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之犹豫了一下,然后才上去把袋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捆好的钱。
不用数,祁景之也大概知道这些钱应该几乎相当于他当初给许疏桐的钱。
为什么说几乎相当于?因为当初他把钱给许疏桐的时候,连身上的零钱也一起塞进去。
这时,田嫂先是说了袋子里一共有多少钱,然后继续说:“桐桐说,凑零为整,这笔钱也算是在我们手上过了两个月的时间,存在银行有利息,我们也不会占你便宜,多出的钱,就相当于还你的利息。噢,对了,我算过银行的利息,多还你的钱,比银行利息高得多。”
祁景之心里咯噔一下,他本来以为许疏桐连一套房子都不肯吐出来,令他非常不爽。
现在,许疏桐把所有的钱,甚至连利息都给他算好,心里更加不舒服。
接着祁景之又注意到,旁边的两位领导,眼神里藏不住的鄙视,祁景之瞬间恼羞成怒地对田嫂说:“许疏桐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羞辱我吗?一个儿媳妇,难道还要管公公再婚的事情?”
田嫂淡定地说:“祁副部长你误会了,桐桐对于你的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兴趣。当初你把这笔钱交给她的时候,她就说过,这钱在她手上停留不了多长时间。”
祁景之情绪有些失控,嗓门一下子大起来,“许疏桐她什么意思?”
田嫂冷冷地说:“祁副部长你可真有意思,如果桐桐不是因为嫁给祁正,她认识你是谁呀?你和他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三个小时,你对她又喊又叫,凭什么呀?她没花你的钱,没吃你家大米,也不是你养大的,只不过是你的姻亲,凭什么要受你的指责?”
旁边的领导也听不下去了,说:“景之,你刚才指控祁正的爱人,说的是因为她拿了你那么多钱,去买房子,却不肯还给你一套房子。现在,人家不仅把钱全部还给你,连利息都给你,你还要这样说别人,有点不太合适。”
另外一个跟着附和说:“就是!你的诉求到底是什么呀?”
祁景之脸色又青又白又红,好不精彩,他垂眸,很想说,这些钱送出去,他就没想过要回来。
可是一想到那对那么讨他喜欢的儿女没地方住,他就心疼得不行。
“我的诉求就是想要一套距离我们大院很近的四合院,这些钱我不要,我就想要那套四合院。”
饶是早就已经见识过祁景之有多无耻,这会儿听到这番话,田嫂还是忍不住翻白眼。
田嫂说:“祁副部长可真是好算计!原来你还盯着桐桐是怎么花钱的!你之所以盯上那套四合院,不仅仅是因为距离你们大院很近,更是因为那套四合院已经装修好。毕竟,桐桐名下的房子,还有两套距离你们大院更近。只不过都还没有装修,也没有这么宽敞。”
祁景之低头,不语。田嫂说的是真的,但是他不能承认。
田嫂继续说:“你盯梢得没错,桐桐确实买了不少房子。可这些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这些都是她自己的钱!”
祁景之猛地抬起头:“田嫂,你维护祁正,所以对许疏桐也跟着高看几分,我很理解。可是你不能这样颠倒是非,许疏桐哪里来的钱?她的钱,不都是祁正和他爷爷还有我给的吗?”
田嫂冷笑说:“祁副部长,你的钱在这里。”她指着旁边的袋子,继续说:“老爷子给的钱,桐桐也另外准备好现金加利息,随时可以返还。至于当时为什么要接受,因为当时担心被你没完没了地骚扰,毕竟那时候的你,一门心思地想跟小正修复关系。”
“现在你发现,把钱用在小正身上,根本就是血本无归。所以你后悔了!现在说是要回一套四合院,接下来,肯定还会提出这种那种要求。毕竟,在你心里,小正根本不算什么儿子!他是你阴暗的心理的照妖镜!只要小正存在的一天,你就会想到当年自己无耻地抛弃对你们全家有恩的郑家。”
祁景之怒气冲冲:“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
田嫂仰起头:“因为我是郑家人!我的户口,现在就在小洋楼里!”
祁景之怒目圆睁,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个领导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其中一位对田嫂说:“田嫂,刚才你说,除了把钱还给祁景之,还有什么事儿来着?”
田嫂把两张纸从包里拿出来,说:“钱还给祁景之,顺便还得让他把这份文件给签了。”
文件一式两份,领导把其中一份递给祁景之,他们两人看一份。
原来这份文件清楚地写着,祁景之对祁正从来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责任和权利相辅相成,以后祁景之年老之后,也不能用父亲的名义来让祁正守在跟前尽孝。
以祁景之现在的级别,退休以后,医疗还有养老方面,都不会有问题。万一他作,非要让祁正和以后出生的孙子孙女来守着他,而祁正如果拒绝的话,对祁正的名声很不好。
就像过去几年,在周春月的渲染下,祁正因为不肯接纳周晓舟,变成了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代名词。
桐桐对祁正那么好,已经把事情想到了几十年之后,她绝对不会给祁景之任何给祁正泼脏水的机会。
在两位领导的见证下,祁景之把这份协议签了,以后他应该会老老实实,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他脑子不好使,又闹腾的话,那就把协议拿出来,看看谁有理。
别说什么家是不讲理的地方,在家都不讲理,还指望你出去讲什么道理?
祁景之一副悲愤欲死的样子,好像是被人欺负一样,把协议丢回桌子上,把脸扭到一边。
其实大家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祁景之在跟周春月结婚之前,已经结过一次婚,祁正就是第一次婚姻的孩子。祁正的生母,来自已经平反的郑家。
当年,为了支持解放事业,郑家几乎把所有的家底全部都捐了。
这样的女人,祁景之都没能好好珍惜……
以前总觉得祁正这孩子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现在大家觉得,祁景之这种整天笑呵呵的人,才是最没有人情味最没有心的人。
“景之,签了吧!不然,钱和房子你都拿不到,何必呢?”
领导们说了几句话之后,祁景之终于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祁景之还对田嫂似笑非笑地说:“你也记得回去提醒一下祁正和许疏桐,以后不要打着祁家的旗号做任何事。”
田嫂兴高采烈地点头:“还有这种好事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祁景之差点吐血。
他甩手离开,刚走到门口,想起来钱还没带走,又回来把装钱的袋子拎走。
领导们看着祁景之的背影,有些一言难尽。
祁景之和他们一起共事多年,在他们眼里,祁景之工作能力确实没得说,业务水平也算是出类拔萃。就是这个人品……
哎!
领导们有些歉意地看着田嫂,却发现她满脸笑容,似乎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不仅仅田嫂满意,许疏桐也非常满意。
听田嫂在电话里描述整个过程,许疏桐决定今天晚上要开香槟庆祝。
说来也巧,今天是祁正的生日。
下午的时候,许疏桐就已经把生日蛋糕做好,又去菜市场亲自买今天晚上要烧的菜。
算起来,许疏桐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亲自来过菜市场,自从她带领整个家属院发家致富之后,家里根本不缺菜。隔三差五有人送来,拒绝都拒绝不掉的那种。
另外就是许疏桐时不时地给营区的战士们讲课,大家对许老师非常爱戴,总是想方设法地帮许老师干活。
炊事班的战士早上去买菜的时候,都有人专门跑过来问她需要带什么菜。
许疏桐提着菜篮子出门的时候,仔细算了算,自己竟然已经差不多三个月没有去过菜市。
再次光临菜市场,许疏桐发现了非常明显的变化。
菜市场里的菜肉种类变得多起来,大家都在讨论,很快肉票粮票都要取消了。之所以有肉票和粮票这类票据,是因为物质匮乏。
最近这一年多,经济复苏,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购买力也大大增加,很多大家耳熟能详的物件,也会随之消失在历史中。
一个菜市场就能看得出来,市场经济的变化。
许疏桐心里欢喜不已,她也算是这个时代的见证人。
很多人认出许老师,在这些文化水平不高的摊贩眼中,许老师就是文曲星下凡。
在大家热情地招呼中,许疏桐买了满满一篮子的菜。幸亏现在家里有冰箱,不然就海鲜和各种牛羊猪肉就要浪费了。
陆绍青知道嫂子要给一团长过生日,过来帮忙打打下手,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就非常自觉地离开。
许疏桐说:“绍青,你把橱柜里的饭盒拿出来。”
陆绍青拿出来一个,许疏桐让他再拿两个。
三个饭盒分别装着椒盐猪手、盐水花生毛豆、白切牛肉。
“拿回去跟战友们分享一下,谢谢你帮忙,要不然这顿晚餐我肯定不能在你们团长回来的时候,准时开饭。”
陆绍青心里暖暖的,劳动成果被人认可的感觉特别好。
最主要的是,和许老师在一起,总是能够学到很多东西。
正在营区的祁正,还没到下班的时间,思绪已经飞回家。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桐桐第一次做蛋糕的时候,跟他说过,以后他过生日,也给他做蛋糕。
母亲去世之前,每次都会给他过生日,精心准备一桌子菜,还给他做蛋糕。只不过妈妈做的蛋糕,和桐桐做的蛋糕,味道相差甚远。
毕竟妈妈从小是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她也是后来家里出现变故,才开始学着做饭,做糕点。
桐桐一直都以为,他会做饭会做家务,是从军后才学会的。
其实并不是,是妈妈感觉身体不好的时候,开始教他的。
妈妈说,她不可能长长久久地陪在他的身边,以后他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
最起码的,要学会做饭、学会做家务,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有生活技能。努力地让自己全方面的优秀,以后才能吸引到同等条件的女孩。
今天早上,桐桐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懒懒地窝在被窝里,不肯早起。完全不像是知道他过生日的样子。
中午,祁正回家吃饭,桐桐还是一如既往,不像准备给他过生日的样子。
祁正心里虽然有点失落,不过也没有责怪桐桐,她每天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怎么会记得这种小事情。
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的他,才不要这么矫情。
思忖着,祁正不知不觉走到家,推开院门,就看到他家桐桐站在茶台跟前,对他招手,“你怎么才回来呀!今天可是你过生日。”
一桌子他喜欢吃的菜,蛋糕放在桌子的另外一头。
桐桐有些郁闷地说:“我找遍了整个市里,都没买到合适的蜡烛,都是那种给老祖宗们烧的红蜡烛。一会就吹打火机吧!”
祁正一把抱住桐桐,蹭着她的脸说:“桐桐,你为什么总是能够给我带来惊喜。”
桐桐说:“后面还有惊喜呢!快去洗手,咱们边吃边说,别让菜凉了。”
吃饭的过程中,桐桐把祁景之签协议的事情告诉祁正,他脸上毫无波澜,可见在祁正心目中,祁景之早就是一个不相关的人。
至于祁景之又一次结婚,祁正更加没有兴趣。
祁正听完之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桐桐,你把钱还给他,零花钱会不会不够了?最近,我这又有一笔钱进帐,周末咱们去银行,我转给你。”
许疏桐有些好奇:“你哪来的钱进账?”
祁正说:“外公家以前好像挺富有的,在国外有投资,有专门的信托公司帮打理,过去20多年,因为国内的复杂环境,和外界中断交流,信托公司也没办法跟国内联系上。前段时间,祁景之和周春月离婚之后,我的亲生母亲的身份被曝光,接着信托公司那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派人联系到我。”
许疏桐目瞪口呆: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之前她还以为,军校的校长帮忙存的那些钱和金银首饰,已经是婆婆和外公外婆留下的大手笔,没想到居然还有!
“之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许疏桐瞪了祁正一眼,她心里很清楚,能够让信托公司打理的资金,绝对不是小钱。
祁正赶忙说:“因为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还以为是骗子呢!现在,很多海外关系的人回国寻亲,也滋生了很多骗子。比如说,有人找到有亲人在海外的家庭,告诉他们,亲人在海外去世了,留下一大笔遗产,但是有些手续要办,办手续也需要一笔钱,让他们先把办手续的钱交出来。很多人就会想,不就是两千块吗,花掉两千,能弄回来至少好几万,一点也不亏。就这么上了骗子的当。”
许疏桐:什么时候军人叔叔取代警察叔叔的职责,宣传防诈骗啦。
祁正继续说:“一开始,接到所谓的信托公司的电话,我都没放在心上,以为是骗子。反正我想,让我交手续费,我一分钱也不会交。但是他们跟我要银行存折的户名,我给。昨天,刚刚到了一笔钱,还是银行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回事。因为是现役军人,突然到这么一大笔钱。该汇报我还是得汇报,如果上级领导觉得没问题,我才能转给我媳妇当零花钱呀。下班之前,京城的老首长给我打电话,说钱方面没有问题,让我随便花。”
这大概就是天堂里的婆婆和外公外婆给祁正的生日礼物吧!
第二天,周日,许疏桐和祁正一起去银行,看到上面那一串零,饶是从几十年后来的许疏桐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也太多了吧!
银行行长亲自陪同,现在柳城也有好几家银行,相互之间也有竞争关系,这么一大笔钱进来,简直就是VIP中的VIP。他们可得让客户满意,要不然,客户把钱转到其他银行,他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仔细算起来,也很正常,毕竟过去几十年,信托公司这边的钱都没能给到相应的受益人手里。
几十年的利息加起来都不少。
许疏桐提出了疑惑:“受益人应该很清楚的写着是你,咱们这里都已经开放好几年,为什么信托公司直到祁景之和周春月离婚,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合理?”
祁正也是这样想的,他跟银行行长提了个要求,他想打个国际长途。
之前以为信托公司是骗子,祁正都没仔细问来龙去脉。
VIP客户提要求,行长高兴还来不及,立刻把祁正和许疏桐带到他的办公室,“我办公室的电话可以打国际长途,您想打多长时间就打多长时间。”
说完,行长还特别有眼力劲儿地把办公室留给客户夫妻俩。
祁正把电话打到信托公司的经理那里,询问了一些情况。
果然和许疏桐说的那样,前几年,经济和国门开放之后,信托公司就根据以前客户郑老先生留下的信息,找到老先生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留下来的血脉。
那时候,祁正已经在柳城服役,信托公司只能联系上祁家。
当时接电话的周春月,这个女人的心眼儿比蜂窝煤还多,三言两语就把信托公司的话给套出来。
周春月说,信托公司应该是搞错了,郑老先生留下来的不是孙子,而是孙女。
不用想也知道,周春月想让她的亲生女儿周晓舟占这个便宜。
奈何信托公司不是那么好骗的,毕竟他们先后接到三次郑老先生的信,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郑老先生去世之后的受益人,就是他的孙子祁正。
但是周春月从中阻挠,再加上信托公司是海外企业,不太方便和现役军人联系,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以免给当事人产生不好的影响。
周春月这几年可没闲着,时不时地搞一些花样,让信托公司这边收到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
就在不久前,周春月再一次给信托公司传递新的消息,说当年祁正被掉包,因为他母亲的成分不好,倘若秘密被别人知道,祁正会受到牵连。所以,从小在祁家长大的祁正,根本不是信托公司要找的郑老先生的后人。
信托公司当初帮郑老先生办理业务的年轻业务员,现在已经是公司的高管之一。之前听说祁正回京城,公司在京城办事处的员工立刻通知总部,总部负责的高管立刻从国外飞过来,远远地看到祁正,和几十年前那位老先生的容貌有五成相似。
接着,信托公司高管又和祁正的爷爷联系,询问当年的事情。
祁爷爷气得拍桌子:“胡说八道!我以前确实是怂,没保护好儿媳妇儿和亲家,但是我还能保护不了我的亲孙子吗?既然我要换孩子,用得着上费苦心,让祁景之娶周春月吗?”
信托公司经过一系列的调查,最终确认,祁正就是郑老先生的后人,也是受益人。
电话的最后,信托公司还告诉祁正,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把上一年的利润打到他的账户上。
电话挂断,许疏桐讥讽道:“之前我还纳闷,这么爱女儿的周春月,怎么舍得把女儿嫁给根本不喜欢她的人。现在我终于知道答案了,原来,周春月早就知道,你是个货真价实的金龟婿!浑身上下闪着金光!”
祁正拉着桐桐的手,“那也没有我媳妇多金。”
许疏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别只顾着哄人!我长了眼睛,能看到这串数字,比我现在的身价,高得多。”
祁正又说:“我说的是未来,过不了多久,我媳妇全国各地开厂赚钱,信托公司每年给我涨钱,我也追不上我媳妇呀。”
许疏桐有些傲娇地扬起下巴:“这倒是!”
说完,许疏桐又气鼓鼓地说:“周春月,这个女人太无耻了。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咽下这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许老师:小正正太有钱,我不想奋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