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纠缠缠,从床头到床尾,从内敛到狂放,从隐忍到浪荡,慕风这一夜做了他这辈子最大胆的事,躲在被子里,藏在黑暗中,放任自己沉溺于深海。
放肆,欢乐,从高山到低谷,他舔着粘腻的汗,咬着被子,窃喜着破了影卫坚硬的壳子,露出了长久伪装下稚嫩,又娇弱的心脏,被沈归离捧在手心里,极度留恋,碰撞,又小心呵护,轻轻fu摸。
然后,汇合,交融。
月光皎皎,蝉鸣阵阵。
远处黑夜里几朵浪花拍打在海岸上,“哗”的一声流进了岩石缝隙里,不一会儿,潮水褪去,又随着沟壑流归大海。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浪花笑着,叫着,望着天边一轮明月由暗转明,由明变白,然后渐渐淡去成一个白印,红日初升,自海平面跃出,不过片刻,层林尽染,海天红透。
激烈的浪花终于偃旗息鼓,像是害了羞,悄mi咪地从海岸上退下来,揉进了海水里。
世界,又回归成一片安静。
日头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淡红的光慢慢变成了黄色,透过林间缝隙,照在窗户上,落在地面上,最后爬上了沈归离的眼睛。
一阵刺目的光。
沈归离缓缓睁开眼睛,他先是愣了一下,大脑从放空状态渐渐回了神。
他是在……记忆回笼
“腾”地一声,沈归离猛然从榻上窜了起来,一阵晕眩之后,终于看清了屋子的场景,床单被褥被揉成了一团,挂了一半在床沿上,另一半落在地上,顺着被褥往下望,地上横七竖八全是一道道破碎布条,有丝绸的,还有纱织的,鞋子,玉冠,腰带,连终日缠在他腰间的白引剑都被扔在了一旁的桌案上,一半在盆里,一半搭在架子上。
他终于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干的事,顿时倒一口凉气,这得是折腾了多久,才能把屋子弄成这个样子?
一转头,竟不见慕风。
人……呢?
沈归离忽然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些许怀疑,胡乱的从柜子里扯了间衣服出来,披在身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往外走。
出了门,正想唤影卫出来,忽的发现他左侧大树上有一道不同寻常的气息。
一阵风吹过,树上的叶子飘了几片下来,正好落在沈归离脚下,他看了一眼,不由弯起了嘴角。
“慕风。”沈归离喊了一句。
半晌却不见人回应。
慕风正蹲在树上,黑黢黢的眼睛像只猫一样盯着门口的人,瞳孔一会儿放大一会儿又缩小,听见有人叫自己,眨了眨眼睛,没有回应。
“慕风!”那声音蓦地沉了下来,带着点威胁和调笑。
树上的人没来由一颤,立时从四面八方投来几道目光,齐齐盯着他,慕风沐浴着昔日同僚的目光,只觉一把火嗖的一声窜上了脑袋,昨晚上的浪荡模样,一时齐齐涌上脑海,浮浮沉沉,直至此刻,亦犹如做梦一般。
他竟然亵渎了自己的主人!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慕风心中思绪万千,犹如火山爆发,海浪巨啸一般,神思不属间,一个不察,脚下不稳,便从树上落了下来。
周围几道目光登时瞪的跟牛眼睛似的。
沈归离但见一道黑影迅速坠下,微微一愣,正要飞身去接,那黑影却在空中一翻,已轻轻落在了地上。本已经站稳了,抬起头,一看见他,却像是腿软一般,踉跄着后退几步。
他上前搂住慕风,低低笑了一声,“腿软?”
慕风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面无表情,却双颊绯红,隐忍克制,又满目仓惶。
“还是……害羞,嗯?”沈归离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恶劣了,偏偏又忍不住想要戏弄对方,慕风此刻的表情太单一了,他更喜欢……
昨晚那个会哭,会叫,会挠他的慕风。
慕风抿着唇,不说话,沈归离便又问,“劳累了一晚上,你不好好服侍我,却爬到树上,慕风,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属下……属下……”他语无伦次,“今日当值。”
影卫职责,本就该替主子守夜,可他昨天,竟然守到了主人的床上。
初时胆大,一夜贪欢后才觉荒唐,他这应该算得上是勾引主子了吧,慌里慌张裹上衣服,从主人的屋子里逃出来,清风一吹,他才终于清醒过来。
如今,便真正是主人的……枕边人了。
沈归离被他一哽,一阵气怒,恶狠狠地在他腰间掐了一把,看着凶,却没使多少力气。
他松开了搂住慕风的手,对方立即站直,后退了几步。
“同我进来。”沈归离扔下一句话,施施然进了屋。
慕风略一犹豫,还是乖乖地跟上了。
一进屋便是满地狼藉,沈归离腾出手来,去捡地上乱七八糟的衣物,慕风低着头,脸上颜色又加深了一分,也跟在主人后面开始收拾。
收着收着,忽然发现了床底角落里,落着一张孤零零的纸,正是他从奴所带回来的信纸,昨夜折腾得太过,竟然掉了出来。
他肋间一跳,连忙捡起,做贼一般塞进了怀里。
“你藏什么呢?”背后忽然响起主人的声音,慕风被吓了一跳,随手捡起一旁的白引剑,不动声色道,“主人,您的剑。”
明明就不是剑,沈归离心里暗暗嘀咕,眼角瞄着慕风怀里露出了的一个纸角。
又是这张信纸,什么宝贝,值得他专门去奴所里挖出来,还日日贴身藏着,不让他看见。
哼!迟早有一天,给你没收了。
沈归离盯着白引剑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接过来,收在腰上,又问,“可沐浴过了?”
“嗯。”
沈归离对这个“嗯”字非常满意,接着问,“冷水?”
“热的。”
他下意识就想“检查”一番,可又想起过去这么久了,也摸不出来了。
他顿了一下,错过慕风,将床上满是欢好痕迹的床单连同被子裹成一团,扔在地上,自己转身坐下。
只盯着慕风看了一会儿,那耳尖就悄悄红了。
“可是,我还没有沐浴。”
他盯着慕风,一脸笑意。
“属下……去烧水。”
“小厨房粗使仆役都在,还要我的贴身影卫亲自去烧水?”
影卫既然已经胆大包天地勾引他了,哪还能容许他再退缩。
“你不该替我沐浴吗?”
下人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不过一柱香时间,沈岛主的卧室又恢复了本来面貌。
长乐岛有一座巨大的汤池,就在距离疏醉阁不远处的一个岩石堆里,这里原本是一处温泉,泉中之水,四季温热,小时候的沈归离很喜欢这个地方,老岛主宠爱幼字,便专门在温泉之上修了一座阁楼,成了专供岛主沐浴的场所。
池子很大,刚一撩开帘子,就有浓郁的雾气扑面而来,池边修了玉石台阶,上面还有一个个防滑的小凸起。
慕风倒不是没有在这里服侍过沈归离沐浴,只是今非昔比,往日是满心虔诚,如今却多了些别的心思。
他脱下主人贴身的小衣,竟发现主人背上横七竖八全是新鲜的抓痕。有深有浅,有长有短,有一些甚至已经破了皮。
这……
显然是他抓的。
沈归离等了许久,不见身后的人动作,回过头,却见慕风正出神地看着他的后背,不由笑道,“我原是没有料到,慕风的一只爪子,竟也这么锋利。”
调笑的语气里带着温柔,慕风却沉默,等沈归离说完,便矮身跪下。
“属下犯上。”
沈归离道,“不是说了不要跪吗?”
“属下是在跪自己的主人。”
沈归离便不再强迫,他顺着玉石台阶走入温泉水池,靠着岸边坐下,抓破的肌肤被热水一激,有些许轻微的刺痛。
“那昨日也是影卫在爬主人的床吗?”
慕风惊地抬起头,却只看见主人懒洋洋地闭着眼,眉间并无愠色。
“昨夜,我并不当你是影卫,这便不是犯上。”他鞠了一捧水浇在自己脸上,“起来,过来为我沐浴。”
岸边潮湿,跪了这一会儿,慕风的衣摆已经湿了一大片,他愣了一会儿,又起身走上前,水池低矮,他只能弯着腰,束在头顶的长发滑下来,正好落在沈归离眼前,他便捏住那一撮头发,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慕风,”他低低换了一声,嗓音沙哑,百转千回。
慕风停了下来,低头安静等着。
忽的水花四溅,沈归离毫无征兆的转过身,一只手攥着慕风的左手,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按,贴上了那张温热的唇。
轻拢慢捻,辗转厮磨。
这是一个长久的吻,久到慕风喘息不及,满脸通红,他才松开,贴着他的脸,缓缓道。
“不用怀疑,慕风,你能主动,我很欢喜,我只盼你能日日如此……”
他似乎舍不得放开慕风,又蹭了蹭对方的鼻子,引着那只手贴在自己胸口。
隔着薄薄的水雾,慕风感受到了对方的心跳,和自己一样快。
“慕风,做我的爱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