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蝼蚁

真实的景象，让人内心颤栗。

一个个和你互动的同僚、长辈、朋友，他们要么没有眼睛要么胸口有一个大洞要么干脆是脖子错位，和你交流时其实是背对着你的；

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细腻且合乎逻辑，原本所有不真实的假象都可以被称之为幻境，可先前的一切让卡伦觉得“幻境”这个词语，根本就无法包容住它。

如果不是自己刚从地洞里“出来”，不是自己正遭遇着任何诡异事情都可能发生的神性污染事件，自己根本就不会去多心；

假如是一觉醒来推开窗就直接进了“这里”，那真的是一丝一毫的戒备和迟疑都不会出现。

并且，就算是衔接得这么生硬，在抱有绝对怀疑的前提下，伱依旧无法捕捉到这个世界丝毫虚假痕迹。

假如没有爷爷守护着自己，没有茵默莱斯家族信仰体系在关键时刻的加持，卡伦已经沉沦进去了。

当然，这一片虚假不会持续太久，但足以让其将目的完成。

比如……那两本原理笔记，即将被交送到死去的两位秩序神官手里，而他们现在……则是这片神性污染之地的化身。

里面的浓度本就收缩了，污染并不算极端，自己等人虽然经历了些许波折，但还是成功完成了目标，可如果，这些都是污染之地故意的呢？

那两本原理笔记留在地洞里，对想要永久封印这里的秩序神教来说是一个变量难题；

可那两本笔记被封存在祭坛上，可能这里的污染想要浸润和影响到它们，也比较难，或者说是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

有没有可能，污染之地是故意让自己等人当了一次快递员？

可是，凯文分明告诉过自己，神性污染，并不存在传统意义上的个体意志。

但如果这是群体意志的话，会不会太精细了一点？

亦或者，

凯文说的和自己观察到的，都是对的？

神性污染是没有意志的，自己眼前的污染是有意志的，看似矛盾的二者之间，却有一个叠加层，那就是……

神，没有死！

实验，可能并未像外面人所想象的那样，它可能并没有失败，而是成功了！

那么现在，

它是想要离开这里么？

冷汗，在卡伦额头沁出，无主之地再危险再诡异，都是有一个限度的，你至少可以做到拼一拼概率和运气，可如果这里有一个意志可以操控一切：

那自己和自己同伴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只是他眼皮子底下的一场游戏。

迪亚曼斯之剑被卡伦抽出，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妮可和安兰斯，原理笔记，绝对不能交出去。

那个祂，可能想利用这两件神器的力量，破开封印出去！

然而，当卡伦以一种不合乎逻辑的方式开展自己的行动时，周围的风，仿佛都变得浓稠起来。

如果说自己先前是舞台上的演员之一，那么现在的自己，就是从下面冲上来的搅局者。

有一股力量，或者可以称之为规则，正在对他进行排斥。

卡伦低下头，发现自己脚下出现了一个方格，且方格正在向外扩散，一个格子接着一个格子，密密麻麻，看不到边际；

棋盘么……

原来，这一切都是迷情之神的棋盘在作祟。

这又从侧面证明了，有一个存在，在操控着这件神器。

四周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光与影在此时正在快速且不规则的变化，像是正在播放的电影，被按了加速。

但这不是针对卡伦的，而是针对没有走出荧幕还把这里当做真实世界的那些人。

卡伦的行为，会被进行重新“演绎”，他甚至可能不再是“卡伦”，而是其他的形象，真实的卡伦可能还站在原地正在库木特大人的带领下，和其他大人们一一问候。

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把异常行为重新梳理成正常行为，再进行引导。

卡伦一瞬间就洞悉了这座棋盘的意图，但他现在无法去破除其他人的“视角”。

此时，在卡伦到安兰斯、妮可之间，总共有六名同伴，也就是说，在卡伦直线逼近的途中，他们六个人，可以被“洗脑”地来阻截自己，分别是菲洛米娜、理查、文图拉、穆里、莱昂和尼奥。

其他人在更远处，只要自己速度不被明显降下来，他们是没机会对自己出手的，至少在自己去拿到原理笔记时，是这样。

卡伦已经做好了被阻拦的准备，因为如果不是“狄斯”的忽然一面，自己根本无法破除棋盘的欺骗，所以他不觉得其他人能认出自己。

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避开他们的阻截，还不能真的伤害到他们。

……

“我奶奶到时候会给我们送隔离餐的，到时候肯定有你一份。”

菲洛米娜回应道：“你是她孙子，我又不是。”

“不，你误会了，她会给卡伦送，然后顺便给你我都带一份，说不定还是低配版的餐食。”

“你不嫉妒卡伦么？”

“嫉妒？你嫉妒卡伦么？”

菲洛米娜摇了摇头。

“所以啊，我怎么会嫉妒像自己哥哥一样的人，嘿嘿。”

哥哥？

他还真是你的表哥。

菲洛米娜转念一想，如果是理查把卡伦当作他自己哥哥的话，那么卡伦对自己而言，是怎样的一个角色定位？

阿尔弗雷德先生口中“伟大的存在”？

他会教育自己在一些场合该如何做事和表态，会批评和引导自己，哥哥的话，有点不合适，低了；

所以，是叔叔的感觉？

菲洛米娜不想去想到另一个和叔叔同辈的词语。

理查还在和菲洛米娜聊着天，就在这时，一名身穿着秩序神袍的神官忽然抽出了一把剑，先捅死了面前的一名神官，然后立刻对着正在交接神器的安兰斯和妮可冲去。

远处，“卡伦”扭过头，看了过来，对所有人喊道：“快阻止他！”

菲洛米娜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身形直接窜了出去，来到了那名刺客的身后，手中的匕首刺了下去。

“铿锵！”

刺客的反应迅捷让菲洛米娜惊愕，对方速度没变，却依旧从容地用剑自背后格挡了自己的这次偷袭。

菲洛米娜甩出匕首，刺客一个侧身完美避开；

随即，菲洛米娜抽出了梦魇之刃，身形一个叠闪，来到了刺客身侧，一刀劈砍下去。

刺客手中的剑再度进行格挡，双方兵器再度碰撞的刹那，菲洛米娜沉声道：

“入梦！”

……

一股强大的吸扯力正在拉扯着自己的灵魂意识，卡伦目光一凝，灵魂深处，秩序之神的法身忽然耸动，强硬的灵魂力量横扫了出去。

“砰！”

……

菲洛米娜只觉得自己后脑遭遇了一次无形重击，自己非但没有将刺客拉入梦境，反而被对方强大的灵魂力给震慑到了。

这到底是怎样的刺客，能拥有这般可怕的灵魂力量？

刺客没有和菲洛米娜继续纠缠，而是抓住这个空档拉开了身形。

可就在这时，一尊巨人从天而降。

卡伦一个侧闪，堪堪躲过对方的冲击。

巨大的石拳横扫过来，卡伦抬起手：“秩序锁链！”

一根根粗壮的锁链出现，先捆住了文图拉的双臂，随即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蔓延，捆住了文图拉的双脚。

“吼！”

……

文图拉发出了一声咆哮，他的身体被一圈圈黄色的藤蔓所包裹，他正试图将其强行撑破。

原本他以为这会很容易，因为他对自己的巨人体魄很有信心，但当他发力时，却发现自己身上的黄色藤蔓纹丝不动，反倒是自己因此失去了平衡，身体向前砸去。

文图拉：“？”

他刚才很清楚地看到了，刺客在躲闪过自己的坠落后，只是很随意地抬起手释放出了一个瞬发术法，为什么竟然有如此高的术法强度？

……

“砰！”

穆里来到了刺客身前，手中的圆盾撑起，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隔膜，短刀则架在盾牌上，强大的刀锋直接劈砍了出去。

刺客身前则出现了一团火焰，刺目的火蛇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猛地砸落，吞噬了刀锋。

正当穆里准备迎接这场火焰冲击时，却发现原本气势汹汹的火焰忽然化作火星散开，紧接着在自己圆盾虚弱处，强横的冰锥出现，直接洞穿出了一个裂口。

穆里知道，自己的拦截失败了，但当他准备转移过去时，一只巨大的瞳孔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在这个瞳孔里，他看见了自己的爷爷莫比滕。

穆里失神了，等到他从这个场景中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刺客已经离开了自己的控制范围。

这不是幻术……自己先前也并没有中招，对方只是营造出了自己爷爷的形象，就让自己分了心，相当于拿了一幅海报给自己看，自己就露出了破绽。

“怎么……怎么可能？”

这个刺客，为什么能如此熟悉自己？

……

莱昂拦住了刺客，确切的说，他只是做出了拦截的姿势，然后下一刻就被刺客闪身过去，顺便被用剑面拍飞。

倒数第二个阻拦者，是理查。

他先前其实和菲洛米娜站同一个位置，但菲洛米娜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过还好，理查小杰瑞上脑；

他没去奔着刺客去堵截，而是跑了一个提前量，在前面等着刺客。

但看着刺客以极快的速度绕过一个又一个的同伴，理查的压力也一下子变得非常大，他双手摊开，当即，一道道丝线对着刺客射出，每一道丝线都带着极强的粘合与腐蚀特性。

卡伦主动用手抓住了一根丝线，手掌当即被“烫”出一个伤口，但鲜血不过刚刚溢出一点点，周围的丝线马上像是见了鬼一样疯狂地后撤，最后全都杂乱地将理查本人给包裹住。

还好，他本人对丝线有着免疫能力，不用担心腐蚀自己，但粘乎乎的丝线还是将他包裹成了一个大团，“噗通”一声，直接倒地滚了起来。

卡伦终于要来到安兰斯和妮可面前了，现在，他只剩下最后一个阻碍，因为那个人，自一开始，就站得距离原理神教的那帮人最近，对取出来又要交出来的那两件神器有些恋恋不舍。

这个人，就是尼奥，也是最难缠的一个人。

卡伦不认为自己可以像先前那样，轻易闪过来自他的阻拦。

而一旦自己速度慢下来，就会遭遇来自后方所有手下的围堵，到时候根本就没有机会去阻止神器的交割。

但是，尼奥站在那里没有动，距离最近，却丝毫没有想要出手保护干预的意思。

卡伦：他认出我了？

尼奥：抢啊，快点抢，虽然我觉得你敢在这里光明正大的抢神器有些失心疯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之下，你能抢走的概率大概只有千万分之一，但反正那两件神器又不是我的，我就赌你千万分之一的概率能成功。真抢走了，我再追击嘛，追击途中，避开视线，不就有机会把神器洗白了么？

尼奥没有认出来卡伦，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

但他没有阻拦，刺客的目标是原理神教，和我光明……哦不，是和我秩序神教有什么关系？

刚刚才“牺牲”失败，正是重拾生活激情的时候，当然是能看一个乐子就看一个，他是最不怕事儿的大的一个人。

卡伦终于来到了妮可和安兰斯面前，此时的他们，正在打开装有神器的盒子，才开启了一半，并未完全展开。

但他们也察觉到了刺客的到来，两个人身上分别落下了两件圣器，一个吊坠和一个木牌。

吊坠散发出黄色的光芒，将二人笼罩，木牌则燃烧起来，烟雾是笔直地升腾而起，紧接着一只手从里面探出，一个光头恶魔嘶吼着对着刺客扑去。

研究学者职位和境界可以很高，但他们普遍不会打架，这一点，卡伦早就知晓。

是什么给予他们勇气，敢一边做着正事一边如此敷衍地应对自己？

其实，卡伦是错怪他们了，因为在卡伦暴起的瞬间，妮可和安兰斯的老师就一齐催促他们：“不要被外界影响，快点把神器交割给我们，这样秩序的这帮人才不会起贪心！”

暂且不说秩序神教和原理神教这几乎是搭档一样的长久伙伴关系，就说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秩序神教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光明正大的局面下强行掠夺原理神教的神器？

可这两位学生本就对自己老师的话深信不疑，加上他们还年轻，思考问题并不周全，不，其实棋盘利用的是众人的集体思维模式创建出的这个欺骗环境，在这个环境里的这些人所说的话，都是他们自己认为会说的。

所以，在这两个学生看来，他们辛苦带出来的神器，本就有被秩序神教觊觎的风险，毕竟秩序神教自己的神器失落在里面并未取出来。

光头恶魔撞击到了卡伦身上，但并未将卡伦撞开，卡伦身上像是有一层粘稠的吸扯力，将他力道抵消的同时，更是借着他的身体像是跳马运动一样又来了一次加速。

海神之甲的力量在此时起到了润滑剂的作用，而且在离开的瞬间，卡伦手掌拍在光头恶魔的后背上，一杆由术法凝聚出的惩戒之枪直接被凝聚在了恶魔的肚子里，恶魔的肚子一下子被撑起，然后“啪”的一声炸裂。

恶魔的肚子被炸出一个洞，双臂当即下垂，身体开始消散。

至于那道防护罩，卡伦将迪亚曼斯之剑刺入地面，力量从地面释出，再在防护罩内破土而出，直接将这个看似坚固实则实战布置很可笑的防护罩给直接掀翻。

下一刻，卡伦的剑就要削向那两位“老师”了。

可就在这时，一本半打开的原理笔记运转起来，刚刚被卡伦掀翻的防护罩以一种令人难以预料的方式重新归来，卡伦的剑距离那两位老师还有一点点的距离，却终究未能够得着，还是被防护罩重新笼罩了进去。

“唉。”

卡伦知道，自己失败了，因为这层罩子扣下来后，短时间内自己根本无法破除，同时后方自己的手下们也已经赶了过来。

当然，在他们的视角里，肯定不是只有他们在动手，说不定先前自己已经“杀了”和“击退”了很多个其他神官，总之，棋盘有能力编织出让他们觉得正常的画面。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动了。

本就处于最近距离位置的尼奥，忽然大喊道：“抓住刺客，保护神器！”

尼奥向妮可和安兰斯靠过去，做出了要保护的架势，同时凝聚出了一道秩序术法，一根根巨大黑色尖刺从地面快速窜出，企图形成一道阻拦屏障。

但有一根尖刺很不巧，撞击到了装有原理笔记的盒子，半开的盒子防御力已经下降，它的颤动又引发了那本发挥功效的原理笔记的紊乱，连锁反应之下，原本将卡伦困住的防护罩也开始了抖动。

卡伦马上用剑锋刺破了松动的防护罩，身形直扑原理笔记，在经过尼奥身边时，很是潦草敷衍地挥出了一剑。

“啊！”

尼奥被“扫飞”出去了很远。

卡伦顺势又一剑，削去了两位原理神教老师脑袋的同时，两根锁链从其手中飞出，将两本原理笔记连带着盒子拘到了自己手里。

掌心中凝聚出秩序之火，附着到了两件神器上，因为卡伦已经没有时间去分析研究原理笔记的使用方法了，他要用最直接的刺激方式来刺激这两件神器的运转，这是眼下快速破除迷情之神棋盘作用让大家清醒过来的唯一方法。

就在这时，冥冥之中，卡伦听到了一声带着怒意的声音：

“蝼蚁，你知道你在违背谁的意志么？”

忽然出现的恐怖威压，正在压制着卡伦的身体和灵魂，让他无法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而且还要他下跪臣服！

这股威压并不纯粹，显得很是斑驳杂糅，但依旧可以清晰感知到神的气息。

卡伦咬着牙，膝盖刚刚弯曲，却又重新笔直回来，面对这无形的气势压迫，你必须以对等的意志反抗回去，卡伦抬起头，看向前方，反问道：

“抱歉，在我反抗的那些意志里面，你还排不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