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兜住(1 / 1)

“呵呵。”

康德说道。

谢立乾表情不变,心中却咯噔一下。

作为一个强迫自己继续接受新事物的老年人,他几乎亲眼目睹了随着社会的高速发展与互联网时代的变迁对社会人文的冲击。

方方面面。

譬如说,一些词语的语义,已经发生了令他感慨唏嘘乃至卧槽的变化。

比如说,小姐。

比如说,同志。

比如说,哲学。

比如说,百合。

比如说,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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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词儿在他年轻的那个时代,都是非常正常美好乃至光明敞亮的,现在却发生了一言难尽的变化,甚至本意都不再被年轻人所使用。

譬如康德所说的呵呵二字。

以前的意思,是客套甚至友好的笑,现在的意思,是操汝娘。

也就是说,谈崩了。

“为什么?我承认谢广俊得罪了你,但他已经完蛋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承认我的态度也有些冒犯,可我并没有对你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损害,我会为此做出极为丰厚的补偿和道歉,足以使你忘记我们之间的任何不愉快,只要你点一下头,很快你就会看到我的第一个诚意。”

谢立乾诚恳道:“你是大有前途的人,而这是个很烂的世界,烂到我们这些与普通人没有多少不同的有钱人凭借着金钱就能获得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快乐与享受,你觉得你不能获得更多吗?”

“想想看,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就能被许多富人与权贵疯狂追捧,那么你呢?你是有真本事的,稍稍包装一下,你能想象未来会是什么光景吗?”

“无数的财富,名望,崇拜,追随,你不知道人可以愚蠢和肤浅到什么地步,财富是无法增长智力的,我可以负责任地跟你讲,你未来不可限量。”

他语气越发诚恳,完全发自真心:“你还在固执己见吗?你还在为此生气吗?你当然可以继续羞辱我,甚至折磨我,可我劝你最好不要杀了我,当你出完气之后,可以再想想我说的话,我们是可以合作的。”

谢立乾的语气依然从容。

可内心已经有些焦躁。

事情再次超出了他的掌握。

他以为这一番说辞是可以打动康德的……晓以弊端,然后描绘未来,他熟知康德的过去经历,普通家庭的孩子骤然获得强大的力量,甚至比一夜暴富更容易摧毁一个人,谢立乾知道康德最想要什么。

——本来如此的。

可他为什么不为所动?

“合作?”

康德淡淡道:“事实上我听到了你先前的那几通电话和自言自语,谢总,人在做,我在听,没事不要把心里话说出来,你先前打电话找高僧,订什么国酒洋酒,找非洲的鬣狗,猜测我被女鬼附了身——是想跟我谈谈合作吗?”

“如果我真的只是与女鬼达成协议,可以使用她的力量,然后被那什么高僧压制,被什么杀手制服,或者家人被你绑架了什么的,被迫向你就范——那个时候,你还会谈什么合作,还会说我未来不可限量吗?”

他盯着对方,冷然道:“谢立乾,先前你是想捕猎我吧?把我抓住,制服,收为己用,你有了个超能力打手,可以做更多之前想做不敢做的事情,这未来是不是很光明?是不是很牛逼?”

谢立乾心中一震,表面不动声色道:“我承认,先前确实有这种打算,可你的能力超出我的想象,所以我们合作的基础就更牢固,你不用担心被我背叛,我们依然是双赢的局面……”

康德嗤笑起来:“我弱小,你就可以给我拴上狗链子,让我做打手,我强大,你就要跟我谈判,我们双赢——有钱人都像你这样不要脸吗?”

他的笑容瞬间消失:“谢立乾,跟我合作,你配吗?”

谢立乾不动声色,语气中软硬兼施,有讨好也有示威:“你可以一指头碾死我,这是事实,可你杀了我之后要面对无穷后患,这也是事实,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放下偏见,试试合作呢?你不满意,可以随时翻脸。”

康德跳下办公桌,站直身子,上前一步:“我现在就不满意,你这狗一样的人,也配跟我谈合作,也敢调查威胁我的家人,也有资格威胁我吗?”

谢立乾的身子微微一僵,冷声道:“我劝你不要冲动,康德,想想我说的话,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给你惹来无穷麻烦。”

康德笑了笑:“知道你儿子的打手跟我说了什么吗?是你儿子的基本操作,谁惹了他,就找人打谁,该赔钱赔钱,该坐牢坐牢,然后找另一批人,接着打,接着折磨,接着羞辱,直到受害者崩溃为止,我不信他做的事情你一无所知,现在我把你儿子害人的法子还到你身上,你觉得如何?”

“猜猜看,我折腾你的法子有多少?”

“从早到晚,揍你,给你下毒,用法术折腾你,制造幻想,召唤鬼魅,你想要定制什么恐怖场景吗?都可以,每天换着法子折磨你,让你发疯,让你崩溃,让你后悔得罪我,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

谢立乾神色猛然一变,他咬牙道:“康德!我说过了!这种威胁毫无作用,我谢立乾白手起家,做到现在这个事业,不是谁都能吓唬了的!”

“我这几十年,那些用阴谋诡计、明枪暗箭想要害我的,你可以去查查都是什么下场,你虽然厉害,但玄华集团发起狠来,你也得考虑考虑后果!我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个世界,不是你会点法术超能力就能为所欲为的!”

康德望着他,突然一笑:“怕了?”

谢立乾死死地盯着他。

“那我也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他说道:“你要怎么对付我呢?向国家告状吗?让国家知道我的秘密吗?你是这么威胁我的,你觉得这样可以威胁我,是吗?”

他后退两步,重新倚坐在桌子上,语气很平静。

就像先前侃侃而谈、极为自信的谢立乾一样。

“你当然可以说出我的秘密,并且极力向相关部门证明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而非臆想和妄言,而国家也必然会查证此事属实,我对此毫不怀疑。”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这之后会发生什么。”

“有关部门会立刻对我的直系三代亲属进行秘密政治审查,清清白白,我个人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资料都被一个新成立的精英小组反复研究,他们会评估我的三观,秘密询问我的朋友与老师,查阅我过往在网络上留下的所有痕迹,对我进行性格描像,对我的政治倾向与爱国热情进行一个归纳总结。”

康德缓缓道:“于是,他们会惊喜地发现,我是个有着严重大国沙文主义倾向的皇汉民族主义自干五。”

“然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将接到一位有政府背景的长辈的电话,转达某位他无法拒绝的大人物的会面请求。”

“那时的我在外面玩耍,欣然乘车回家,楼下有警卫员向我出示证件,在门前看到一位穿着中山装的老人家独自等待,那一天天气炎热,他汗流浃背,等了至少半个小时,手中还提着两盒没有商标包装的礼品,脸上没有不耐和不满,只有冒昧打扰的歉然。”

“我请他进家,给他倒茶,他的脸上没有倨傲和威严,神色和蔼如同一位极欣赏我的长辈,我们闲聊,谈到我的童年,谈到他的经历,也谈历史,谈到这个国家苦难的过去,谈到他见证了共和国从贫苦到伟大的数十年,最后他问我,能否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而共和国又能为我做些什么。”

“我说可以,因为我是中国人,并且热爱这个国家,希望它能重新走向强大,拿回我们曾经失去的东西。”

“我将向他展示我的力量,火电冰风,简单而随意,缺乏说服力,所以我会带他去伦敦喂一下鸽子,他如果不愿去资本主义国家,那我可以带他去胡夫金字塔顶端坐坐,当我们回来的时候,桌子上的茶水依然烫嘴。”

“我说我可以提供一整套训练方案,为中国训练一支超能力部队,如果可以,这支部队最好叫龙组,我说现在中国的崛起还是太慢了,我想让她再快一点,那位和蔼的长辈赞许而欣慰地笑,握手很是有力,声音哽咽地感谢。”

“然后他告辞离开,我送他直到小区外,外面的警卫员向我敬礼,然后护送他上车离去,他在车上一直向我招手。”

“紧接着,会有一位久经考验的忠诚军官走过来,向我敬礼,他率领一支由共和国顶级精英组成的团队,唯一的任务是为我加入这个国家的权力阶层做好所有准备。”

“而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那就是把出卖我的那个人交给我处置。”

康德探近身子,语气平和道:“猜猜这事儿的成功率有多少。”

谢立乾呼吸一顿。

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和慌张。

这是他极为陌生的情绪了。

“你觉得我杀了你,收不了尾,掩盖不了事后的动荡和后果?”

“你觉得除了杀你,只有跟你合作一条路?你觉得我没有其他办法?”

“你觉得我投奔国家,只会被提防,甚至被切片?”

“猜猜看国家帮我解决这一切的几率有多少,你们玄华集团甚至会风平浪静地换一个董事长,姓康的那种。”

“我这么说,你听明白了吗?”

康德和颜悦色地询问。

谢立乾张了张嘴,下意识地点点头。

啪。

康德抬手。

耳光响亮。

这位自改开时代发家的本省风云人物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从他蹬着三轮车走街串巷积累了第一桶金后,几十年再也没打过架挨过打。

剧痛之后是难以言喻的羞辱感,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以财富权势做底气,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可升腾而起的怒火尚未宣泄,啪啪。

反手正手,又是两记。

嘴巴流血,双颊又麻又疼,对面的康德只是在平静地坐着。

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

但却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与威胁。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影子再度闪过,下一刻,他被抓住了头发,出现在办公桌前,脑袋轰的一声贴在了坚硬的桌子上。

“听好了,你儿子,犯了国法,如果自首认罪,积极赔偿,或许能够捡一条命,可他毁灭证据,毫不悔改,丧心病狂,甚至还想害我,最后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这是他的报应,怨不得我。”

“你也不该用国家什么的威胁我,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眼前有两条路,其中一条路清净,但是有点难,另一条路很简单,但是会很烦,我之所以暂时选第一条路走,是因为事情已经够多了,我想让一切简单一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害怕选第二条路,懂吗?第二条路,我会更爽的。”

“至于你呢,子不教,父之过,但这不是罪,国家不会抓你进监牢,我也不会株连你,所以我没有找你,所以我放过你,我没想过杀你全家,也没想折腾你,但这只是我的宽容,我的大度,我的道德,并不是你牛逼、你厉害、你仗着几个臭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想什么合作的屁吃。”

“你懂了吗?”

“不杀你,不是怕,只是我讲道理,我有道德,而现在我还是不杀你,因为我确实怕麻烦,你先前说的,我也很感兴趣,只是合作什么的,你不配,但既然送上门来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有更好的合作方式,你既然先前存着捕猎我的心思,那我就把同样的思路奉还给你。”

“所以我提议,谢总,当狗吧。”

“你有选择的权利,你有拒绝的自由。”

康德抓着谢立乾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按在桌子上,鲜血从两侧流出。

“但我也得告诉你一件事。”

他弯下腰,在对方的耳边轻声道:“谢立乾,我给你脸,你最好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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