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手炉(1 / 1)

吵架?

什么才叫吵架,沈归离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副画面:两个人面对面,怒目圆睁,气的眼红脖子粗,你骂我一句,我还你一句,唾沫星子乱溅,气急起来摔门就走。

他沈归离这辈子还没跟谁吵过架,谁又敢跟他吵架。

至于慕风,哼,他哪里敢?他只会做更气人的事。

沈归离心有不忿,不想再讨论这件事。

“你收拾收拾吧,我们明日出发。”

“明日?容与有消息了。”洛君池微讶。

沈归离擦了擦额头快干了的汗水,“你可还记得当初灭苏府满门的那群人?”

洛君池神色严肃起来,当年的事他略有耳闻,容与是隐世宗门,身负异能,能通晓未来,趋利避害。当年他流落在外,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有一伙神秘杀手知道了他的身世,四处探查,这伙人手段残酷,嗜杀成性,为收服容与为己所用,不惜灭了苏府满门,可是……

“那伙杀手不是已经被你剿灭了吗?”

连人老窝都端了,挫骨扬灰,一个不留。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昭聿查到,容与从仙客居离开后,有人在此地打探一白发青年的下落,行事风格都与几年前的那批杀手很像,我心中总有些不安,这次出来,一方面是担心容与,一方面也是想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影卫前不久查到了那批人在此地的落脚点,我与昭聿同去,却扑了空,不仅人走了,连房子也烧了。影卫扑灭大火,却在里面找到了这个。”

沈归离从怀里取出一块布包,递给洛君池,展开一看,却是一块令牌,大火焚烧后,金属已经焦黑,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个“青”字。

“沈南乔!”洛君池大惊,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沈归离点了点头,“不错。”

“沈南乔竟然还活着!”

“是啊,我也没想到。”沈归离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一阵凌厉的杀意。

沈南乔是他的小叔,曾经牵着他的手引他蹒跚学步,也曾经在他面前将他的母亲折辱至死。

十余年前,长乐岛还有一位副岛主,是长乐岛主的义弟,也是最得力的助手,那时候的长乐岛,不止有鬼影,还有青衣卫,一主明,一主暗,鬼影由岛主统御,而青衣卫则是副岛主掌管。

父亲待沈南乔如手足,委以重任,将岛上半数权柄都交在他手上,却不料副岛主一朝背叛,整个长乐岛都毫无招架之力。

这是奇耻大辱!

“当初沈南乔身中剧毒,跳海自尽,我们都觉得他死路一条,却没找到他的尸体,如今想来,恐是他逃出生天的手段。他手上有腐迹的配置方法,不怕没人效忠,灭苏府的那群杀手,只怕就是他重新培养的青衣卫。”

涉及到沈归离,这事就难办了,洛君池问,“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母亲的骨灰还在沈南乔手上,我是一定要找到他的。”沈归离折断了手里的树枝。

“有线索了?”

“房子虽然烧了,线索却没烧干净,容与如今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河城,我们得赶在沈南乔动手之前,赶到河城。”

沈归离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仙客居人满为患,洛君池嘴馋,点了一大桌子菜,又让小二稳了壶好酒,沈岛主没有兴致,径直往屋里走。

小庭院清幽闲适,微有鸟叫,一旁几株早菊正开的艳丽,沈归离跨进院门,立在他门前的慕风抬起头望过来。

“主人,您的脸……”

沈归离从院门走上台阶,慕风就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他冷笑一声,“怎么,主人的事也轮得到你一个影卫置喙了?”

气头上的话,总是伤人无形。

慕风一颤,慌乱跪地,将眼中的哀伤藏匿起来,“属下知错。”

沈归离冷哼一声,甩袖进了屋,只留下慕风一个人跪在外面,半晌,屋里才传出沈归离的声音。

“起来!”

慕风起身,往屋内望了一眼,想进去又不敢,犹豫了一阵重又隐入暗处。

洛君池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提着两个坛子来找沈归离,他脚步踉跄,上台阶时还摔了一跤,爬起来,才又晃晃悠悠地进了屋。

屋内油灯燃起,不一会儿,推杯换盏之声断断续续响起。

慕风躲在暗处,心中浮出一丝担忧,喝酒伤身,明日还要远行,主人的身体会不会吃不消?

若是往日,他还能拦上一拦,可如今,主人或许根本就不想看见他,慕风啊慕风,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再越界了。

他吸了吸鼻子,呆坐在屋檐上,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眼中的忧伤几乎凝成实质,只看一眼都让人觉得难过。

金乌西坠,华灯初上,屋内传来酒盏破裂的声音。

“影柒!”是沈归离的声音。

影柒正窝在树上,闻声浑身一震,黑影一闪,稳稳落地,他先敲了敲门,待主子应允,才推门进去。

不一会儿,人又出来,叫来小二新拿了几坛酒进去。

再之后,又是漫长的寂静。

入秋之后,树叶渐渐开始变了颜色,晚风吹来,染上了凉意,慕风忍不住裹紧了衣领,黑曜石般的眼珠出神地看着那间屋子。

待到夜静无人之时,影柒终于从屋子里出来,跃上屋顶,他手里拿着一包东西,黑暗里的脸阴沉沉的,盯着慕风看了很久很久,才将手里的东西扔给他。

打开一看,是一件披风,还有……一个手炉。

“主子给你的。”他像是在笑,又不像。

慕风愣怔抬头。

“主子说,天晚夜凉,让你……莫受了寒。”他说着拿起那披风,想为慕风披上,那人却一惊,仓惶后退。

影柒冷哼一声。

屋顶本就窄小,慕风一退,就有些站不稳,手炉碰在腕上,些许的灼热将他的目光再次引过去。

惊愣变成了茫然,他周身一颤,久久说不出话。

暖融融的温度,和主人的怀抱一样,宛如一把火,将他周身寒凉驱散。

主人给他的……

主人怕他受寒,是在关心他。

手里的东西忽的无比沉重,几乎要将慕风压垮,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难过。

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呢?

只把我当做一个替身不好吗?容与都要回来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我会当真的。

他把头埋在布包里,将眼角的湿润蹭在上面,再抬头,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影卫。

“谢谢你。”

影柒却怅然一笑,放下披风,重又隐回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