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1 / 1)

晚间,状元府。

谢才卿坐在案前,左右手边各一张字条。

左边字条是如矢下午回了一趟情报网写给他,右边是临晚谢遮府下人送过来的。

都写都是萧昀喜好。

口癖块儿,左边如矢的那张写着“什么都吃,完全不挑”。

谢才卿看向右边,烧鹿筋、黄焖鱼翅、佛跳墙、爆炒禾花雀舌……他唇角一点点降了下来。

全是对厨子要求极高菜肴,制作用到的食物也都是珍馐,鹿筋、鱼翅、海参、鱼唇、鲍鱼、禾花雀……

尤其是禾花雀,整个大宁没有千只还不一,吃还是禾花雀舌头。

一只禾花雀可没好几根舌头。

谢才卿绷着脸,继续往下看。

左边写着萧昀喜欢骑马打猎、射箭、逗鸟儿、手工制造等,如矢用“动手能力极强且游手好闲”来总结,并附了一张萧昀积极尝试又转头不喜欢丢掉了几十种爱好清单,包括但不限于汤泉沐浴、写书、钓鱼、养任何拉撒会臭需要他时时清理宠物,总结起来就是讨厌所慢吞吞、耗时长且麻烦的活动,喜欢所能动来动去、发泄过旺体力和精力事情。

会下棋、喝酒。

谢才卿看到“喝酒”两个字,蹙了下眉,问下首如矢:“他经常喝酒么?”

之前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研究萧昀性子,对生活习惯这块儿有所疏漏。

如矢想了想,摇摇头:“各种宴上会,平时自己不会一个人小斟小酌。”

谢才卿的眉头依然紧蹙着,他问过庄主了,饮酒影响受孕,还容易让孩子不健康,几个月他得想办让萧昀戒酒。

谢才卿暂时将放一边,目光触及谢遮送来的纸条,嘴角彻底拉了下去。

右边写着,萧昀喜欢听唱曲儿、看跳舞。

……

一条条对比下去,谢才卿的手指不知不觉弯曲起来,蓦地一用力,把纸条都攥皱了。

他深吸一口气,骂了一句无耻,慢慢松了手力,微微一笑。

很好。

……

第二日晚,萧昀手肘撑在案闭目养神,指头有节律地敲着桌案,边听太监念奏折,边给批示。

尹贤走进来,附在萧昀耳边轻声道:“陛下,谢才卿在外面求见。”

萧昀轻敲桌子动作一停,睁开一只眼:“么晚了他不回府,来见朕做什么?”

眼下已经晚膳后两个时辰了,外头天都黑透了,再过会儿他都准备歇下了。

尹贤道:“他怕您晚间操劳饿了,去了御膳房,亲手给您熬了点补汤,想尽点心意。”

萧昀眉梢一提,坐起来道:“不都是后宫嫔妃干的么?个时辰来给朕补身子……”

他顿了顿,笑说:“能补一整晚呢。”

尹贤一愣,憋着笑,道陛下个不正经。

确实如此,时辰送补汤,若是个妃子,还亲自送来,就是求陛下临幸意思。

状元郎肯定不知道。

尹贤谄笑道:“那不是陛下没有嫔妃,陛下对状元郎有救命之恩,状元郎感激您,代为伺候伺候您怎么了?就是做牛做马也是应该的。”

“样啊,也是,”萧昀脸上笑容在扩大,“那叫他来吧。”

谢才卿进来,规规矩矩行完礼后,才端着汤盅走到了萧昀身侧。

亭亭玉立,举案齐眉。

他褪了官服,仍是自己那一身素静衣袍,不像水那么柔,也不像雪那么冷,像束月光,不争不抢的,就安安静静在那儿。

萧昀莫名觉得还是这身顺眼,瞧着他小媳妇儿的样儿,头一动,忍不住开始瞎琢磨。

谢才卿要真是个姑娘,他是说如果,还是他妃子,嗯,给什么位分好呢,他出身不行,但自己也不是个靠门第取人的,他模样好,对,那就给个美人。

水美人?不好不好,难听,柔美人?娘了吧唧的,莲美人,不行不行,端美人?点儿老气,淑美人?母妃以前好像是这个封号,静美人?惠美人?娴美人?贞美人?

对,就叫贞美人!提醒他恪守妇道,忠耿耿,朕就是他天,他得一一意使出浑身解数好好伺候朕,讨朕欢心,朕高兴了才勉为其难宠幸一二,不然就把他打入冷宫,要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贞美人轻声唤道:“陛下?”

萧昀回神,收了满面笑容,淡淡道:“嗯,爱……不是,爱卿,你了。”

贞美人脸皮薄,在皇帝注视下,垂着眼帘,低声道:“……微臣应该的。”

“怎么想起来给朕送汤?”

谢才卿道:“陛下昨日所言,微臣醍醐灌顶,陛下大恩,微臣却不思报,微臣实在糊涂。”

“微臣才疏学浅又无半点经验可言,朝堂半点帮不着陛下,等到过些年再报,又于心不安,所以就想着先做些微不足道事情……”

萧昀故意皱眉看他:“朕可并无此意,朕只是叫你莫要躲着朕,你做好自己该做,便是报效朕了,犯不着如此。”

谢才卿暗咬了下牙,柔声祈求道:“陛下莫要误会,是微臣自愿的,还望陛下不嫌弃,让微臣在身边略尽绵薄之力,好让微臣心安……”

萧昀摆摆手,佯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份心,朕还能拦着你不成?想怎么着怎么着吧。别端着了,朕看着都累得慌,放下吧。”

谢才卿空出一只手,将萧昀案乱糟糟奏折拢好,轻叠在一边,才放下汤盅。

“什么汤?”萧昀状似随口问。

谢才卿光立在他身边就显得些局促十分了,从进来到现在都未抬头看他一眼,低眉顺眼的,闻言忐忑不安地揭了汤盅。

萧昀往盅里瞧了眼,见是普普通通母鸡汤,故意蹙了下眉:“放下吧,朕待会儿再喝。”

他说着拿起了另一边的奏折。

谢才卿心道了声喝不死你,些失落不安地轻“嗯”了一声。

之前谢才卿进来,小太监们都被尹贤叫下去了,萧昀只能自己看起了奏折。

状元郎被晾在一边,皇帝既没叫他走,也没让他留,他就这么杵在萧昀身侧,不尴不尬的。

状元郎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终是鼓足了勇气要劝,皇帝却先一步随口问:“自己做?”

状元郎把到嘴边话吞回去,摇摇头:“……微臣不会下厨。”

萧昀一乐,他就说谢才卿那个手指头能会下厨才鬼,要是他亲手做,估计能难吃到毒死他。

“那状元郎是借花献佛?”

谢才卿摇摇头。

萧昀好半天没听他吭声,视线从奏折挪开,看向他。

窗外漆黑静谧,殿内昏黄摇曳的烛火下,谢才卿白日里莹润肌肤镀了一层柔和橘色,温暖缱绻,他脸还带着一点微红,和洞房花烛夜新郎掀起新娘红盖头时瞧见景象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

萧昀下一漾,咳了声:“怎么了?”

谢才卿羞愧说:“陛下是一国之君,什么也不缺,凡物也丝毫配不陛下,论做汤,微臣更不可能做比厨子好,微臣实在捉襟见肘、无用武之地,思来想去,只能笨拙地……以诚待人。”

他低下声,脸越发红:“所以这汤是……微臣在御厨的指点下自己熬的,还望陛下不嫌弃,趁没冷喝一两口。”

萧昀怔了下:“第一次给了朕呀?”

他笑容愈深,俨然要藏不住了,煞其事道:“那朕是得好好尝尝状元郎手艺。”

谢才卿立马替他端起送到手边,萧昀伸手接过,一个没留神按到了碗底谢才卿的手指。

指头相触,二人对视一眼,谢才卿立即缩了手指,松了碗。

萧昀没料到他抽手么快,一个没拿稳,差点全泼在衣服,好容易艰险端住了,还洒了几滴在桌案。

“……微臣!陛下恕罪!”谢才卿看着桌那几滴油黄液滴,一张脸更红了,忙从衣襟里掏了手帕出来擦。

萧昀本就没打算怪他,见他如此,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匪夷所思地瞧着他:“状元郎会随身带手帕?”

谢才卿擦桌案动作一顿,他么多年的确会随身带手帕。

萧昀没端稳他始料未及。

谢才卿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表情如此夸张,很低很低道:“……嗯。”

萧昀还是第一次见随身带手帕男人,低头瞧着谢才卿那块纯白色手帕绣的双鸟同枝图,鬼使神差道:“……状元郎还会刺绣?”

“……”谢才卿强颜欢笑,“陛下,微臣……微臣不会,是微臣家中大娘绣的。”

萧昀尴尬地咳了一声,他在想什么。

谢才卿沉默片刻:“陛下若是喜欢……微臣可叫大娘——”

“不用不用,朕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还以为状元郎性子娴静,些姑娘家的爱好,倒是朕糊涂了。”

“……”谢才卿咬着牙,面色不改。

萧昀不抱什么希望地喝了口汤,入口出乎意料鲜美,配几味补气健脾的中药,肉香扑鼻中带着一点微涩的气息,却和汤汁相得益彰。

萧昀也喝不出御厨和谢才卿做什么特别大区别,只觉得怪好喝。

他在谢才卿期待眼神里,下慷慨地把他升为厨艺颇天赋贞贵人了,面上丝毫不显,淡道:“尚可。”

谢才卿松了口气,由衷一笑:“陛下喝得还行就好。”

萧昀被这香气勾得是有点饿了,他一向事忙,体力精力消耗大,饱腹后不久便容易饿。

他在谢才卿眼也不眨的注视下,好容易想起昨晚叫谢遮送过去的纸条,装模作样给足了谢才卿面子又喝了两三口,便果断把碗递还给他了。

谢才卿心满意足地接过碗。

萧昀看着他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另一块绣着双鱼嬉戏图的手帕,微瞪了下眼睛,道人怎么么多手帕,手帕精吗?

谢才卿并未察觉到他神色间的异样,贴心地递过去:“陛下擦一——”

萧昀依然盯着他手里手帕。

谢才卿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低声道:“……这块微臣没用过,特地带着。”

萧昀才慢悠悠接过。

“陛下擦一擦手——”

萧昀飞速擦嘴的动作猛地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