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久违地做了噩梦。

梦里的一股白色絮状的妖风从四面八方聚集，形成无数虚无的手的嘴，交错起伏着像她冲来，临到眼前她才认出来，手是骨节分明略显瘦削的做实验的手，嘴是薄唇轻启句句毒人的嘴。

一夜难眠，前半夜是气的，后半夜是被梦里的宋之庭幻化的妖风吓的。

苏澄拖着虚弱的身子进实验室时，把同办公室的两人吓了一跳。

“师姐，你撞鬼了？”，唐筱筱语气惊讶，心想这状态跟昨天可差太多了。

“印堂发黑脸色发白，不是撞鬼就是撞仇人了”，陆司康一边吸着豆浆一边补充。

“…你两算命的？”，苏澄有些无语，这两小鬼还真说对了。

“对了，什么时候分工啊，我现在还不知道要负责什么工作”，想到昨天宋之庭的讽刺，苏澄也有点被激到了，好歹自己也是做了几年实验的人，就算只待几个月，也要好好表现狠狠打宋之庭的脸！

“一般是入职的时候会分的，但是这两天入职的人比较多，师兄刚刚过来交代了，说是今天一起分工，师姐你先去师兄办公室一下，其他人估计都差不多到了哦”

苏澄是卡点上班，宋之庭来通知的时候她刚好错过，还好有筱筱帮忙转达。

不出所料，宋之庭办公室人已经齐了，都是最近几天入职的新人，苏澄是最后一个到的。宋之庭撇过来的眼神似乎又想讽刺她两句，苏澄已经做好对线准备，结果人家轻飘飘地收回眼神，似乎没把她当回事。

“好了，既然最后一个新同事也来了，那我们简单分一下工吧”，宋之庭收回眼神轻飘飘开口。

苏澄彻底无语，自己最后一个到也没什么人发现，偏偏这人小气到要专门说出来。

入职手续办完，分工也就一会的事，但直到分工结束，苏澄也没听到自己的工作安排。

正打算开口问，宋之庭就说话了，“其他人先回去吧，对自己负责的工作有疑问的可以先问下同个项目的师兄师姐，解决不了的可以直接来问我”，说完看了苏澄一眼，补充道，“苏澄留一下”

实验室没有太明显的上下级观念，大家一般都师兄妹地叫，苏澄听见宋之庭直呼自己名字，有些好笑，老学究表达气愤的手段多少有些新手级别…

宋之庭的办公室布置很简单，一张办公桌，一排资料柜，一排书架，两台电脑，没有意料中的整洁，甚至有点乱。到处都是书和资料，桌面上也有几摞垒得高高的书。

“坐下说吧”宋之庭点头示意桌前的椅子。

“宋之庭…”

“你先负责实验数据核算的工作可以吗？”

“啊？”

“你对实验操作太生疏了，直接让你上实验台操作有点危险”

苏澄有点楞，她还以为自己是留下来被批评，这老学究怎么突然关心起人来了？

“而且实验器材很贵”宋之庭补上后半句，声音轻得仿佛在飘。

苏澄被这老学究的温柔一刀割得差点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实验室实验室，做的不就是实验工作吗，连还没毕业的大三实习生都有接触实验操作的机会，却给她分了个完全不用做实验的岗位？

全实验室大概就她一个人了，这不是摆明了拿她当典型？

“可以，我对做实验兴趣也不大”。

“走后门”在前，再加上自己的简历确实不值一提，苏澄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太多反驳的资本，冷着脸勉强应了一句，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就算只待三个月，也不能让宋之庭这样看清自己，不让自己上？那就加班加点学！

“我知道”，宋之庭并不在意苏澄的情绪转变，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就低头忙自己的事情。

宋之庭轻飘飘一句，却彻底点燃苏澄的暴躁，思及宋之庭此前的针对，苏澄不耐地开口。

“师兄，要不我们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暗戳戳地你来我往，还不如大家直说，她也没兴趣去讨好一个反感自己的人。

“你想说什么？”宋之庭往后一仰，抱手看着苏澄，卸下了平时的温文尔雅，难得带上了点脾气。

桌上的书堆几乎挡住了苏澄看宋之庭的视线，但她还是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宋之庭有脾气了？

“我知道你不大看得上我这种学渣，我也直说，我对生物，对做实验，一丁点兴趣都没有，但这不代表我做不了！”，苏澄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给实验员安排一个不用做实验的工作，这种手段我也看不上，能不能做实验，我会自己证明给你看！”

“另外，这个简历也不是我投的，你是被人硬塞学渣的‘受害者’，我也是被安排进来的‘受害者’”

“所以？”，安静听完苏澄怒火重重的发言，宋之庭眼神微动，自己似乎把小学渣惹毛了？

“所以你大可以不用对我阴阳怪气！我待到试用结束就走，你我各忍三个月！”，苏澄对人说话一向分寸在线，对宋之庭也算额外“破例”了。

“这种谈话场合再叫师妹好像不合适了。”宋之庭坐直了身子，推开了挡住苏澄视线的书籍，微微俯身说道，“唐小姐，我想澄清几个问题，第一，我没有看不起学渣，但是作为实验室的负责人，你的绩点和从业经历确实是我需要考虑的因素；第二，我没有阴阳怪气；第三，工作分配我没有带个人情绪，在我看来你现在确实不适合上实验台，后面如果你熟悉实验操作了，我也会让你自己选择要不要负责实验类工作。”

“还有，我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但唐小姐最好还是别在实验室讨论，我不希望实验室有太多八卦成分在，做学术还是专心点好。”

“当然，最好也不要有不该有的感情在。”一长串说完，宋之庭敛起眼神，收回略带压迫感的姿势，向后靠着椅背。

听完宋之庭的话，苏澄嗤笑出声。

“行，我知道了”，懒得再做回复，说再多不如做点事证明自己，苏澄说完也不再接话，忍着情绪径直回自己办公室了。

看着苏澄离开的宋之庭似乎有点倦意，掐了掐鼻梁解乏。

宋之庭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得有点毒舌，不管是亲戚推荐还是绩点的事，要么是过去的事，要么是非她主导的事，对一个小女生大可不必如此，尤其是最后一句，大概伤到她自尊了。

但对他来说，现阶段最重要的就是实验，苏澄的专业性不足对实验就是最大的阻碍，不如说得越直白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