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霓看着荀真那震惊而又不信的眼神,怕她以为她瞎说,忙拍胸脯道:“荀掌制,我哪敢骗你?我说的句句属实。”
荀真觉得这事真的匪夷所思,站起来狐疑地打量着绿霓半晌,不是她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那厮几次三番的轻薄她,若不是她还有点理智拒绝,只怕早就被他拆吃入腹了,况且眼前这绿霓的皮相真的是一等一的好。
“绿霓,我知道你很担心会受到殿下的处罚,但也没必要在我这儿说些不等使的话,我说过已经当你道过歉了,就决不会食言,况且对于你所说的所谓秘密,我并不感兴趣。”
她又重新坐回椅子内拈针绣成了起来,表情极其冷淡。
绿霓看到荀真的眼里那震惊与狐疑之色退去了,从而又变得波澜不惊,心底大为失望,原本还以为说这个能打动荀真的心,别与殿下闹别扭,不然殿下的心情一直好不起来,她的小命时时都悬着。
“荀掌制,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你以为我会傻得到处说这话吗?若传到皇后娘娘耳里,我真的凶多吉少,只是你是太子殿下喜欢的人,我不想被你误会了去。”
等了半晌竟不见荀真搭嘴,绿霓失望地咬着唇转身准备出去,总觉得头顶的乌云似乎越来越厚。
手伸到门把处,她正要推开,斜眼却睨到荀真的面容动作不变,刻意看了一眼绣架上的布,只见那几针绣得歪歪扭扭,大失水准,原来她并不是无动于衷,这才把心放回原地,嘴角噙笑,快速地拉门出去,对于钱芳儿与庄翠娥的敌视她竟也能视若无睹。
屋子里的荀真心情很烦乱,绿霓的话怎会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只是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容不得她乱想,只是这心却跳得厉害,她的脚想要飞奔去找他求证,理智却是拼命地拉着她,不让她轻易行动。
她茫然地绣着,难道他有毛病?她突然很恶劣地想,但又不可能,那天……她不但看到过也被迫亲手摸过……现在想来手心都是发热的,再说事后她好几夜不能安眠,晚上总要惊醒几回。
庄翠娥敲了好久的门没人应,担心那绿霓是不是说了什么惹荀真不高兴?遂自作主张地推门进来,看到荀真安好地在那儿绣着礼服,这才拍拍胸脯放下心来,刚想悄然关上门,却看到那绣布上绣的乱七八糟,这怎么得了?
她忙上前准备提醒荀真一句,近前去,看到她两颊嫣红,不知在想什么?那表情千变万化,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一会儿又神游天府……
“掌制大人?”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
“啊?”荀真回过神惊叫了一下,忙抬头,看到庄翠娥正奇怪地盯着她看,瞬间,脸似充血一般红透了,羞死人,她刚刚想的若是被人知晓,这脸都不知道要往哪搁?
“掌制大人可是身子不舒服?您看,这都绣歪了?”庄翠娥上前伸手抚摸了一下荀真的额头,除了有些热之外,并没有发烧啊。
荀真暗中呼吸了好几次才能勉强抑下脸上的红晕,笑着伸手把庄翠娥的手拉下,“庄姨,不用担心,没事,只是我……刚刚在想事儿,所以没留神这才绣歪了。”
拿起剪子,把那几路绣歪的线拆掉,她强迫自己不要乱想,绿霓的话岂能当真?她为了活命,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说这些话无非是让她不要心生芥蒂,自己若当真了那才是可笑呢,宫里多少双眼睛,这种事瞒一两次可以,哪可能长久都不被发现的?
庄翠娥也在一旁帮忙整理绣线,小心开导道:“掌制大人,绿霓那种女人说的话,你可别当真与她计较,气坏了自己不值得。”八成是绿霓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荀真才会在气怒之下绣错了。
荀真愣了愣,然后笑了笑,果然,就连庄姨也叫她不要相信,就算没有绿霓,将来还会有太子妃等等名正言顺的女人呢。
殊不知两人竟是鸡同鸭讲,说的完全不是一个意思的话。
“庄姨,我怎会与绿霓计较这些,只是对她说的话存疑而已。”荀真道,入冬了,看来得想个办法见一见七皇子才行。
天气渐渐地变得寒冷起来,东宫殿内的偏僻角落里的炭盆已经安放了不少,孙大通扬着拂尘在角落里巡视着,就怕底下人笨手笨脚的,一个不好燃着什么那就糟了。
内殿里有着说话声,太傅严翰的声音却是极爽朗,“殿下,看来皇上是不准备给大皇子与三皇子封王了。”
宇文泓只是笑而不语,大哥因为与宫女的那点子事爆了出来,而三哥自然是受他那个娘贤妃所累,父皇震怒了,并且让他们在府里思过,看来封王确实是渺茫。
半晌之后,他才把茶碗放下,“收到廷寄,周思成在北疆的战事节节胜利,不过现在入冬,对胡国的战事也不能放松,太傅,你给周思成写封信,若胡国不出战,让他不要好战,只要守住北疆的疆域线即可,不能让大军这么快返回帝京。”
严翰的喜悦收了起来,皱眉道:“殿下还是担心二皇子晋王?听说他缴匪颇见成效,必在近日内返回帝京。大军不回返也好,我回去后即可写信给周思成,也会悄悄地送到北疆去。”
这封信由他这太傅来写比较不引人注目,要不然一封盖有东宫印记的信件落到别人的手里,那就是大事件了,太子还是思虑甚周。
宇文泓点点头,目光看着淡青色溥纱外的冬景,倒有几分思念那个倔强脾气的小女人,都这么些天了,她还没来寻他,若不是放出话说下次见面必是她找上门来,他定会让孙大通宣她过来。
“殿下,高侍郎求见。”
高文轩回京了?宇文泓示意孙大通领他进来。
严翰的身子也坐直了,不知这高家的公子可有带回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
高文轩那俊帅的脸庞此时消瘦了不少,乍看下去像是重病初愈一般,脚步沉稳地进来内殿,朝那坐在屋内中央正拨着炭的宇文泓行礼。
“文轩,一路辛苦了,孙大通,斟碗热汤给高侍郎暖暖身子。”宇文泓沉声道。
高文轩道谢过后,接过孙大通递过来的热汤,轻啜了一小口,方才放下热汤,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亲手递给了宇文泓,“太子殿下,这次仅能查到这一封信,这只能说明他们之间有勾结,只是可惜上面并没有任何他的印鉴。”
他名义上离开帝京前往别庄养病已经有好些时日了,可实际上却是收到消息前去查找证据,只是到头来还是没有得到有利的证据。
严翰瞅了一眼紧皱眉头的宇文泓,“文轩,不是还有证人吗?”
高文轩摇摇头,“我赶去时,他已经被人灭嘴了,好在那人狡猾,憋住最后一口气等我赶到,不然只怕连这漏网之鱼也得不到。”说到这里,他握紧拳头,若不是最后他好运逃脱了,只怕现在也遭到暗算了。
宇文泓把信递给严翰看,然后轻笑地道:“虽然不能直接用来指证他,但是至少让我们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比一无所知要强得多,况且现在他在明,我们在暗,文轩,你这次还是干得不错,他绝对猜不到是你亲自前去。”
“殿下,若能得到他们通信来往的证据,那绝对是一个反击的好机会,陛下一定会听信殿下的言词,只是臣去迟了一步。”高文轩的眼里有着痛苦,当希望在你的面前时,你以为可以抓得住,谁知伸手握去时,却是满手的泡泡,一戳就破。
严翰看完信,嘴角也含着微笑,“殿下说得在理。”捋了捋胡须,笑望着宇文泓,“殿下,明年选妃也是至关重要,需不需要与皇后娘娘打声招呼?”
选妃?
正要再一喝一口热汤的高文轩突然被汤水呛住了,顿时猛咳了起来,太子及冠后就要册立正宫,这是不可避免的,只是真儿怎么办?他猛然抬头看向宇文泓。
只见到这个年轻英俊的太子殿下只是随意道:“太傅不用忧心,母后心中早有定夺,况且此事孤不宜出面,此事交由母后折腾即可。”
“殿下,那真儿怎么办?您打算如何安置她?”高文轩始终忍不下那句话,站起来双眼圆瞪地看向宇文泓,他要亲耳听到他的回答。
若不是荀真倾心于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手,荀真原本就是他的未婚妻。
当年,他随母亲到荀家做客,荀夫人看到他的目光落在一旁只有两三岁的真儿身上,笑着拉住他的手道:“轩儿喜欢我们真儿吗?”
“喜欢。”他笑得一脸灿烂地回答。
“那把真儿给你当媳妇,好不好?”荀夫人仍是笑得慈爱地道。
媳妇是什么?当时的他只有模模糊糊地认知,回头看向母亲,母亲微笑地朝他点点头,顿时,笑开颜地大声道:“好。”
荀夫人摸了摸他头顶上绑的两个总角,“可是,娶了我家真儿,就不能再纳其他的女人了,轩儿,可愿意?”
他回头看向母亲怀里的小女娃,那晶亮的眼睛真是漂亮,遂连考虑也没有,大大地点了点头,并且说出那句很有名的话,“若得真儿为妻当以金屋藏之”的话。
那时候母亲与荀夫人都哈哈大笑,母亲甚至摇摇头笑道:“傻孩子,我们家又不是帝王,哪来的金屋?”
只是笑声仍在记忆中回荡,可人面却早已是变了几变,不复存在,只有那桃花仍在春风中摇摆。
宇文泓亲手斟了一碗香茶,看着那飘飘渺渺的蒸气,淡道:“高侍郎,这事不到你管,也不到你来问。”
高文轩的火气涌上来,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好好地待荀真,捏紧的拳头顿时控制不住飞向宇文泓,他笑得越是云淡风轻,他的怒火就更甚。
宇文泓连头也没抬,感觉到那挟着风声而来的拳头,他只是单手接过,顿时使劲包住高文轩的拳头,文臣始终是文臣,尽管他也练了几天拳脚。
严翰没想到为了一个荀真,这两个人居然互不相让起来,对荀真的观感顿时变差了,这个女人真的是祸水,忙上前准备拉开高文轩,“文轩,你疯了,竟然敢向太子殿下动拳脚,荀真只是宫女,这辈子也不能封后封妃的。”
“太子殿下,即使您的身份再尊贵,臣也不许你欺负了真儿,真儿的兄长下落不明,我就是她的兄长,她并不是没有娘家人。”高文轩怒火中烧地道。
宇文泓抬眼看向高文轩,真是一个痴情的儿郎,就算这样,也不能从他这儿把荀真抢去,他宇文泓难得看上一个女人,眸子里狠辣之光闪过,他的手一用力,高文轩的面孔有几分扭曲,然后一把反推,将他推出几丈远。
“文轩,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孤与你说过,荀真是孤的女人,孤自会安置她,同时也无须向你交代,你不是荀英,荀真的兄长也还轮不到你来当,你若真的为她好,就不要再这般意气用事。”
高文轩的脸色青红起来,被太子那一推,在冲力之下,他不禁跌倒在地,不忿地抬头看向宇文泓,只见到他居然悠闲地拨着茶碗里的茶梗,这个太子殿下越来越深沉,把真儿交给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严翰亲自上前把高文轩扶起来,“你爹若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不安心的,文轩,荀真是太子的女人,轮不到我们做臣子的多加议论。”其实他也不赞成太子与荀真有私情,太子似乎过于沉迷了,这是不好的先兆,帝王可以宠爱任何一个女人,但不能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高文轩默然地任严翰把他押回坐在椅子里,一时间内殿极其安静,似乎各人有各人的心事,良久之后,高文轩才道:“殿下,刚刚是臣鲁莽了,希望殿下……能善待真儿,她已经过得这么苦了……”想到这里,纵使是大男人,他的声音也微微哽咽起来,“荀家人都是痴情种,他们对于另一伴要求极严,真儿选择了您,自然也会希望您真诚以待。”
宇文泓虽然爱惜高文轩之才,但他身上的毛病也不少,冲动鲁莽就是其中最要不得的,但是看到他痛苦的双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本来他不想与高文轩谈论这个问题的,他要交代的是那个小女人,而不是其他不相关的人。
高文轩看到太子那微不可见地点头,方才稍为安心。
气氛渐渐地又恢复了原先的平和,似乎刚刚的争执并不存在,但在三人的心中都有了微微的掂量。
宇文淳一张俊脸皱了起来,这段时日他不停地打听荀兰的下落,就算能寻回尸首也好啊,这算对荀真也有个交代。
倚红楼里的人都被帝京府尹押起来审问了,他也去问过,只是在一众烧焦的尸体中实在分辩不清哪个是荀兰?据荀兰的贴身侍女的说法,似乎那天起火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在屋里,而且那夜的风势极强,那把火烧得十分剧烈,应该是烧成灰了。
可他始终不相信,那天若他可以早到一步就好了,就不会让荀真惟一的亲人落得那么一个下场,柳德妃打得好算盘,居然想到利用荀兰逼荀真就范。
“殿下,这儿风冷,还是回寝宫吧?”苟公公小心地劝道。
宇文淳却是没有回应,而是两眼看着那湖景,此刻尚能看到风吹皱一池湖水的景色,再过些时日,上面结了冰,就再也没有这景致可看了?做为荀真的朋友,他还是差劲的,竟有负她所托。
“殿下?”苟公公劝道。
宇文淳这才悠长地叹息一声,转身准备先回寝宫,一味地避开荀真不是办法,总要见她一面把她姑姑的事情当面告之。
突然,前面有人狂速奔来,那人身穿紫色的衣服,似看到他们这一群人,竟大喊起来,“救命——救命——”
宇文淳不是好管闲事的人,虽然人影模糊,可这声音……
不正是荀真吗?
瞬间,他的脚一转,飞快地朝那呼救声传来的方向奔去,一颗心跳得极快,就怕迟了一步,她会遭遇到不测。
荀真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人,回头看到那几名身穿尚工局宫女服饰的女人快速地追来,看来刚刚她耍的小伎俩奏效了,所以这几人才没有追得那么紧。
她努力压下心慌,脚下的步子却是丝毫也不敢停下,就怕一停小命地就没有人了,谁知只顾后望,她被小石子一绊跌倒了,扑到地上,膝盖处传来了疼痛感,看来这回跌得不轻,忙想站起来,脚却是扭到了,一时疼痛竟站不起来。
饶她再镇定,看着那几名宫女服饰的人朝她冷笑而来,心知这回肯定凶多吉少,身子慢慢地往后退去,“你们不是尚工局的宫女,到底是什么人?”
那几个人不回答荀真的话,而是对视一眼,然后分工明确,一人扑向荀真,而剩余几人却是阻拦宇文淳。
荀真看到那从天而降的短剑,这回看来小命休矣,此时她的心中充满不甘,充满后悔,如果早知道就这样死了,她那天一定不会拒绝他的亲近,在这一刻,她竟然想到那天宇文泓落寞的背影以及那微微祈求的眼神。
下意识的,她把手抬起来意图挡住那攻击。
永德宫。
宰相柳晋安挟着一股寒风闯进来,看到偏殿内女儿与孙女并在,遂让人掩好门,朝女儿道:“你是不是派了柳家的人去杀荀真?”
柳德妃看到父亲前来,心下正诧异,看来是自家大哥把消息走漏给父亲知晓的,遂由一旁的宫女扶起来,轻声道:“爹,您别生气,女儿会慢慢地向您解释。”
“爷爷,这不怪姑姑,是我求姑姑一定要解决掉荀真的。”柳心眉抢先道,“您不知道,她与太子真的有私情,明年选妃在即,我不能任由她抢去我的东西,唯有她死我才能安心。”
“爹,我也赞同心眉这个意见,况且上回拉拢她不成,留着她我总觉得是个祸患,还是灭口的为好。”柳德妃把茶碗亲自奉到父亲的桌前。
柳晋安连孙女也没有扫一眼,而是看向女儿,“女儿呀,心眉年纪小不懂事,你不劝她就罢了,还要鼓励她这样做?她不过是一名宫女,将来不能封妃,你跟她较什么劲?”最后竟是朝孙女儿喝去。
柳心眉哪里受到祖父这样的痛喝声,在一旁绞着帕子一脸的委屈,爷爷知道什么,荀真是她现在最大的敌手,若是得不到宇文泓的心,她就算成为太子妃也是个空壳太子妃。
柳德妃安抚地看了一眼侄女,“心眉啊,安幸这几日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竟连我这娘也没有来看一眼,你代姑姑去她住的平安殿看一看。”
柳心眉顿时睁大眼,她还有话想说,对于姑姑的支使心生不悦,但又不好得罪姑姑,遂起身朝姑姑与爷爷福了福,这才随宫娥出去。
柳德妃看到门一关,这才看向父亲,“爹,您在担心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宫女,死就死了。”
柳晋安却道:“当年抄荀家时,只能抄出一个空壳来。”
柳德妃怔了一下,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荀家清廉,没抄出多少身家也是正常的,遂笑了笑,“爹,我们柳家的财富已经有当今国库的十分之二了,还贪那么多钱财来干什么……”
“你懂什么?”柳晋安对这个一向疼爱的女儿轻斥了一句,“荀家最大的财富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兵器。皇上最忌惮荀家的除了兵权之外,还有荀家制造的精良兵器,相传荀家军所用的兵器都极其精良,比我们现在军队所用还要好,只是当年这兵器的生产也一并由荀家负责。荀方那老头死了,荀家生产的大批兵器同时也下落不明。”
柳德妃没有想到这一层,一直以来爹不动荀家的遗孤,她以为那是爹不屑一顾,“爹怀疑荀真知道那兵器的下落?这不可能。”
“不管可不可能,她是荀家的人,作鸟兽散的荀家军总会寻上她,周思成不就是一例,若现在她死了,我们却哪儿寻这个诱饵?”柳晋安的三角眼里的邪光一闪。
柳德妃没想到背后有这么错综复杂的局势,顿时心凉地瘫坐到椅子里,“爹,女儿并不知情,不然也不会听信心眉所说派人去杀她,难怪爹会同意周思成回朝带兵出征。”
“我原本以为他会弄出荀家的兵器,我们派去潜伏在军队里的人却是一无所获,很明显,周思成并不知晓那批兵器的下落。太子对荀真的看重,你以为是你们女人所谓的情啊爱啊的吗?那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柳晋安一直都有派人暗中监视荀真与东宫,所以对于他们有往来也是略知一二,那批兵器绝不能落入东宫之手。
“那可怎么办?”柳德妃心慌起来,自己父亲别看和蔼,若是必要他会六亲不认。
柳晋安的三角眼朝女儿一瞥,“你最好祈求她们不要得手,本来把她们留在暗处还有用,你却偏偏下了这么一条命令。”他们柳家的死士他清楚得很,鲜有失手的,这回不得不懊恼,没有荀真,荀兰就算还活着,一个下贱妓子拿什么服人?况且那场大火查了那么久,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他看了眼女儿那苍白的脸色,“好了,现在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年节将至,我今儿个就带心眉回府,她在宫里已经住了不少日子。你明天就开始去凤仪宫,与皇后打好关系为心眉辅路,她一定要入主东宫为正妃,你明白了吗?”
柳德妃即使不想按父亲说的去做,但此时仍点点头,“爹,女儿知晓了,现在皇上对女儿似乎又有了当年的热乎劲儿,女儿也想着能生下一个亲生子呢,不然别人的儿子再好也隔一层肚皮。”她的眼里仍有着冀望。
柳晋安对于女儿的妄想不加评论,都三十多的妇人了,还想生儿子,只能说这女儿不现实,但是现阶段他不适宜有大动作,皇上这段时日对他的宠信似乎不如往日。
另一边厢的荀真眼睛闭了起来,这回看来难逃得脱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名黑衣人现身,长剑一挑,化解了这致命的一招。
荀真听到兵器交击的声音,而且身上并没有疼痛袭来,忙睁开眼,只看到那名救了她的蒙面男子正与那假宫女交手,一时间火花四射。
宇文淳看到荀真差点遇险的那一刻,心脏都停跳了,他被这几个宫女缠着,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去救她,当时眼睛都急得发红,后来看她脱险,他的心这才恢复了跳动,这回再面对这几名宫女时,招招致命,狠厉之色尽显。
那几名宫女边战边退,竟汇至一起,几人互看一眼,看到荀真的性命已经不可取了,竟往后退,准备撤退,而那蒙面男子也追了去。
宇文淳本想持剑追上去,但荀真的伤势更让他担心,忙蹲下来抱着荀真,“荀真,你没事吧?”
荀真的神魂仍未归位,已经看不到那要杀她的人,也看不见那个突然出现救了她一命的人,好半晌,感觉到有人脱下她的鞋子,这才发现自己坐到那石凳上,而宇文淳却是半跪在地上,准备查看她的伤脚。
她忙想抽回脚,“别,七殿下,男女授受不亲,荀真回去让人上药即可。”
宇文淳扬起一抹可以与冬日太阳媲美的笑容,安抚道:“你的脚扭伤了,本宫帮你校正一下,放心,本宫已经让人在一旁守着,所以不会让人看了去,对了,那群是什么人?怎么会追杀你?”
荀真的表情也是愣然的,“奴婢也不知道,原本奴婢以为她们是尚工局的宫女,所以并没有设防,谁知道才出了尚工局一会儿,她们就开始露出凶相,幸好遇到七殿下,不然奴婢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宇文淳皱了皱眉,低头再度看向她的伤势,褪下鞋袜,果然看到脚裸处肿起来,心下微疼,不过仍两手抓着她的脚,“可惜没有抓到人,还有那神秘蒙面黑衣人也不知道是何人的人?你往后不要单独一个人行事,以免又发生类似的事情。”对于那黑衣人,其实他隐隐地猜得出是谁的人。
他手下使劲一掰,骨头一响,荀真凄厉地喊了一声。
荀真觉得那一下真痛,可过了之后,脚竟然灵活了一些,不再有那隐隐的疼痛,忙缩回来,套回鞋袜,本来女儿家的脚也是不该随便出示在男人面前。“奴婢晓得,看来以后就连宫女也要设防,刚才被她们逼得往这条荒僻的路而来,现在想来心下犹悸。”
宇文淳的膝盖上没有了泛着淡淡粉色的香足,不禁怔然了一下,抑下内心的失落,点点头道:“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伤药……”
荀真摇摇头,“奴婢那儿有伤药可用,不用殿下费心了,若是让陛下知道您派人过来,奴婢没什么,只怕会连累殿下让陛下误会了。”顿了顿,两眼直视宇文淳的俊脸,“殿下,奴婢的姑姑如何了?”
宇文淳愣然了一会儿,看着她晶亮眼眸里的神彩,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嗫嚅了嘴唇半晌,竟发不出声音。
荀真的心底一沉,不会是她的姑姑出了什么事吧?于是忙站起来,可脚裸仍是一痛,她呲了呲牙,“殿下?”加重语气一问。
宇文淳狠了狠心,瞒不是个法子,遂道:“荀真,你冷静地点听本宫说,一点要冷静。”
“殿下,奴婢很冷静,请您快点说。”荀真努力压下心底的惊谎,莫非姑姑真的遭遇到不测?
宇文淳这才缓缓道:“荀真,你姑姑所住的倚红楼在那夜……遭遇了一场火灾……而你的姑姑的住所……正好在火灾的中心……”
火灾?
荀真的瞳孔放大了,她静静地听着宇文淳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想到姑姑的音容笑貌,她不禁掩住嘴,实在难以置信姑姑会化成一堆灰。
宇文淳停下口,把袖子里的镯子掏出递回给荀真,“对不起,荀真,我没有做到对你的承诺……”
荀真茫然地接回那个手镯,看着手镯上的花纹,带着希冀看着宇文淳,“殿下,这不是真的,对吧?”
“对不起,若是我早点到,一定可以救出你姑姑……”宇文淳看到荀真那盛满痛苦的眼睛,捉住她的手敲打着自己的胸膛,“荀真,你打我吧,是我有负你所托……”
荀真只是愣然地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腕,现在她连惟一的亲人都没有了,这个世上只剩她孤伶伶的一个人,与姑姑的相聚怎么那么短暂?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要流出泪来,但那泪偏又流不出来。
宇文淳一把抱住荀真,痛心道:“荀真,你要哭,就哭出来吧,都是我没用……”
“不……不关殿下的事……”荀真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他的声音很轻柔,一声声地打在她的心上,那种柔情与失去的亲人双双盘旋在她的心涡之上,绞啊绞,似要把她绞成两瓣。
宇文淳感觉到心口的衣衫处被泪水打湿了,而她樱樱的压抑的哭声渐渐地传到他耳里,不禁低头在她的头顶落下一个吻,此刻,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能抚平她内心的伤痛?
高文轩在远处似乎看到荀真的衣衫一角,上前时却被七皇子宇文淳的宫人所拦,怒斥了一句,“我是中书侍郎,你们谁敢拦我的路?”
“高侍郎,我家殿下正在前面与人说话,还请您绕道走。”苟公公皮笑肉不笑地道。
荀真的哭声很压抑,突然听到有争执声传来,她这才醒觉,忙推开宇文淳,吵哑着声音道:“七殿下,有人过来了。”掏出帕子抹去眼角的泪水,突然想到什么,“七殿下,我姑姑的尸首找到了没有?倚红楼烧死了多少人?可是停尸在帝京府尹那儿?无论如何我要去为姑姑收尸……”
宇文淳却是皱紧眉头道:“是有找到几具尸首,可都烧焦了,难以辩认,据发现的地点来看,不像是你姑姑……”
就是说没有尸首了?
荀真的脑海里突然清明起来,这个事问宇文淳没有用,还须去一趟东宫,只有宇文泓可以解释得清楚,她的心中还燃有一线希望。
正在此时,高文轩却是一把将苟公公推开,朝前面奔去,“真儿,是你吗?”
文轩哥哥?
荀真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声,突然朝声音处看去,果然是高文轩的身影,听说高文轩前一段时间生病了,她忧心了有些日子,但却是没有办法去探望他,现在看到他完好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才放下心来。
宇文淳却是冷漠地看着高文轩把荀真拉到身后,“高侍郎,本宫与荀掌制正在说话,你这样做是何道理?”
“七殿下,您拉着她到这偏僻的地方究竟有何意图?”高文轩也冷然道,刚才看到荀真的眼红通通的,看来是哭过了,这宇文淳做了什么好事竟惹哭了荀真?
荀真看到这两个人剑拔弩张地对峙起来,忙瘸着腿上前挡在两人中间,“文轩哥哥,你误会了,我刚则遇到了袭杀,多亏了七殿下,我才能脱险,不然现在你见到的就会是我的尸首了,我……只是因为脚扭伤了所以才……哭的……”
“真的?”高文轩对宇文氏兄弟都本能得不太信任,即使上回是因为这七皇子,他与荀真才没有人被人扣上一顶秽乱宫廷的帽子。
宇文淳看到荀真不愿说出真相,遂也配合道:“不然高侍郎以为是什么?本宫与荀真可是朋友,难道还会欺侮她不成?”
高文轩的脸一红,歉意道:“七殿下,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看到真儿的眼里含泪,才会误会了。”
荀真不想让他们俩再继续对峙下去了,忙拉拉高文轩的衣袖,“文轩哥哥,你送我回尚工局吧,我的脚走路有些不便,需要你搀扶一下……”
“荀真,本宫可以送你回去。”宇文淳皱眉道,从没有一刻竟然觉得荀真拉着高文轩的衣袖是那般刺眼。
荀真摇摇头,“这不好,殿下,上回在大殿之上,皇上已经警告过奴婢了,所以还是避嫌的好,总之……今天谢谢殿下的相助……”
高文轩也朝宇文淳点头致别,然后搀扶着荀真离去,就算荀真不让他送,他也不会放心让别人相送的。
宇文淳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荀真与高文轩的身影走远,任由心底翻起了巨浪,真想上前去把荀真夺回来,他的心突然生出这样一股强烈的欲望,眼底的寒意与戾意突生。
苟公公原本想上前请示一下,突然看到宇文淳的眸子,吓得他怔在原地不敢动弹,真吓人,七皇子怎么也有这么吓人的一面,他下意识地后退不敢靠近。
安幸公主原本看到高文轩的身影,在宫里追了好久这才追到这里,却看到他居然扶着荀真那贱人,顿时眼里冒火,想要冲上去分开他搀扶荀真的手,那要冲出拱门的手却被人一拉,“放手。”她回头怒喝,待看清抓住她的人是谁后,娇蛮道:“三哥,你拉着我做甚?”
“安幸,你信不信?你现在冲出去非但分不开他们,而且高文轩还会因而生气不待见你,不如我们合作一把,我帮你得到那个男人,而你也要帮我一件事……”
东宫偏殿。
那黑衣人跪在主子面前,一脸不甘地道:“主子,都是属下无能,让刺杀荀掌制的人其中一人咬毒自尽,剩余几人却逃走了。”
宇文泓放开逗鸟的手,冷着脸道:“你办事不力,出去找孙大通受罚,以后要看紧点,不要让她再受惊吓了。”
“是。”黑衣人知道凡事瞒不过主子的眼。
宇文泓站起来背着手看着窗外,嘴角轻勾,等着荀真前来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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