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宋老师你说，哦不，你等等，我让他们都过来一起听可好？”

宋之庭点头，老余急忙出去召集农户，不过十来分钟，便把附近的农户都叫了过来。

一群人挤满老余的简易棚，来晚的照例挤在门口听着，上次人这么齐，还是讨论葡柑增种的时候，那时候大家因着县里对农户的扶持政策，一个个都满脸喜色，不过短短两个月又一次集合，这一次，脸色却各有各的难看。

对于宋之庭和段继尧这次过来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看到老余低垂着头不说话的样子，农户们愈发惶恐，静静待着不敢多说，有的怕事的已经控制不住仓皇的脸色，张着嘴似乎想辩驳，又默默作罢。

错已铸成，此刻大家都摸不清县里的做法，只能等宋之庭和段继尧揭晓惩罚程度。

宋之庭见农户到得差不多，又个个神色凄惶，也没有吊着大家的想法，给段继尧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开始谈谈正事。

“既然人也到得差不多了，那我们就有话直说了”，段继尧点头示意，对着赶来的农户开始说事，“先是这次的收果问题，虽然不让大家赔，但中小果的收果价，我们只按之前谈好的80%收，扣除的20%，是因为大家没按县里的要求交果。”

“说实话，我们直接全部退回给大家也行，但大家也知道，我们搞葡柑增种，也是为了大家能创收，这次，就当县里吃个闷亏，我们就过了，大家觉得呢？”，段继尧问完，朝大家看了一圈，见农户们大都低着头不表态。

知错是一回事，但出头认错又是另一回事，农户们深怕自己当了出头鸟，都等着别人先开口。

沉默了十几秒的功夫，终于有人说话了。

“我没意见，我交的果都是合乎要求的，有些人既然交了不合格的，就该接受惩罚，何况这也没有惩罚到！”

宋之庭一眼就认出来，说话的是苏澄的姨婆，明明是严肃的场合，但他却忍不住弯了弯唇，心里一阵得意，不愧是苏澄的家人，正派得很。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也慢慢出声，按规矩交果的人自然理直气壮，不按规矩交果的自觉有愧，见有人开口，且这惩罚确实也真算不上惩罚，就算只按80%收，他们也赚得不少，也跟着开口认错。

如宋之庭所料，大家对这个“轻飘飘”的惩罚基本没有意见，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基本都赞成了县里的决定。

就事论事完，就该未雨绸缪了。

“这次的事就到这，但后面的，我们就要先说好了”，段继尧等大家安静下来，才起身提接下来的约法三章。

“第一点，以后收果，都得按县里要求的标准来，大中小果要严格按照县里的尺寸要求，明确分类，如果再有以小充大的，一律退果，超过三次以小充大以次充好的行为，县里会直接剔除供应资格，不再留情面，一旦没有供应资格，以后你家的葡柑就只能你自己卖，县里不收，也不会代卖，更不会给你们任何推广资源”

“第二点，按县里要求交果合格率达到85%以上，才算合格，收果价按合同价100%正常付款；另外，合格率达到98%以上的，收果价按约定的105%给大家，额外多给5%”

“第三点，以种植区为单位，每个季度交果合格率最高的区域，县里会额外再给3%的奖金，这3%的奖金，按交果的公斤数分配给区域里交果合格率达标的农户”

段继尧将今天讨论出来的约法三章说完，农户们又躁动起来。

这一次的约定其实很直白，宋之庭几人想告诉农户的无非两个重点，第一个，只要按规定办事，就能拿到100%的酬金；第二个，只要在按规矩完成的基础上尽可以做得更完美，就能拿到额外的奖励。

这个新规对农户们来说，只要不贪小便宜，只赚不亏。大家不傻，自然知道这个约定有利得很，现场表决，果然没有人对这个收果新规有任何意见。

一行人在新规上签字，承诺生效。

送走农户，宋之庭和段继尧还有事没办完，农户收果有新规，代表小组也得有新规，这一点还是苏澄想到的。

和十几年前每个种植区的管理人不同，现在的代表小组是有钱拿的，只要收果标准达标，每个代表小组每个季度可以拿到区域收果总收入1%的额外奖金，由县里直接发放。

加上老余所在的小组，整个蒲县7个种植区，一共七个代表小组。这次代表小组的新规，无非就是要加强区域收果质量和代表小组奖金之间的捆绑，让代表小组更主动地把控收果质量。

“老余，关于代表小组的奖金制度，也有调整”

宋之庭一开口，老余脸色瞬间白了，他预料到自己要为这事负责的，只恨自己一时心软，估计以后都赚不了这额外的奖金了，想到这，不禁长叹一口气，嘴唇哆嗦了一下，挣扎着开口，“宋老师，我懂，这次是我的问题，你们如果要取消我当这个小组组长，就取消吧”。

宋之庭拍了拍老余的肩膀，笑了笑说道，“不，我们不取消，但是你们整个小组这个季度的奖金扣一半，其他收果不达标的代表小组也是一样的惩罚；另外，关于代表小组，我们也拟了新规，七个组通用”。

“下个季度开始，小组奖金提到3%，但是，如果季度收果达标量低于85%，那就是你们的责任，县里要倒扣10%，你能接受就继续做这个监督工作，不能接受，就换人。”

宋之庭说完，老余直接呆住，向宋之庭确认了几遍才敢相信——县里居然不取消他的工作，还给代表小组提高了奖金？

代表小组的额外工作是监督农户的交果合格率，减少县里筛选工作和返工，这个事不难，再说还能和县里的人保持联系，有什么消息知道得也快，老余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连忙一口应下，只要他做好监督核实的工作，10%怎么也扣不到他身上来，“我没意见，宋老师，小段同志，这次的事多谢你们了…”

……

收果新规一下发，合格率总算上来了，新收上来的第二批葡柑大果，合格率达97%，总算能顺利发货。

苏澄一颗心也终于安稳放下，第一批葡柑销售终于可以开始了，从发货到收果到用户晒单，接下来一个月葡柑应该都能保持一定的热度，只要协调好发货和售后工作即可，这部分工作有小段在，也不需要她太操心，她可以趁机请几天假，把自己的事情办了——关于宋之庭的事。

苏澄还记得宋之庭因为自己推迟的讲座分享，他一向守诺，却为了她推掉答应别人的工作，苏澄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十分在意。

“师兄，还有两场讲座怎么办呀”

“再约时间就行，怎么了？”，宋之庭还以为苏澄有事找他，正想说讲座时间可以再调整。

苏澄将手机递给宋之庭，一脸狡黠，“要不要看看能不能约接下来这几天啊~我可以陪你去哦”。

宋之庭看了一眼手机，是苏澄和段继尧的聊天，合着自家女朋友已经把工作安排好了，为他空出了三天假期。

宋之庭当然乐意她陪着，但葡柑推广的事情太琐碎，交给段继尧一人，他总归有点不放心，“其实讲座那边我自己去也行…”

“宋！之！庭！”，苏澄大吼一声，直接打断宋之庭的对自己的过度贴心。

“嗯？”，眼前人突然叉腰怒吼，宋之庭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苏澄又要玩什么把戏，只是微微笑着，歪头等着她继续“表演”。

“我也很欢迎你对我提要求…的！”，苏澄佯装霸气，把宋之庭给她的话回赠给他，正如宋之庭对她的偏爱一样，她对宋之庭也可以有这样的偏爱，可以为了他不怕奔波，只为多在一起一小会…

说完，自己先害羞了，红着脸把自己塞进宋之庭怀里，“呜…为什么由我说出来好羞耻…”

宋之庭闻言沉默不语，盯着苏澄眸色愈深，他自然知道这是自己说过的话，只是由苏澄说出来，却是另一种感觉…心底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抑制不住地想要冲出…

苏澄看着宋之庭默默不语，只是微微颤动的睫毛暴露了他的情绪，动作比思绪更快，苏澄起身钻进宋之庭怀中，不待她开口，宋之庭猛地用力，将人紧紧抱住，耳鬓厮磨，迟迟不肯松手。

“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宋之庭声音微哑，好不容易才平复情绪缓缓开口。

苏澄贪念拥抱的温度，也不抬头，贴着他的肩膀微微摇了摇头。

宋之庭抬头盯着苏澄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我在想，我是不是积了什么大德，居然有这样的运气…可以遇到你，喜欢你，被你喜欢…”

苏澄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让宋之庭这么动容，情绪一时也有些汹涌，埋着脸闷闷回了一句，“我才是好吧…”

苏澄在心里碎碎念：宋之庭，我才是好吧。我才是那个走大运积大德的人，不然怎么会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