。”

蒂娜，小满，阿猩，甚至是别的女人……这些美丽的容颜浮现在脑海中，一个接着一个，他也不傻，他知道蒂娜的深情，也知道阿猩对自己的依恋，日漫故事中温柔的男孩子哪个都不选，宁可一直拖着，是因为选择之后，旧有的一切关系都会立刻变质、崩解，导向无序的未来。

逃避可耻但却有用，所以愉快的恋爱轻喜剧能够继续，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以及，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小孩子才做选择，康德自认为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他内心深处也有着愚蠢天真又贪婪的野心，那就是……

“——痴心妄想！”

凤凰王的断喝响彻脑海，击碎了他天真的妄念。

康德回过神来，迎着黛瑞拉的目光，只看到了凤翼战盔T型开口透出的两团熊熊凤炎，那是凤凰王以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谴责着他，审判着他。

这目光唤起了他的羞愧，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中文互联网络社交媒体平台上的一个可耻的蝻犬，被四面八方的拳师团团围住，以天马流星般的光之拳速转灯般围殴，打得他浑身发抖、手脚冰凉，大热天直冒冷汗。

他惭愧地低头，为自己的贪婪、妄想和物化女性而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有这么可耻又贪婪的想法，妄想自己不该得到的……”

至少在这一刻，康德的负罪感和羞愧前所未有的真挚，语气之诚恳，姿态之谦卑，全都发自真心，这真诚在凤凰王直达心灵的视界中得以体现。

然后康德就听到了黛瑞拉动摇的声音。

“我……我语气有点重了，其实……其实也不是一点机会都……不对……我的意思是……算了！你怎么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声调变大，也透着不耐烦：“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管不着！”

康德看到头盔里的火光更加璀璨，那光芒几乎充斥着整个战盔，凤凰王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我说我的条件了！”

“……请说。”

“从我手中取得俘虏的条件只有一个！”凤凰王宣告道，“那就是你，康德，你不许跟蒂娜-泰达瑞尔结婚！”

啊？

康德露出了茫然之色——你是哪里来的周芷若吗？

他愕然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黛瑞拉先是很强势地说出了非常王者的话，旋即觉得需要解释一下，于是冷笑道：“你不跟蒂娜结婚，与歌德的关系就无法彻底巩固和捆绑，义举无法持续，盟约没有根基，早晚有把你们分化瓦解的办法……哼哼哼哼……”

——可大公还有两个女儿啊，还有个妹妹呢。

当然，这种话就不要在她面前说了，康德摇了摇头，这个想法虽好，但意义不大，毕竟不能结婚，并不意味着不可以【哔——】，再者，结不结婚，与他帮不帮歌德，没有必然联系，这个条件也不算严苛。

他问道：“时限呢？”

黛瑞拉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永久！”

“那可不行。”康德望着凤凰王，“用这永久的承诺换一个俘虏，我比较吃亏呢，这并不是公平的交易。”

凤凰王头盔里的火光又旺盛了几分：“你又在妄想什么？”

过了片刻，她哼了一声：“算了，那么时限，在这一次的事情全部解决之前，你不能跟蒂娜结婚——这样，可以吗？”

康德皱眉道：“这一次的事情？指的是歌德与精灵的战争吗？”

“当然不是……康德，议会背着我重开战争，他们的胆量来自哪里？今晚发生的袭击，到底是谁主使的？康德，我虽然没有确凿的把握，却能够感受到来自冥冥之中的恶意，上次针对的行动被无意间挫败，可那群敌人并不会善罢甘休，你帮助歌德，展露出越来越多的影响力与威慑力，你所面临的潜在威胁也就越大，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你最好分清楚。”

康德心中微微一震。

天外之敌。

那是黛瑞拉来到瓦伦坦的主要原因之一，针对他的袭击被瀑雪剑圣无意间挫败，但据希尔梅莉亚说，那是毕生难见的强敌，而且在接战之前，对方就消耗不小、而且受了不轻的伤，否则，她不一定能够活下来。

他问道：“今晚的袭击……与他们有关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会干扰你的判断，据我所知，他们不仅仅会直接派下爪牙，凡世也有他们隐藏的奴仆，但谋划今晚事变的，到底是天外的敌人，还是凡世的敌人，就留给你自己判断吧。”

凤凰王说道：“那么，你答应吗？”

康德确认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等到我们车翻了那些天外来客才……”

“真是啰嗦啊！那就截止到我扫清精灵内患、结束歌月冲突为止！”她不满道，“你再讨价还价，我就走了！”

“好好好！”康德说道，“成交！成交！”

凤凰王又哼了一声，挥动王者之剑，剑开虚空，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形掉落出来：“附送暮月皇室的禁制秘法，你不用担心他会怎么样。”

她看了一眼外面：“暂时无法成为你妻子、姑姑、岳父和小姨子的歌德人要回来了，我不想见她们，走了，对了，这个……”

她似乎想拿出什么东西来，就听康德喊道：“等等！”

黛瑞拉停住脚步。

康德说道：“刚刚那一招……你可以把东西藏进某种空间里？”

凤凰王说道：“这个教起来比较麻烦……不对，我才不要教你！”

谁要你教啊，随身空间我也有啊，拿出来吓死你。

康德摇头道：“稍等。”

破开幽光，返回白雾世界，他直奔小区某处，前后用了不到一分钟，便扛着大箱小箱重新出现，这是早就准备好的。

“拿着，全都是你爱吃的东西。”

康德扛着比他高出一倍的箱子走到黛瑞拉面前：“有地方装吧？不然你只能这么扛着跑出丹枫琉森了。”

黛瑞拉一言不发地接过箱子，空间张开一个口子，这些东西瞬间消失。

离开前，她粗暴地将手中的东西塞进了康德的兜里。

“拿着，柔弱的家伙。”她粗声粗气道，“回礼，怀疑的话就丢掉吧。”

还没等康德掏出来，对方身形一闪，已经不见踪影。

康德拿出那件东西，是一枚造型质朴、镌刻圣纹的戒指，造型并非是精灵的风格，闪耀着非常熟悉的光芒……对了！

康德立刻想起，这力量波动，与大公交给他的绯红卷轴完全同源。

这是……

他抬起头，凤凰王的身影已经消失，显然黛瑞拉也有与众神同样的陋习——不给说明书。

“父亲。”

铁儿子再度开口。

“嗯？”

荷鲁斯的声音中透着凝重、赞叹和心悦诚服：“我承认，现在是您比较强一点，我输了，还有很多需要学习。”

“嗯？？？？”

不管怎么说，今晚总算没白折腾。

康德看向了那被凤凰王暴打的俘虏，对方宛如死猪一般趴在地上。

你可是花了我上千块钱才买到手的呢。

咱们得亲近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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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左右横跳……但今晚写得倒是挺愉悦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