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死，你有病吧！”

事已至此，售货员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次次的退让，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得寸进尺。唐嘉宇现在所做的都不能叫挑衅，那简直是站在他的尊严上跳舞。

超市天花板的白炽灯骤然熄灭，浓郁的黑暗如潮水般降临，无边无际的恶意和暴怒向那个无法无天的少年涌去。

宜兰超市本身也生气了，没有哪个规则类怪谈能忍受这种侮辱，普通人哪怕犯下一条都可能当场暴毙，更何况唐嘉宇把能犯的错都一口气犯完了。

在不可言说的恐怖即将降临的瞬间，售货员突然听到了少年的叹息：“哎，明明都是很普通的事，为什么你非要有这么大反应呢？”

听到这话，前者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他只感觉有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脊背攀附到全身，连血液都仿佛在瞬间变冷。

是啊，唐嘉宇说得并没有错，虽然这些都是购物指南上写着不能做的事，但事情本身，不管是撑伞，拿着玩偶和火龙果，还是抬头去看一眼补货机器人，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作为一个普通人，一个平凡小镇的居民，他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顶多将唐嘉宇当成一个搞怪的家伙，而最关键的超市购物指南，对他来说，应该根本不存在才对。

除非——

“你根本不是人类，对吧？”

光从深邃的黑暗中亮起，驱散了四周的诡异，神圣的力量如同不可侵犯的界壁，阻挡住了周围邪恶的窥视。

唐嘉宇手持安魂惩戒，表情肃穆，神圣而威严，像是来参加一场葬礼的牧师。

“你，在，钓，我，鱼？！”

售货员一字一句的怒吼，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而且扭曲，那张人类的面孔在巨大的力量和愤怒下撕裂，碎片一块块剥落，露出后方半透明的不断蠕动的肉芽。

“这就急了？”唐嘉宇用霰弹枪指着对方，“你倒不必对自己太过苛责，你们露出的破绽其实并不多，我一开始都没往这个方向想。

“直到一个我刚认识的朋友，跟我说他在你们这白嫖棒棒糖失败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白嫖棒棒糖被赶出去而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是啊，白嫖本身当然是不对的，谁都讨厌，但问题在于，我这个朋友吧，是一条会说话的蜥蜴！

“请问售货员先生，你是怎么听到蜥蜴说话的？又为什么要把一条小蜥蜴赶出去？稍微联想一下，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原来是那个东西，早知道就把它碾死了。”

售货员的表情逐渐由愤怒变为阴冷，他属于人类的面孔此刻完全剥落，下方是一张半透明的，几乎不存在的“脸”。

这张脸上仅有的器官是一张仿佛刀割开的裂口组成的嘴，以及眼睛位置，一对还在往外渗透着黑色污水的窟窿。

这个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的怪物向前迈了一步，它双手的皮肤也开始脱落，下方扭曲的爪子一点点展现出来。

“但就只是这样而已吗，你就凭借这一点判断出我不是人类？”售货员冷漠的问道，“我不能是因为讨厌蜥蜴，所以直接把它扫地出门吗？”

“的确可以。”唐嘉宇打了个响指，“所以我只是怀疑，但倘若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一些其他的事，其中本不明显的疑点就一个个凸现出来了。”

“愿闻其详。”

售货员逐渐冷静下来，虽然被识破了真面目，但他并不慌张，该着急的是唐嘉宇才对。现在是深夜，在这荒凉的西城区，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犯病的人大晚上来超市购物。

他要是早点走了倒好，留下来揭穿自己，属实是活腻了。规则类怪谈，正是有强而有力的力量支持，规则才是规则。

四周的黑暗变得更加深邃，仿佛成为了一种粘稠的液体，不断有蠕动的生物一边变形，一边在其中穿梭，闸刀般的钳子时不时便伸出，发出威胁似的咔哒声。

唐嘉宇环顾四周，邪恶的力量正在不断侵蚀他身边的空间，黑暗一点点将他召唤出的圣光消耗、吞没。

但他并没有惊慌，既然售货员想知道他还有哪些地方露出破绽，想要查缺补漏，那满足对方也未尝不可。

“具体有哪些细节不对劲，那倒是也不少，首先就是超市的这个规则类怪谈，它将你们囊括在其中这件事本身就稍显奇怪，这是一步险棋，搞不好自己是要消失的。

“不过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能解释，真正让我感觉不对劲的，是那群兔兔们跟我讲的王国的历史——

“乌克里统治下的第一王朝，暗无天日，超市完全无法经营，而且它为了维持这黑暗，杀死了前来维修电路的工人。

“但也只有维修工遇害，这就很奇怪了，残忍狡猾的黑暗王，居然没有率先对超市的员工动手，四代王朝，居然没有一个超市员工遭遇意外。

“在排除是它们良心发现这种可能后，要么是你们运气好，要么就是你们本身就有问题，和乌克里之间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

“紧接着我又想起第一次和那群棉花糖兔子们见面时的场景，那时候它们因为害怕［高级公民］而提前躲了起来。

“那时候我以为它们说得你们，但很快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一个假售货员，这意味着，在这些棉花糖兔子眼里，不管是撑着伞的［假售货员］还是你们这些［真售货员］，都是一样的。

“所谓的高级公民，指的根本不是平凡小镇本地居民，恰恰相反，它指的其实是超市里具备特权的一种特殊怪谈。

“这种怪谈长久以来一直都存在于超市里，超然物外，不参与普通怪谈的争斗，不论王朝如何更迭，它们都不会受到影响。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我想来想去，除了‘超市本身’这种可能之外，就只有你们这些售货员，是最有嫌疑的目标。

“这也解释了我的最后一个小疑问，那就是你们为什么要通过报警，来处理仓库中的宜兰公国首都？

“如果你们和本地居民一样，具备现实化的力量，那你们只需要自己进入仓库，云绒王和他的臣民就会不战自溃，那座城市也能被当成垃圾轻松扫除。

“可你们没有这么做，又是找艾伦警官帮忙探查仓库情况，又是请灭鼠公司，处处都透露给我一个情报——

“你们不敢自己进入仓库，因为你们根本不是人类，也完全，不是那些兔子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