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正,你要是不好好地回来,我就嫁给别人,你的孩子就要叫别人爸爸。”
脑海中的这句话,把犹如梦魇般的错觉驱散。祁正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紧接着就对用错愕的眼神看着他的几个战士说:“我们不能继续走这条路了!”
两个小时之前,经过侦察,祁正发现敌方的踪迹。他立刻带着几个战士,往另外一边走,声东击西,最主要的是保存那个营所有官兵的安全。
边境,并不像外面以为的那样太平。双方都在博弈,稍有不慎,就会变成挑衅的一方。
祁正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不把敌方引开,就会发生不可逆转的事情。
“团长,为什么不能继续走这条路?根据我们之前的勘察,这条路是最保险的。”
祁正总不能告诉他们,因为他心里有非常不好的感觉。
他看了一下地图,说:“前方的这片水域,其实我们以前并没有真正的勘察过,而是听边境的老人描述的。万一老人的描述有误呢?还有,这片水域和对面很有可能有联系,我们得小心谨慎。”
很快,祁正就在地图找到了一条新的路线。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就会走进原始的丛林里,里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不得而知。
许疏桐很早就醒了,心跳莫名加快,她感觉浑身不舒服,于是便起床穿衣服,出门透气。
不知不觉就走到家属院门口,晨光熹微,突然,好几辆军车从营区疾驰而出。
许疏桐看得很清楚,师长就在最前面的那辆车里,脸色非常不好看。
这是出事了吗?
许疏桐突然感觉两腿发软,扶着旁边的树才能站稳。
“嫂子!你怎么在这?身体不舒服吗?”陆绍青突然出现在许疏桐跟前。
看到陆绍青,许疏桐微微有些诧异,心里也隐约有答案。
“小陆,你怎么这么早?是不是师长让你来的?”
陆绍青诧异的表情,让许疏桐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果然,陆绍青说:“是的,师长说,让我来早一点,听嫂子的话。”
看来祁正真的出事了……
许疏桐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告诉自己:祁正虽然情况危急,但是绝对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她的到来,一定可以改写他的命运。
他们是相互温暖的人,他丢下她,让她下半辈子怎么过?难道又回到孤零零一个人的状态。
不要!
许疏桐回到家,就把自己锁进书房,拿起图纸,写写画画。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胡思乱想。
军部的某间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紧绷神经,听着前线传回来的消息。
一团长为了一个营不被暴露,带着五个战士,声东击西。
接下来又面临着更加危险的情况,他们一行六人,被敌方追击。
在危急的情况下,祁正又做出新的部署,他一个人绕道引开敌方人员,让五个战士脱离困境。
五个战士今天凌晨四点,从原始森林中走出来,到了有信号的地方,终于和总部联系上。
现在,一团长的情况不明。
京城那边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心情都很沉重。
这个任务非常特殊,敌我双方,一触即发。
我方不可能被动挨打,必须做出前期的部署。
做这些事情,还不能让对方抓住把柄。因此,必须派有实战经验和熟悉丛林的官兵完成任务。
倘若祁正不够机警,那个营被敌方发现,必定会让我方处于被动的状态,国际舆论压力不是一点半点。
现在战友们都安全了,祁正却不知所踪。
会议室里的几部电话,此起彼伏,京城和军区的电话,不停地打过来。
许疏桐逼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还是忍不住。
有时候,她想:人活着回来就行,那怕是受重伤,也会好起来的。
再到后来,许疏桐甚至想,缺胳膊少腿,她也能接受。
低头发现,刚刚画好的图纸,上面有水渍,许疏桐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许疏桐用力把眼泪擦掉,咬牙告诉自己:哭有什么用!祁正能被你哭回来吗?
在煎熬中,过了两天两夜,终于在第三个早上,许疏桐一脸苍白地坐在院子里,等到师长和军里的领导到访。
收拾一番,许疏桐坐上领导的车,去火车站。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从火车上下来后,又被停在站台上的车送到医院。
半夜12:00刚过,许疏桐终于在病房里见到分别一个多月的祁正。
此时,祁正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
许疏桐上前,先是掀开下面的被子,发现他两条腿都完好无损。
接着又掀开上半身的另外一边的被子,发现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也完好无损。
脑袋上,也没有缠着绷带。可见他头部应该没有受伤。
会不会是脏器受损?
许疏桐又把刚刚盖上的被子拉开,把祁正的病号服往上拉。没有任何缝合的痕迹!
许疏桐这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坐在病床边。
早上,见到领导们的那一刻,许疏桐压根就不敢打听祁正的情况。领导说,祁正在医院,人没事。
和牺牲相比,人躺在医院,确实已经算是万幸。
许疏桐总觉得,领导说人没事,是在安慰她。
这一路上,许疏桐也非常理解,安安静静地跟着领导们,上车坐车,再下车坐车。
领导们都有以为,小许老师性格文静,再加上祁正受伤,她心情沉重,所以才一路无话。
可是性格文静的小许老师,怎么当着大家的面,把祁正的衣服撩起来。
正在沉睡中祁正,若有所感。
哪个护士耍流氓,居然撩他的衣服。
已婚人士表示不能忍!
眼睛还没睁开,祁正抬手就推人。
如果不是反应及时,许疏桐肯定会被推倒。
“祁正!你是不是想离婚啊!”许疏桐气急了。
祁正猛地坐起来,看到站在旁边怒气冲冲的桐桐,接着就翻身下床,“桐桐,不是……我还以为是还以为是别人撩我衣服。”
旁边的领导们个个忍着笑。
“祁正,你把家务事解决好!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众人前脚刚出门,祁正后脚就跟过来,把病房的门关上。
然后回到许疏桐跟前,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地说:“桐桐,对不起,刚才我真的以为是有人冒犯我这个有妇之夫。我可是我家桐桐的人,怎么能被别人摸来摸去。”
许疏桐微微抬起下巴:“看来一团长无论在哪里住院,都很受欢迎。”
祁正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呢!我只不过是觉得,身为一个有妇之夫,在外面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许疏桐再也绷不住,噗嗤笑出声。
如果不是知道祁正的底细,她都要怀疑,祁正也和自己一样,都是从几十年后来到这个世界。
“男孩子在外面,要学会保护自己”,这话不是男性受性骚扰的社会新闻出来之后,网友们留言的时候都会提到的一句话吗。
看到桐桐笑了,祁正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抱回床边,让她坐下。
许疏桐这才注意到,祁正刚才因为着急下床哄她,输液的针头被□□,手背上渗出一道血迹,看起来还有点吓人。
“你的手!我去把护士叫过来。”
许疏桐着急地转身,却被祁正拉住。
“没事!就这一点血,很快就能止住,不用叫护士。”
说完,祁正就直接从病床布头的柜子上,拿出棉花和酒精,把手背上的血擦掉,然后再用另外一块干净的棉花,把针孔按住。
“你看,这不就好了吗?”
许疏桐抬头看了一眼床头上的输液瓶,也所剩无几,就打消了去叫护士的念头。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哪里受伤了?”
说来话长。
祁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是脑子里总是出现桐桐和他说的那些话,以及莫名出现的梦魇,祁正这条命可能就交代在原始森林湍急的河流里。
正是因为没办法接受他心爱的女人以后会跟别人在一起,祁正谨慎再谨慎。
比如,看到河流,他会想,如果掉下去,他应该怎么保命。
比如,一个人在原始丛林里,他应该怎么避免被毒蛇咬伤。
各种防备措施,让祁正最终化险为夷。
掉进河里的时候,祁正奋力游到一棵枯树干那里,抱住树干。躲过岸上的敌方人员,也保证了自己的安全。
为什么住院?
因为两天两夜只能靠野果维持体能,在水里挣扎十几个小时,又在原始森林里奔走一天多的时间。
再睡一个晚上,其实就能出院了。
让祁正惊喜的是,桐桐也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许疏桐被安排在这边的招待所里,祁正似乎还是很忙,每天忙到晚上,才会回招待所来陪她。
许疏桐闲来无事,在这座边境城市晃了一圈,很快就发现,这里存在着不小的商机。
小城群山环绕,气候宜人,山上长着各种各样的热带水果。
看着漫山遍野成熟的橘子,很多一部分都掉在地上,烂掉。许疏桐立刻想到果汁饮料。
如果能在这里投资生产饮料,应该会有市场吧?
不过现在暂时还不行,毕竟刚刚开放没几年,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比较低,吃肉都不能保证每个星期有一次,更何况是饮料。
只有老百姓口袋里有钱,才能促进消费,饮料厂才能赚到钱。
难道要再等几年?
许疏桐觉得没必要,饮料在本地没有市场,不等于在外面没有市场。
像沿海地区以及京城、海州这类发达的城市,现在人民的生活水平普遍都已经提高。
许疏桐现在要思索的问题是,是在本地投资,还是在其他城市生产,在本地采购原材料?
采购原材料的话,就涉及到原材料能不能新鲜的问题,运输途中,还会有损耗。
大概是担心许老师在这里太闷,不知道是谁跟市里机关的女同志打招呼,让这位干练的马同志来陪许疏桐。
许疏桐正好和对方请教了一系列的问题,心里很快就有了决策。
祁正这边的事情还没忙完,袁刚就被许疏桐叫到边境小城来,让他和县里的领导们讨论投资的事情。
县里的领导个个都有一种中彩票的感觉,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居然还会有人来投资。
袁刚看着大家感动又欣喜的目光,侃侃而谈道:“各位领导不用妄自菲薄,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这里风景秀美,还有漫山遍野的水果,这就是我们的优势。再加上咱们这里距离火车站也不过30公里的距离,交通运输很方便,咱们只要利用起来,后面有的是发财的机会。”
其实火车站之所以通到这附近,也是因为军事安排,民用需求反而很低。
一旦商业发达起来,民用需求自然就会增加。
县里和军方沟通过,军方表示,在不影响军事部署的情况下,会大力帮助地方发展经济。言外之意,运输费用会得到大力的支持。
如此一来,运输的问题也解决了,在这里建厂,会有很大的利润空间。
等祁正忙完,这才注意到,以前在滨城见到的那个恨不得缀在他家桐桐身后的袁刚,竟然也来到这里。
很快,祁正就想明白,白天的时候听说,有外地的客商来投资饮料厂,大概就是袁刚。
说白了,就是他家桐桐的主意。
祁正刚站在房间门口,准备敲门,袁刚就屁颠颠地走过来,满脸笑容地说:“祁团长,许老师不在。许老师跑步去了,我也正准备回来,换身衣服,也跟着一起去跑步。”
依然是个跟屁虫!他媳妇去跑步,袁刚也要跟着。
祁正转身下楼,很快就在招待所的院子里找到桐桐。
她跑步后,汗没出多少,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脸红。
红扑扑的,像刚成熟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最郁闷的是,她自己却不知道,这时候的她,有多撩人。
“桐桐,出了这么多汗,要不先回去洗个澡?”祁正问。
许疏桐摇头:“不用,外面凉快点。”
袁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许老师,还跑吗?”
祁正立刻帮着回答:“不跑了!”
袁刚停住脚步,咧嘴笑:“那我也不跑了。”
祁正:这人什么毛病啊!
袁刚显然没有闻到祁团长身上的醋味,他对许疏桐说:“许老师,明天工厂的筹备工作就要开始了!你觉得我应该注意点什么?”
祁正:什么事情都要桐桐教你,你没断奶,还是怎么着?
许疏桐注意到祁正情绪不对,她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表示安扶。
然后又对袁刚说:“小县城里最大的问题就是,各种躲不开的人际关系。工厂投产之后,最麻烦的就是关系户。现在把你当成财神爷供着的领导,到时候也免不了用各种方式,把自己的亲戚朋友塞进来。你觉得你应该怎么做?”
袁刚面露难色,他说:“确实不太好办。”
许疏桐说:“你只要记住一点,重要的岗位,必须是自己人。至于无关紧要的岗位,给安排一些无能的关系户,也不是不可以。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完美的事情,不可能什么便宜都让我们占了。”
袁刚连连点头:“对,许老师你说得太对了。”
许疏桐又说:“明天,不仅仅是县里的领导,市里和省里应该也会有领导来。你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话说开。直截了当地告诉大家,工厂在这里,增加就业,提高税收,带动本地人发家致富。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涉及到熟人社会里最常见的用人问题,你就说,重要的岗位,能者上。无关紧要的,可以帮忙安排一些特殊人员就业。希望领导们能够支持。”
袁刚张大嘴巴:“这样啊?可以这么直接吗?”
许疏桐说:“先礼后兵嘛!当着上面的领导的面,咱们把话说清楚,没什么不好的。再说了,现在客商是老大,你有更多的话语权。初期,你把规矩定下来,后面大家也就约定成俗,都知道在工厂里是靠能力,而不是靠人际。自然也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听罢,袁刚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许老师。
为什么许老师,明明比他年轻好几岁,而且之前一直都在学校,刚毕业都不到一年,她怎么懂得这么多?
因为她站在穿越时空几十年的巨人的肩膀上啊!
袁刚还想趁机会继续谈人生,可惜祁正压根不给他机会,直接把桐桐带回招待所的房间。
祁正说:“我这边的事情忙完了,桐桐,我们明天一起回去吧?”
许疏桐其实还是有点不太放心袁刚后面需要处理的事情,不过她更舍不得和祁正分开。
看到桐桐有些犹豫的表情,祁正开始耍赖说:“桐桐,我好想回家。”
许疏桐瞬间心软,在祁正心里,他的家,是和她一起的家。
至于京城那个所谓的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祁正遇险到现在,许疏桐就没有听说过祁景之有任何表态,也不知道是没听说过这件事,还是因为他觉得祁正化险为夷,就没必要再过多担心。
许疏桐更倾向于是后面一种答案。
毕竟祁景之住的大院,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军方高层。
许疏桐当即同意明天和祁正一起回家。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火车站,两节车厢里是他们的人。
许疏桐是两个车厢里,唯一的女性。
这种感觉还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吃饭,第一个拿到饭盒的是许疏桐。
许疏桐打瞌睡,旁边的人立刻让出位置,让她躺在椅子。周围聊得热火朝天的人,立刻禁声。
等许疏桐醒来,又有人殷勤地端着脸盆打来水给她洗脸。
再然后,有人拿出背包里的本子,怯怯地上前,请教许老师问题。
本来以为很难熬的十几个小时车程,晃眼就过去。
回到熟悉的家,一进院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上岗一个多月的勤务员陆绍青,比起以前的赵小强,厨艺方面更加有天赋。知道今天嫂子和团长回来,他准备了一桌好菜。
晚饭后,祁正不吝啬地夸奖一番陆绍青,许疏桐也把从边境小城带回来的礼物送给他。
小伙子却没有眼力劲儿,磨磨蹭蹭不走,洗完碗又浇花又浇地,时不时地听团长和嫂子说话。
小伙子的心思很单纯,他就是觉得团长和嫂子相处的画面实在是太美好,他想多看看,多听听。
最后,祁正忍无可忍,趁桐桐去书房接电话的时候,一把将陆绍青拎起来,“回去!”
陆绍青委屈巴巴:“团长,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就让我再待会儿嘛。”
“你没事我有事!”老子多久没吃肉了。
终于回到熟悉的家,回到二人世界的状态,祁正浑身放松。
趁着桐桐打电话的时候,祁正把洗澡的热水都准备好,一会做点正经的事情。
祁正渐入佳境,桐桐却突然想起自己忽略掉的事情。她把祁正不老实的手拍掉,问道:“赵小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经过许老师帮忙复习文化课,以及赵小强自己在训练方面的努力,获得保送军校的名额,九月份入学。
在祁正他们探亲的时候,赵小强在结果出来之后也获得探亲的机会。按理说,九月开学之前,他应该会回部队这边看看团长和嫂子。
但是许疏桐一直都没有见到赵小强,而且也没接到过任何电话。
祁正有些郁闷:“这个时候就不要提别人了好不好,我都憋了一个多月了……”
“小正正,你肯定不喜欢我敷衍你,行动上配合你,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情,对不对?”
祁正还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听话,告诉桐桐,赵小强家里确实出事了。说白了就是亲戚之间狗屁倒灶的事情。
许疏桐以前倒是听过赵小强说起他家的情况,他父亲体弱多病,主要靠母亲支撑全家的活计。上面有一个姐姐,初中毕业就没再上学,帮母亲忙前忙后。
赵小强不止一次对许疏桐说,他以后一定会对姐姐和妈妈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赵小强这次回家探亲,得知他上军校的消息,以前绕着他们家走的亲戚,像蝗虫一样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